宋如棠輕輕說了一聲。
沈穗禾似乎是聽到了，對著身後擺擺手，瀟灑離開。
安平郡的流民們差不多將粥喝完了，該散的也散了，剩下報了名的都跟著家丁去了染坊。
雪還在紛紛揚揚的下著。
從遠處走來一人，披著斗笠，迎著寒風緩步而來，在雪地上踩下一隻只腳印。
「林大人。」
宋如棠等那人走近了，對著那人微微一笑，盛了碗粥道：
「林大人要不要來點嘗嘗？」
「不了，」林朝清盯著那粥咽了口口水。
這粥聞起來味道還真是不錯，連著吃了幾日的干饃，嗓子眼裡都要冒出煙來。
雖是如此，林朝清還是搖了搖頭，移開了視線道：
「不了，這些都是給災民準備的，我若是吃了，又怎麼能對得起那些流離失所的百姓？」
這樣想著，他還戒備地看了一眼宋如棠，警惕道：
「你不會是……」
「怎麼可能？！」宋如棠自然知道他在說什麼，一聽他對賑災糧戒備到如此地步，忙拉了後頭的幾個官兵過來：
「這幾位官爺可都看著吶，我可是一刻都沒停歇，手都要累斷了，又怎會偷吃這粥？方才還有人差點因這粥跟我打起來吶！」
林朝清探尋的目光看向後頭幾人，見他們都點了頭，這才放下心來。
既是如此，林朝清也直白說了自己此次的來意，詢問道：
「楊家的事情，你可知曉？」
「自是知曉的。」
宋如棠臉色也隨之嚴肅下來。
她此次前來本就是為了這事，可還真沒想到林朝清這麼快就直接問了出來。
林朝清見她承認，心下一凜，試探道：
「林家今兒個往官府這邊寄了信過來。」
似是怕宋如棠多想，林朝清說完前邊那句話之後，又趕忙添了幾句：
「你別怕，我與林家雖是同姓，卻不同族，自然與他們沒什麼淵源。他們寄信，也只是以民對官的名義寄來的，你不用多想。」
這話倒顯得有些欲蓋彌彰了。
宋如棠自然知道林朝清和林家沒什麼關聯，點點頭表示自己沒多想。
林朝清眼巴巴盯著宋如棠看，等著她的回答。
既然這樣，宋如棠也不想再多繞彎子，徑直說道：
「林大人，此事確實是楊家監管不力，讓下頭的人做出如此禍事來，楊家理應賠償林家損失的那五十萬兩銀子。」
林朝清點點頭，微微放下心來。
只聽宋如棠繼續說道：
「可即便如此，楊家也想告林家一狀。林家不遵守契約條例，未獲得楊家家主同意便擅自與楊家下人簽訂契約，此事事關重大，這次楊家吃了虧倒是事小，可日後萬一與官府下人簽了契約呢？與宮裡的奴才簽了契約呢？」
「慎言！」
林朝清聽到最後一句，趕忙沉了臉色，制止住了宋如棠的話。
宋如棠沒再繼續往下說，一雙眼睛眼巴巴盯著林朝清看。
林朝清半晌沒說話。
這事他自然知道，可曲陽縣的知縣這些時日也日日派人來傳消息問了多次，他雖不是安平郡知縣，可這些時日下來，在安平郡忙裡忙外忙活了許久，自然也將自己當成了安平郡的一份子。
曲陽縣那知縣話里話外說著安平郡的不是，隱喻安平郡百姓不守法度沒有規矩。
本是想著拍拍林朝清的馬屁，說說他在安平郡守著有多不易，卻沒想到拍到了馬屁股上，反倒讓林朝清不喜了起來。
林朝清沉默半晌，最終還是開了口：
「這事得和曲陽縣知縣說上一說，林家受他庇護，自然目無法度。曲陽縣知縣也甚是霸道，回頭定要遭天譴的。」
林朝清沒忍住，對著宋如棠抱怨幾句。
他知道，宋如棠還指望著他繼續在城裡待著，自然不會將他說的話說出去，發了幾句牢騷，這幾日心裡頭那股鬱結的氣終於發了出來。
似乎是覺得自己此刻的形象與以往不同，太過驚人，林朝清清了清嗓子，正色道：
「只是你們楊家那五十萬兩銀子還是得還，我已經與他們說好了，因著大雪，再多寬限你們些時日，等大雪一停，他們再要過來，屆時我也沒法再攔了。」
「這您放心，我們定會補上這些虧空。」
宋如棠向林朝清道了謝。
她自然知道這求情對於林朝清來說是多麼不容易。
林朝清點了點頭，叫官兵提了剩下的賑災糧過來，幾個人準備要走，還不忘回頭對宋如棠最後說了一句：
「這幾日雪下得越發大了，路難走，等停停雪，我再叫人過去與他們交涉一番。」
宋如棠點點頭：
「多謝林大人庇護。」
林朝清趕忙擺擺手，著急忙慌反駁道：
「是因為你們楊家人行得正做得直，可不是因為我護著你們！」
「是是是，林大人公正廉明，自然不會向哪一方偏頗。」
宋如棠笑著改了口，目送著林朝清離開了。
又過了幾日，雪依然沒有要停的意思，天氣越發冷了。
路面上被太多人走過，已經結了厚厚的冰，若有行人走過，稍有不慎，便要踩著冰滑倒在地。
醫館一時熱鬧起來。
有那路上跌了一跤的孕婦險些失了孩子，抱著肚子坐在醫館門口痛哭，還有因滑倒跌斷了腿的小生，抱著斷腿在醫館裡頭嚎叫。
街道上行人越來越少，醫館裡病人越來越多，官府裡頭也不時有人來探尋。
林朝清埋頭垂案許久，最終自作主張叫人街上貼了告示。
凡是家裡頭沒有柴火的，都可以用勞力換取柴火。
林朝清先是找人把通往京城的那條路一點一點疏通出來，好叫京城那邊過來送物資的馬車能安全通過。
又找了人在官道上墊了土，省的行人走過都要險些摔出命案來。
皇上沒怪罪林朝清自作主張這事，還把他誇獎一番，京城那邊還傳來皇上要外出祭祀的消息。
不過這些都和宋如棠沒關係，此時她正蹲在牆角，看著自己那幾棵發了芽的辣椒高興。
回過頭，對著剛進來的楊頌蘭開心道：
「娘，你看，發芽了。」(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