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這裡不歡迎你們楊家人
宋如棠也沒法子，城裡看著安靜，可實則亂鬨鬨的，屍體在城牆下堆積，不時有人將屍體搬運出去，醫館外頭傷員又多，這時候想找人是最難找的。
誰知道是和著屍體一塊被運出去了還是在醫館裡頭昏迷著呢？
雖然這想法著實晦氣了一些，可眼下情形不由得叫她多想。
「先找個地方住下吧。」
宋如棠打眼一瞧，只見顯眼處正開著一家客棧，準備過去問一問。
只是剛過去，夥計一瞧她身後站著的許多大漢，忙擺擺手道：
「沒房了，沒房了，客官請到別處去住吧。」
宋如棠覺得可疑，夥計身後那堵牆上還掛著幾間空房的牌子，怎的就說沒房了？
「真的沒房了嗎？我們還有銀兩，也不是惡人，
「你可認識楊世成？我是他的女兒，前些日子跟家人走散了，今日才趕過來。」
「楊家女？那更沒房了，快走快走！」
宋如棠心頭的疑惑越來越重，轉身拉著楊頌蘭準備要走，卻被夥計又叫住了。
「客官要是實在想住下，不如去北頭的如月客棧住下，那家空房多得很，若是要找人，那邊或許會有消息。」
夥計說得隱晦，說完後又直起了身子，一臉不耐煩道：
「快走快走！這裡不歡迎你們楊家人！」
宋如棠回頭又看了一眼，只見高高的門樓上掛著個牌匾，上邊用極丑的字體寫著幾個字：
似日客棧。
右下角還寫著一行小字：知縣親筆。
宋如棠回過頭，拉了騾子往北走，一邊跟楊頌蘭解釋道：
「咱們去如月客棧看看，他說那裡有外祖父外祖母的消息。」
剛想走，宋如棠又被莊莽叫住了：
「恩人，您先過去，我們想買點糧食，四處逛逛。若是要訂房，便先訂上您二人的便可，不必掛念我們。」
宋如棠歪歪頭。
其實……本來也沒打算帶上他們的，她銀兩不夠，負擔不起。
但還是點點頭，囑咐了一句：「注意安全。」
「這您放心，該小心的是別人。」
莊莽捧懷大笑，扭頭喊著弟兄們走了。
走到偏僻處，莊莽停了腳步，身後弟兄們都問他：
「大當家的，咱們去哪買糧？」
莊莽收了笑，往地上吐了口唾沫，罵道：
「買個屁，沒看見那夥計見了咱們都不敢讓恩人去住，咱們暫且藏藏，隨便找個地方住下罷了，不能給恩人添麻煩。」
「那咱們去哪兒？」
莊莽抬眼往四周看了一眼，嚴肅道：
「聽恩人說要找楊家人，咱們四處看看有沒有乞丐苦工一類的，幫忙問問下落，那夥計總不肯說實話，煩人的很。」
*
縣衙。
主簿把死傷名冊遞了過去，雖這裡只有他二人，但還是壓著聲音道：
「大人，這事不得不報了。」
知縣捧著蘋果，咧開嘴咬了一口，含混不清道：
「流民起亂，這事要是報上去，本官烏紗帽還保不保？先前本官可是給皇上打了包票，賑災糧食也發了，皇上問起來，怎麼辦？」
他越說越氣，最後連帶著看手裡頭那個蘋果也不順眼，咬了一口，還咬出半條蟲來，索性丟了出去，一拍桌子道：
「過一陣子聽說還有上邊的官員要下來暗訪，這麼大的窟窿，讓本官怎麼補！」
主簿俯身把那蘋果拾了起來，丟到一旁的紙簍裡頭，壓住裡頭埋著的字條，笑著在知縣耳旁說了幾句話。
聽完，知縣笑了：
「好，就按你說的辦。」
「是。」
主簿退了出去，掩了房門，跟門口的丫鬟囑咐了句：
「蘋果底下那幾張字條給我留好。」
*
宋如棠帶著楊頌蘭來了如月客棧，正如那夥計所說，這裡人少得很，夥計們都坐在一塊打著盹。
宋如棠走到房中央，才有夥計醒了過來，忙叫醒了其他人，起身笑道：
「客官要打尖還是住店？」
宋如棠沒回答，先是問了一句：
「我看這城外邊發生了戰亂，這是怎麼一回事？」
「喲，客官不必擔憂，昨兒個流民起亂了，一直戰到今日上午才被壓制下去。」
夥計滿臉唏噓，又問了一句：
「客人是要打尖還是住店？」
「住店，開一間中等房便好。」
宋如棠看著那夥計忙著去拿了店薄來登記，順口說了一句：
「那些流民也是可憐的很，在外頭餓了那麼些天……」
「哎，客官慎言。」
夥計突然緊張起來，忙叫人去掩了門，俯在宋如棠耳邊悄聲說道：
「客官，莫要再為那些流民說話了，您不知道，早上有一家人為那些流民說了話，被知縣全都關進大牢裡頭了！
對了客官，您和您身後那位都叫什麼名兒，打哪兒來的？上邊叫把這些都給清清楚楚的登上吶！」
「喲！」
宋如棠學著那夥計的口氣驚嘆一聲，忙捂了嘴，左右看看，見旁的夥計依然打著盹，沒注意到這邊的動靜，接著悄聲回了那夥計的話，佯裝八卦般問道：
「我叫宋美妞，我娘宋李氏，打北邊石頭村來的。」
楊頌蘭一直藏在後邊不敢說話，這會兒才探出頭，揪了揪宋如棠的衣裳，小聲道：
「閨女……」
宋如棠知道楊頌蘭著急，但眼下這情形恐怕人人避楊家不及，還得再探尋一番。
她拉了楊頌蘭一把，給楊頌蘭使了個眼神，叫她別露餡，隨後便將夥計的注意引導楊頌蘭的腿上去：
「娘，您的腿上又疼了？且再忍忍，女兒馬上就好。小哥，勞煩你再跟我說一聲，這附近可有什麼醫館？」
夥計的注意力果然被楊頌蘭這腿傷吸引了過去，看了看，見她確實疼得厲害，思慮一番過會說道：
「醫館倒是有，恐怕人多的很，你們要是過去，還真是排不上隊。」
「這會子還真是覺得這流民不好了，若是沒他們起事，恐怕我娘親這腿傷早就好了，唉！那為流民說話的一家恐怕也是飽漢子不知餓漢子飢，白白斷送了餘生，恐怕現在也後悔著呢。」
「他們可不後悔，」
夥計的神情變得意味深長了起來：
「他們家裡有錢著呢，家產給出去，自然能被放出來，可他們就是不肯，你說這怪誰？」
宋如棠和楊頌蘭對視一眼，引著那夥計繼續道：
「不知是哪一家人如此有錢？家產能救一家人的命？這還真是稀奇得很！」
夥計眼一眯，四處張望一番，才繼續回了宋如棠的問題：
「楊家！」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