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時間悄然而逝。
太陽初升。
可地牢中仍舊陰暗。
只有小小的窗戶,透出一絲陽光。
郝將軍坐起身,看著地上的紅薯和土豆,沉默著扯開布條。
他沒有用藥粉,按道理來說,傷口應該會紅腫瘙癢,甚至有可能流出膿水。
可奇怪的是,他的傷口居然結痂了!
不僅如此,一點其餘的感覺都沒有。
他微微動了一下,傳來疼痛,傷口也有一點要再次撕裂的情況。
郝將軍深吸一口氣,再次叫來獄卒,「將你所知道的關於姜夫人的消息,通通告訴我!」
中午時分。
姜姜故意沒有去送飯,而是換了一個人,這次也沒了土豆和地瓜,只是簡單的粗糧饃饃。
郝將軍聽到腳步聲,臉上浮現出些許期待。
這一上午,他都在思考措辭,如今終於可以說出來了。
然而來到他面前的,卻是張修筠的手下。
他將飯菜放下,轉身就要走。
「等等!」郝將軍瞬間沒了胃口,「姜夫人呢?為什麼不是她來送飯?」
「呵,你算哪根蔥,還敢讓姜夫人給你送飯,昨天送一次,不過是給你點薄面罷了,真把自己當個人物了!」
「你不能走!」郝將軍一把抓住欄杆,「我要找姜夫人,你讓她過來!」
手下瞥了他一眼,很快離開,回到小院。
「姜夫人,郝將軍說是要見您,我也按照您說的做了。」
「告訴他,我不會見他。」
「機會我已經給過了,是他自己不知道珍惜,我和瑞王會代替他照顧好邊城的士兵。」
「對了,再給他送點好酒好菜,不用明說,他應該知道是什麼意思。」
手下立刻照做。
郝將軍本以為能等到姜姜,可等來的還是原來的人,陣陣香味瀰漫開來,「這是什麼?」
手下放下酒菜,「姜夫人大發慈悲,特意給你送來好酒好菜,你可要好好享受啊。」
郝將軍的腦海中瞬間閃出一個想法。
這是斷頭飯!
斷頭飯便是受刑之人的最後一頓飯。
吃飽喝足之後,就可以安心去死了。
郝將軍一把將飯菜掀翻,「你們是什麼意思?不管怎麼樣,我也是一個將軍,你們憑什麼要送我去死!」
手下回想起姜姜說的話,不由心生佩服。
姜夫人就是厲害,居然能猜到郝將軍的所作所為。
「我們夫人說了,你之前抗旨不尊,還企圖要當逃兵,自然要按照大陵朝的律法來處置。」
「這下好了,飯菜也沒了,你可要祈禱,日後不要變成一個餓死鬼。」
說完,手下轉過身。
剛邁開一步,郝將軍立刻喊道,「告訴姜夫人和瑞王殿下,微臣並非想要抗旨不尊,之前只是想錯了!」
「西南古國其實有異常,只要放微臣出去,微臣會說出一切!」
手下點頭,回到上面,迫不及待的告訴姜姜,「姜夫人,當真如同您所說,他不敢瞞著了。」
姜姜早就料到了這一點,這個郝將軍是一個有些軸的人,而且自視甚高。
就算這次他看出自己的一點能耐,選擇相信。
但是從地牢出來後,他一定還會以一個觀察者,審視者的身份繼續。
只有給他點驚嚇,讓他知道,誰才是這裡的主人,這樣他出來之後才會老老實實的,不搞出什麼么蛾子。
姜姜提起裙擺,「既然他都說了,那我就去看看他。」
再次看到姜姜,郝將軍的心情十分激動。
前兩次的失敗,讓他對這一次格外珍惜。
這就是人性。
姜姜居高臨下的看著他,神情淡漠,完全不像是第一次的好言好語,「郝將軍,你找我有事?」
她瞥了一眼地上的飯菜,「看來這飯菜你不滿意,我讓人再送一份過來。」
「你到底是功臣,總不能到最後連一頓好的都吃不上。」
郝將軍心一沉,「你當真要殺了我?」
姜姜眼神冰涼,「不是我要殺了你,是你自己不懂得珍惜生命。」
「現在整個軍營都聽從瑞王的,你以為還需要你嗎?」
「再過兩個月,等到糧食豐收,他們甚至會忘記還有你這麼個人。」
郝將軍死死攥著柵欄,「我有話要說!」
「西南古國從前兩個月開始,就經常派人在城牆外晃悠。」
「我讓人攔住,詢問為何要來此,對方說是來採藥,但我一眼就看出他們手上的痕跡,那分明就是練刀留下的老繭!」
他都要死了,想來說的應該不是假話。
「那你為何沒有上報朝廷?又為何在瑞王到來之後,沒有告訴他?反而說什麼一切如常,你這分明就是謊報軍情!罪加一等!」
郝將軍也知道這件事情自己做錯了,但他也有自己的思量,「西南古國只是派了幾個人過來探查。」
「之後就再沒了動靜,我以為不會出事。」
在郝將軍眼裡,西南古國一直偏於一隅,和大陵朝之間已經相安無事二十多年,應該不會出什麼問題。
姜姜搖頭嘆息一聲,「你真是自己作死,瑞王來的時候已經告訴你了,欽天監算出西南古國很可能會動手。」
「就算你之前覺得沒有問題,難道後面聽說還覺得沒有問題嗎?」
本來她還覺得郝將軍就算大不敬,在這些事情上面應當是拎得清的。
沒想到,他居然到現在都沒有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完全沒有一個將領該有的謹慎。
郝將軍咬著牙關,最終還是將心中難以啟齒的話說出口,「我在西南古國有一個老相好,我問過她,她說西南古國並沒有其他意思,派人來查看,也只是為了以防萬一。」
因為西南古國前一段時間皇位更迭,這才派出了幾個斥候。
他們擔心消息傳出,會引得大陵朝蠢蠢欲動,想要趁此機會動手。
新帝上任,在一定程度上來說,會引起國家動盪。
因為很多事情需要處理,自然就容易給外人可乘之機。
姜姜挑眉,沒想到郝將軍居然還有相好,甚至是西南古國的姑娘。
這種事發生在他這個將領身上,可以說是大忌,稍有不慎,就會被人說是通敵賣國。
也難怪都說到這個份上了,他才吐露此事。
「那個人是誰?居然能打探到皇室的事情。」是否要出手,又是否要和大陵朝對峙,都是皇帝才能決定的事情。
「是……西南古國的公主!」
公主?
姜姜一驚,「你也太蠢了,居然相信一個公主的話!」
「她本就是西南古國的人,自然心向自己的子民!」
她真是恨不得給郝將軍一個巴掌!
「不……」郝將軍抬起頭,「她是西南古國最不受寵的公主,二十年前曾經在戰事中被我們俘虜。」
「我看她柔弱,再加上還是公主,就稍微關照了幾分,但是沒想到她居然說心悅與我,之後我們便在一起了。」
「但是後來她回了西南古國,我再也沒有和她聯絡過,我可以發誓!若是我撒謊,九族不存!」
姜姜冷笑,「屁的九族,你家就你一個!」
「趕緊說,後面你們又是如何聯繫上的?」
「後來她因為被我俘虜,又是女子,失了清白,便被貶為庶人,但是為了防止她出去丟人,便將她關在一處寺廟中,青燈古佛了二十年。」
「那座寺廟就在城牆外十公里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