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章 暴雨

  舒言年老體衰,白歸塵將她放在房樑上,她便眼睜睜瞧見水一點點漲上來。

  舒言坐在房樑上,瞧見漫天的烏雲,頓覺有些不妙。

  這水不對勁,怕是一時半會兒退不了,而且此地的地勢非常低,又是三山匯聚之地,怕是要被淹的屋頂都不剩。

  舒言趕忙叫來幾人,隨意收拾了家當,慌慌張張的往山上趕去。

  夜半時分,山下的村莊已經完全被淹沒了。

  半山腰的山神廟裡,聚集了不少被淹的百姓,其中便有一個老熟人。

  只見之前坑過他們的老捕頭一身破衣爛衫,身後帶著一大家子,那老捕頭瞧見幾人之後,頓時嚇得臉色一白。

  程三這廝大步上前,一把揪住老捕頭的衣領。

  「之前到處尋你尋不到,居然在這裡找到了。」

  程三說完之後扭頭看了看四周,他不懷好意地看著老捕頭。

  「此地,倒也不見獨眼夫人,老小子,今日可是無人替你撐腰了。」

  老捕頭面上一狠。

  「我也是被獨眼夫人逼得,我一家老小,還指望著吃飯,難不成為了這虛無縹緲的帽子,棄我一家人的性命不顧嘛?」

  舒言推開程三,她走上前,無奈說道:「倒也不是找你麻煩,你現在到底還是本地的捕頭,如今卻給那賊首做嘍囉,著實有些丟份兒。」

  說來這老捕頭年輕時也是個快意恩仇的能人,現在老了,兒子又都是不堪用的。

  老捕頭聞言頓時喪氣癱坐在地上。

  「前些日子,我見到從台州來人,給了獨眼夫人一封信。」

  舒言頓時冷笑一聲,果然是蘇老頭搞得鬼,怕不是這老頭還想著給她埋個雷。

  可陳晟之那封信來了之後,舒言便已然做了一個決定。

  舒言思緒了結,她看向老捕頭,低聲說道:「既然如此,你便把官府給你發的刀還有衣服還回來,日後你便不再是捕頭了。」

  老捕頭頓時一愣,片刻之後,他從自己的家當里,拿出來一件長袍一柄生鏽的刀。

  老捕頭不舍地看著眼前的東西,顫聲說道:「我做捕頭已經四十多年了,也做夠了。」

  言罷,老捕頭帶著一家人離開此地,白歸塵撿起那把刀,頓時皺起眉頭,他低聲說道:「這把刀的刃已經不能用了。」

  舒言長舒了一口氣,她對著白歸塵道:「這個地方的百姓,已經遭受了太多的痛苦和災難,就像一把用舊的刀。」

  話音方才落下,一陣狂風吹來,陳雲終走到外頭看了看,他低聲說道:「母親,雨越來越大了,我聽山里苗寨的兄弟說過,這裡的雨能下半個月。」

  舒言長嘆一口氣,她總覺得會有什麼事情發生。

  可卻又猜不出是什麼。

  她本來想著在此地,假借挖礦富民之名,探一探這白蓮教留下來的財寶。

  可現在看來,恐怕是不太好辦了。

  台州那邊搞這麼一手,怕也是知曉些什麼。

  如此這般,她倒是不好動手了。

  隋英瞧見舒言面色凝重,以為舒言在擔心大雨,她低聲說道:「掌監,你且放心,這次我們帶了足夠的食物。」

  舒言點了點頭。

  「還是你細心,往日我也算是逃過不少難了,這幾個小子就無一人知道拿吃的,每次都是風餐露宿,如今有了你,倒是安心許多。」

  此刻宋引從外面歸來,他擦了擦臉上的汗水,頗為擔憂道:「我瞧見水勢,怕是山谷要被沖毀,那個地方有不少良田,怕是要……」

  幾個逃難來的農戶頓時哀嘆起來,一個孩子還不懂世事,只是天真地問爹娘。

  「爹,娘,為什麼哭啊?」

  孩子的娘開口說道:「傻孩子,今年冬日又要吃不飽飯了。」

  饒是程三也不由得嘆了一口氣。

  他從包裹里拿出來一顆桃子,丟給那個孩子。

  「吃吧,至少現在能吃上飯。」

  雨下了七天,第八天總算是停了,果不其然山谷被沖毀了,南山的山腳被沖毀了。

  竟衝出來一大片佛頭。

  那佛頭帶著蓮花冠,面容分外陰柔,倒是與尋常的佛頭不相似。

  舒言等人趕忙下山去看。

  只見到一大片黑色的泥漿中,出現了幾顆白色的佛頭,這些佛頭卻也不知道是什麼材質做的,竟然未曾沾染半分泥水。

  程三伸手摸了摸,只覺得觸感陰冷之極,他正要開口說話,卻瞧見自家乾娘面露欣喜之色。

  「這東西我們見過的。」

  舒言扭頭看向程三。

  「你可記得那日在雪山之中,那三尊白蓮神像。」

  程三神色古怪,片刻之後,低聲說道:「乾娘莫不是早有打算?」

  舒言深吸了一口氣,她伸手拍了拍程三的肩膀。

  「之前不是同你說說了嗎,這裡有好東西。」

  舒言仰頭看向那座被沖毀的山峰,她突然覺得老天爺可能也在幫她。

  嵊元縣衙。

  一場大水之後,整個縣衙,只剩下一個破爛的石鼓,還有一座沒有屋頂的房子。

  綺秀本以為能見到熟人,卻瞧見了一個生面孔,只見到一身短打裝扮的宋引正在收拾屋子,他瞧見綺秀之後,開口道:「縣老爺外出了,有案子要審的話,需得等等。」

  綺秀走到宋引身邊,細細打量著宋引。

  「我不是要報案,我是來找人的。」

  「你找何人?」

  綺秀笑了笑,她四處看了看,發覺無人,便開口道:「我找我的乾娘。」

  ……

  嵊元南山山道。

  大水雖然已經退去,可山中的道路早就已經被沖毀,舒言和程三隻得踉蹌前行。

  程三身手了得,卻也是摔了好幾跤。

  兩人到了半山腰,程三瞧著滿山的殘枝碎石,忍不住開口發牢騷。

  「乾娘為何只帶我一個人,讓其他人都去台州找人,這費力氣的活兒都給我,真是偏心。」

  舒言白了程三一眼,她開口道:「自然是因為接下來的事情,交給旁人,我不放心。」

  程三神色一怔,而後壞笑道:「乾娘這話說的,阿修羅是個孩子也就算了,一個是你親兒子,一個是你外甥,怎麼不比我這個乾兒子要好使啊。」

  舒言停下腳步,看著程三。

  「若是其他事就算了,可這件事情,只能你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