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哨子嶺

  第七章哨子嶺

  我們都料想不到這都到山門前了還得走水路,只得到縣裡租了條小船,只是那船笨重的很,又出了些銀錢打點了幾個力夫託運。起初那幾人聽說要去哨子嶺,嚇得臉都白了,頭晃得和撥浪鼓一般,不過在洛神那錠銀閃閃的銀錠子面前,立馬又瞪大眼忙不迭地答應下來。

  蕭戩在旁邊看著大把銀子水一般地流出去,肉痛得很,低聲嘮叨了句:「這麼大手筆,那老子還倒個破的斗啊,直接把這個有錢的主娶回家不就好了麼?」

  幸好他這句沒給洛神聽見,不然估摸著不拆骨頭也得脫層皮。

  上哨子嶺的山路由於前些日子連下暴雨變得坑坑窪窪,以前來來往往很多人經過,依稀能瞧出山路修葺過的影子,倒是道路四周圍雜草瘋長,我們隊伍負物較重,行進得頗有些吃力。

  由於折了匹馬,我和洛神只得共乘一匹。我坐在前頭被她的手臂環著,偶爾顛簸中不小心跌到她身上,不知道是不是路上吹了風,她身體冰涼冰涼的,我在馬上仿佛也被冷得一身雞皮疙瘩,束手束腳的格外不自在。

  託運小船那幾個力夫的管事叫做盤黑,生得五大三粗的,卻像個女人一樣喜歡碎嘴,一路上不停地和我們搭訕,幸好我們這有蕭戩這個滑頭周旋,一路上語聲不斷,倒也不無聊。

  「這位大哥,你們這趕急著跑到其華山去是要幹啥子呀?以前倒是沒多大的事,現在那地頭可是鬧得凶。」盤黑朗聲道。

  蕭戩奇道:「沒多大的事?這麼說還是有事嘍?」我聽得在意,忙也豎起耳朵聽。

  「其華山其實歷來有些邪乎,不過有些東西以前也只看撞不撞得上,哪像現在這樣進去不死也得缺條胳膊斷條腿的。我老黑以前經常跟著去其華山,路上就遇上這麼一件邪事,現在想起來還差點尿褲子。」

  這盤黑說到此處還故意頓下來喝口水,吊我們口味,急得蕭戩道:「我的哥哥,你就別賣關子了,到底什麼事啊?」

  盤黑嘿嘿陰笑一聲,道:「那時我幫著東家託運茶葉,我們哥幾個殿在後頭走,天色也晚起來,四周嗖嗖的風。那哨子嶺的地道深得很,也不像現在一般漲起水來。我把茶葉擔子從上頭吊下來,人剛一落地,便看見地道不遠處的左邊牆上忽然什麼東西亮了,綠油油的發光。」

  我在旁笑道:「許是山溝里的鬼火罷了,不妨事。」

  「這位姑娘,要是鬼火我還倒不怕,幾個人挑著擔子挑了燈籠就往前趕,以往也沒這麼晚走過地道,心裡不由得有些發怵,我們儘量靠右走,不去靠近那綠色光團,只管腳下生風般地走。等過了那綠光,我心裡好奇,想近距離去瞧,只是這一瞧差點沒把我的膽給嚇破。」

  盤黑說到這臉仿佛暗得厲害,聲音都有些顫抖:「我看見那鬼火綠瑩瑩的,周圍看得模糊,就見個白慘慘的女人影子在那立著,長長的頭髮,一動也不動,我當時嚇得沒命地跑,連茶葉擔子也顧不上了。」

  盤黑話音剛落,我明顯感覺環著我的那雙冰涼手臂忽然緊了一下,韁繩也往後勒住,只是我背對著洛神,也不知道身後的女子是怎麼一回事,難道是被盤黑的話給嚇住,有些害怕了?似乎也不是,看架勢洛神不知比我強上多少,我都只把它當做尋常鬼事來聽,她斷也沒有害怕之理。

  剛想著,眼前道路頓時變得寬闊起來,四周圍亂石堆疊,不遠處一個黑黝黝的洞口蟄伏在那,仿佛野獸張開的血盆大口,等待著獵物的進入。

  這時盤黑等幾位力夫表情有些不自然起來,許是靠近地道口,都從心底生出了深深懼意。洛神點了些散銀子交與盤黑幾人,囑咐他們把馬匹都牽回客棧去,那幾人哪敢久留,各自牽著馬匹便風也似地往山下行去。

  我好奇那傳聞中的地道,湊近去一瞧,那地道裡頭是無盡的黑暗,近處倒是借著外圍的光瞧得分明,水位很高,許是混雜了山上流下來的泥沙,水面泛著怪異的渾濁顏色。等到船隻入水,成雲和謝龍兩人各自拿了只槳先跳上了船。

  餘下幾人把馬上的包袱行頭也都搬到了船上,我坐在船尾把乾糧和水分裝開來,再分放到每個人身上。

  地道裡面安靜得詭異,只剩下划槳帶出的嘩啦水流聲,漸漸的黑暗越來越濃稠,我們在船頭點著兩隻火把,四周圍才勉強能看個分明。

  我心裡是從未有過的壓抑感,宛若是做夢一般,甚至恍惚中懷疑自己這是漂浮在地府的忘川河上,轉而又想到踏入古墓的旅程真正在此時展開,心裡儼然是說不出是戰慄,彷徨。

  可能氣氛太過壓抑,蕭戩也反常地閉上嘴,手上把玩著自己的飛刀,他擅長短小兵器與暗器,腰間此時纏上了一個皮革質的劍套,裡面排滿了各類小型的錐針暗器。成雲和謝龍也專心致志地瞧著前方,手上同時用力,小船行得還算平穩,而青松子一路上都沉默寡言的,蒼老的臉上似有疲憊,正靠在船舷休息。

  洛神的沉默是我所習慣了的,此時她正在擦拭一把長劍,我這才得以近距離端詳她手中的武器。那長劍似乎很有來頭,劍柄泛著歲月滄桑變遷所鐫刻下了青銅古鏽,鋒口寒光逼人,泛著陰陰寒氣,肯定是餵了不知多少活人的鮮血。

  「停……停下!」耳邊忽然炸了一聲,打破了這長久的靜默,我心裡猛然一個哆嗦,卻見蕭戩站起身來指著右邊石壁道:「那有蹊蹺,雲哥你們趕緊把船靠過去!」

  成雲和謝龍急忙一起合作將船一點點靠右,隨著船越靠越近,我看見那石壁因為長年陰冷濕潤,上面爬滿了類似青苔樣的植物,從縫隙里還不時伸出一些長長的藤蔓,纏繞縱橫。我定睛仔細觀察,見那植物虛掩下竟然露出一張青面獠牙的怪臉來!

  「這是什麼!」我驚得往後一退,船身也跟著晃動起來,蕭戩臉色也有些發白,倒是一旁休息的青松子端詳片刻,冷靜道:「這只是一盞燈。」

  「燈?」

  青松子點點頭,探過身去,吹了火摺子往那怪臉上方一點,一團碧幽幽的火苗瞬間竄了出來,把四周都渲染成一片詭異的贏綠。

  我深吸口氣借著綠光看去,那果真是一盞古燈,下盤燈座被雕琢成一張陰冷的夜叉鬼臉,齜牙咧嘴十分兇惡,兩邊伸出夜叉的兩隻頭角,裡面燈盤裡的燈油竟然還未乾涸,支持著那團火苗在風中左右飄忽,仿佛地獄裡爬出來的鬼火一般。

  蕭戩在旁大叫:「難道這勞什子是盤黑那老小子見到的鬼火?這麼說那個白衣長發的鬼美女也在附近?」

  我心裡霎時一個咯噔,下意識地去看周圍,四周水面蕩漾,一圈圈光暈散開來,耳邊聽到蕭戩捂住嘴的笑聲,不覺怒上心頭,該死的傢伙青天白日胡說八道來嚇我。

  青松子琢磨半晌,道:「這燈很有些年頭,估計這地道也和這燈一般年代久遠了,只是這麼深的地道,到底是用來做什麼的?若貧道料得不錯,往裡走這種燈定然還掩藏了不少,若不是水位漲得高,平常人們在裡面走動,是極難發現上面這燈的蹊蹺的。」

  我瞧著這燈,心裡忽然有些異樣,那綠光就在我眼前搖曳,同時,鼻息間隱隱聞到了一股奇怪的味道。我回過頭去,見洛神也左右微嗅了下,嘴唇咬得有些蒼白,我見她下意識地握緊了手中的長劍。

  就在這時,我們的船底猛地被什麼東西撞了一下,劇烈地搖晃起來,水面漾起波紋,正一圈圈蕩漾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