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意

  第二百九十七章——心意

  我的背倚靠了浴池壁,手中握著洛神在水底下給我撿拾上來的酒盞,感覺那酒盞似都沉了起來,想說的話一時堵在喉頭,不怎麼順暢。閱讀sto55.COM

  而洛神問過我後,就在水中不動了。

  她只是安靜地瞧著我,等待我的回答。

  我實在答不出。

  在我內心深處,我不得不承認,其實羞恥地希望她能繼續。方才她沉在水下,那樣待我,我實在被她勾得連頭髮尖都似癢了起來,那感覺太過舒服,是我從未在她那裡嘗到過的另一種滋味。

  可另一方面,我又覺得此舉過於羞窘,根本放不開。

  我以往還未曾真正與她以這般方式試過,有些緊張。既想如此,又覺不妥,正是個最矛盾的時候。

  「你……很想這般繼續麼?」我被這矛盾的心思纏得昏了頭,竟脫口而出。

  說完我便後悔了,我這說的是什麼胡話。

  洛神眸光壓了壓:「你覺得呢?」

  我:「……」

  她話語裡藏了些小悶。

  我曉得自個說錯了話,微有些磕巴:「我不是那個意思。我只是……只是……」

  「什麼意思?」她見我磕巴了,眼中又蘊了淡笑,問我。

  「我只是有些好奇。」我試圖斟酌自個的言語。

  「好奇?」洛神在水中動了動,往我所在之處靠了過來,一手搭在浴池邊沿,似要圈著我。

  「嗯。」我忖到現下要與她說到的問題,面頰忍不住滾燙起來:「先前我們去青萱見姑姑,治你寒疾,便租賃在我小時候與你住過的宅院裡。那一次你買了紅紙,剪了喜字,與我玩笑說要與我將洞房花燭辦了,然後夜裡我們……我們……」

  她聽我說起往事,似越發有了興致,瞬也不瞬地將我望著:「你想說什麼?」

  我現下身子陷在熱水之中,卻覺得她那目光更讓我沉溺。

  「那夜裡,你也似此刻這般,想要用這種方式……待我。」我回想起在青萱宅院的那一夜,她一路輾轉要往下,我當時覺得不太妥當,實在羞極了,便將她撈了,讓她上來看著我,算是委婉地阻止了她。

  她越發湊近了,這回雙手環住了我,卻不吭聲,聽我繼續說。

  這個妖精,便只是站在我邊上,我聽著她說話,都能被她勾丟了魂。

  「你兩次皆有此意,我想曉得,你可是十分地想以這種方式與我……與我……」我話語似蚊蠅般低,幾乎只有我自個聽見。

  「你曉得之後呢?」洛神卻道:「倘若我十分想的話。」

  「我……我就豁出去了。」我硬著頭皮道:「我們可以試一下。」

  洛神微怔:「又不是什麼危險之事,何至於豁出去。」

  我:「……」

  洛神看著我,似有些好笑地哄我道:「你若不歡喜,不願意,我又怎會讓你如此。莫要緊張,我不再似那般繼續了。」

  「不是,不是。」我生怕她誤會了,這下急得快咬了舌頭,趕緊道:「我歡喜,歡喜得很。我也願意的。」

  洛神輕笑起來,她將臉一側,濕漉漉的雙手擁著我,貼著我的耳畔道:「你只是不好意思,是麼?」

  「……唔。」我支支吾吾地應著,老實回答:「我以往沒試過,會不會不太妥當。」

  「我其實也不知如何回答你。」洛神聞言,也似隱約侷促了些,壓低聲音道:「沒試過,不知是否妥當,但我想那般待你試一下,聽說……是不錯的。」

  我頓時愣住了:「聽說?」

  我想起她那時在樊城的客棧之中與我歡好,她那時說過的話,驀地反應過來:「你是不是從你那本不正經的書上看來的,才會先前想要在青萱與我試一下?那次不成,心裡惦記著,這次又試?」

  樊城客棧那時我是初次,其實我並不會,懵懵懂懂的。洛神亦是初次,可我感覺她比我要懂得多一些,至少有的手法讓我很是……受用,我當時整個人都似軟在她手上了。

  甚至我感覺她似先前有所準備,與她言說以後,她才承認她看過一本不正經的書。

  洛神斂眉,悶聲道:「沒有……惦記。」

  我越想越可疑,卻又面紅耳赤:「你可是……將那本書反覆看了多次,琢磨著如何試在我們身上,你便是假正經。」

  洛神悶聲不吭。

  我沒想到這就試出了她以往的一些遮掩:「你當真反覆看了多次?」

  「我不得不反覆看。」過了半晌,洛神垂眸道:「清漪,我那時有些緊張。」

  「緊張?」我大約明白了什麼。

  洛神在水中將我摟緊了些,兩人肌膚相挨,身上沒有遮掩,她此刻話語也未有隱瞞,道:「那時你在龍溝底下吻了我,向我表達你的心意,我心中很是歡喜。之後我們離開龍溝,一路趕路去到樊城,我與你朝夕相處,你有時挨我很近,我聞到你身上的香氣,我便有些想……」

  她說到此處,似堵住了。

  我沒想到她當時是藏著這般心思,又驚又喜,喃喃道:「你那時……想……我?」

  洛神將臉埋在我肩頭,含糊應道:「嗯。」

  我側臉瞥去,她耳根已紅了。

  我一顆心頓時咚咚直跳,渾身竟似發了燒一般,心中更是躍動不已。

  「是你勾引我。」洛神聲音越發低。

  「我哪裡勾引你?」我哭笑不得:「分明是你勾引我才是。」

  「你當時在我面前竟然那般照鏡子。」

  「我……那是因著背上不舒服,當時我背上封針鬆動了,我又不曉得,便想照一照,誰知你來了。」我回想那時在客棧照鏡的情形,竟有些恍然:「我讓你幫我瞧瞧,誰知你竟會……過來親我。」

  洛神吻在我的肩上:「我不能麼?」

  「……能。」我肩上麻了,笑道。

  可又越發好奇,輕問她:「是以你就開始看那本書了麼?我記得你在樊城客棧那夜與我說,是前段時日才看的,以往你雖曉得那書的存在,卻從未碰過。」

  洛神的動作驀地停住。

  「不是?」我如今十分了解她,她哪怕是一個細微的舉動,我都能猜出她是何意:「那是何時?」

  洛神又不說話了。

  我伸手過去兜著她的身子,哼道:「難道還要更早?你可不許騙我,你若騙我,我今夜不准你……碰我。」

  哎,我這「威脅」代價也忒大了。

  有些捨不得。

  「……是更早。」洛神只得道。

  「那是何時?」

  「在去龍溝的路途上……便看了。」洛神道。

  那時去龍溝的路途就花了一個月,其實是邊玩邊趕路,倒也不急。期間我們還去了洛神以往就買下的一處宅院,住了一陣。

  「那路上那麼久,到底是何時?」我忙道。

  「就在我那宅院裡。」洛神如今才承認:「那宅院裡其實放了我阿姐的遺物,那本書便在其中。」

  我臉通紅地悟了:「難怪你在樊城客棧那夜,會說那書是你一位親人的遺物。」

  「我以前當真沒瞧過,便一直那般放著,我活了很久很久,輾轉了許多宅院,便那般放了很久很久。」

  「你與你阿姐在戰國時便分開了,不知她具體下落,又是如何得到她這些遺物的?」這點我一直不清楚,趁此機會,正好問她一問。

  洛神抱著我蹭了蹭,道:「那是很久遠之前的事,阿姐先行離開煙雲海,與我約定,會在齊國靜水台等。待我之後叛出煙雲海,便去齊國靜水台尋她,但她已無所蹤跡,不過我靠著信物與阿姐在靜水台給我留下的線索,尋到了她先前在靜水台等我時住的宅子,裡頭有不少她的東西。」

  「後來我一直沒有她的下落,曉得她凶多吉少。一年一年過去,我曉得我等不到阿姐了,那些東西想必已是她的遺物,一直替她保管。有一次我清點時,瞧見了那本書,當時我只是略掃了一眼,曉得是什麼書,但我並不在意。」

  明明是一本對我而言羞於啟齒的書,可我聽她所言,竟覺得心酸。

  既為了她阿姐洛影的離去。

  也為了洛神的那句「並不在意。」

  那時洛神孑然一身,無悲無喜,她從未歡喜過誰,也不會去接近任何人,縱然她瞧見這等書,竟也毫無波瀾,只是當做遺物收著,未曾再管。

  「直到前往龍溝的路途,你在我的宅院裡住了幾夜。」洛神將臉頰從我肩頭處抬起來,道:「我那時想阿姐了,便去瞧瞧她的遺物,又瞧見了那本書,我發覺我……」

  「你什麼?」我感覺到她那種微妙的拘束,輕聲問。

  「我發覺我……對那本書有興趣了。」洛神這才垂眸道:「我便拿來看了些。之後又隨身帶在身上,一路帶去了龍溝,再去了樊城。」

  「你以往那麼久都不瞧的,為何突然有興趣了?」我笑了笑,話音剛落,驀地愣住。

  洛神只是凝望著我。

  「洛神,你……」我聲音微顫:「你那時……」

  「是,雖然拿走那本書,是我鬼使神差。」洛神眸光微晃,輕聲道:「可後來我才明白,清漪,我那時也許便對你有……非分之想。是我喜歡你了。」

  我感覺莫大的驚喜籠蓋了過來,眼中不由自主地泛起潮濕。

  「你在龍溝吻我時。」洛神柔聲道:「你不知我有多歡喜。」

  我得了她這遲來的心意剖白,緊緊抱住她,吻她的耳朵,含糊道:「我也……歡喜極了。我怕你不接受我,可是我發現你沒有拒絕我的吻,我當時覺得暈乎乎的,卻又無比開心。」

  親了她一陣,我實在想將她當時的想法摸個清楚,又道:「你看了那書,又是何時對我正式有那般『企圖』?是在樊城麼,你今日必須都老實交待了。」

  「企圖」這兩個字,我反倒覺得頗有滋味。

  洛神這悶里騷竟盤算到這般地步,我感到既心中清甜,又想笑。

  「嗯。」洛神無奈承認道:「在樊城客棧你露背照鏡之後。先前我其實也不敢將那書看得太仔細,但你露背照鏡後,我便將其中一些部分很是細緻地研習了下。」

  「研習。」我噗嗤一笑。

  洛神似有憋悶:「我也是為你好,你竟笑我。」

  「那你研習的時候,便覺得緊張了是麼?」我忙忍住笑,想起她方才說自己那時有些緊張,道。

  「是,我怕我不太會,怕我學得不好,你會不舒服。」洛神說得認真:「我畢竟沒有經驗,恐自己紙上談兵,但我也只能看書習得。」

  「噗。」我笑出聲來,覺得她怎地這般可愛,忍不住在她唇上親了好幾下。

  「多虧你讓我得以實踐。」洛神被我親了,唇邊微勾:「從你那夜反應來看,我應是談得不錯。」

  我:「……」

  「……你是談得很好。」我想起與她初次歡好時的顫慄與暢快,現下只覺得渾身發熱,道:「畢竟也是『研習』了書的,怎能不好。」

  「我希望能更好。」洛神勾著我的腰,道:「那夜之後,我覺得那本書確然有用,這才反覆看了許多遍。」

  「你方才想試的這等方式,便是那時候看書惦記著的?」我既羞且笑:「青萱花燭夜不成,這回還想繼續。」

  「書上說,這種方式會令人歡愉。」洛神的聲音低了下去:「我以為你會舒服。」

  「我明白你的想法。」我心中感動,也垂下頭,道:「可我……我捨不得你。」

  「捨不得?」洛神道。

  我點頭,道:「我曉得我這般想有些奇怪,我們都已成親了,但我還是捨不得你如此。我不是不想,只是覺得有些委屈了你。」

  洛神眼中微凝。

  我一時不知該如何向她表達我的感受。她這般雪巔雲端上的人物,清風明月,不染纖塵,竟要這般在我身下為我做到這個程度,我……我實在是有些放不開。

  「我已是你的妻子。」洛神湊近來,抱著我道:「清漪,我只是想取悅你。無論何種方式,只要你歡喜,我都願意。」

  我眼中泛了酸,卻仍掛著笑。

  我更想不到的是,我竟能與她這般坦誠地言說這些房中私密方式。

  換做以往,我是萬萬不敢想的。

  或許是我曉得我已與她成親,彼此之間關係更貼近了的緣故。

  「成親真好。」我有些哽咽:「你回來真好。」

  洛神的唇吻在我眼角,將那淚花吻去了。

  我問她:「那若是我也這般對你,你可會不好意思?」

  洛神一怔。

  她耳根紅了些:「……我未曾想過。」

  「那你如今想麼?」我的手往她腿際去。

  洛神卻道:「我怕你不好意思。」

  我每每都溺在她這無微不至的溫柔中,即使是兩人之間的情.事,她也總是最先考慮到我的感受,而非她自個。

  「我成親之前,是會不好意思。我想了想,若是我們未曾成親,還是先前那般,我既捨不得你那般待我,我也不好意思那般待你。」我如實告知她我的想法:「但我們已成親了。」

  「成親後,便什麼都可以?」她過來咬住我的耳朵,呵出的氣息溫熱,纏繞著我。

  我渾身一個激靈,感覺到她這話語裡曖昧的「危險」。

  「……應該是,我可以慢慢試。」我心跳幾乎快要無法控制:「只要你想,你願意。」

  「那我……想繼續那般。」洛神喃喃著問我:「好麼?」

  「……好。」我聽見了自己回答她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