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狂化

  第197章洗手作羹湯

  「我好像……真的看見了你,天在下雨,你撐著一柄紙傘。」我見洛神垂著眸,並不答話,便又重複了一遍。

  我覺得在方才的幻象中,能瞧見她,實在是有些匪夷所思。表面上,我覺得這是不合理的,畢竟我是一年前才結識她,而方才的幻象陳舊,明顯年歲久遠了。

  洛神安靜了片刻,並未對我方才所言作出表示,而是道:「方才回想的時候,難受麼?」

  我點了點頭:「頭很疼,心裡空落落的,很怕。」

  洛神揉了揉我的頭髮:「那現在就此打住,不要再想了,以後慢慢來。你能想起那個扎針的男人,便足夠了。」說完,她眸光沉了沉,不曉得她在琢磨什麼。

  我忍不住道:「在想什麼?」

  「在想那個男人。」她蹙眉道:「我想,我得將他找出來。若是找到他,許多疑問,也許就有答案了,更重要是,你的事情可以解決。」

  「怎麼找?我連那個男人的臉都看不清楚,根本不曉得他是誰。」說話間,我試著再度回想方才情景,腦海里卻一片混沌,只有心底,是冷颼颼的,直冒寒氣。

  「會找到的。」洛神輕聲道,不曉得她哪裡來的自信,語氣非常篤定:「一切,都交給我。」

  我抬手貼上她的脖頸,跟著伸進她褻衣裡頭摸了下:「你出了很多汗,拿熱毛巾去擦一擦,不然會著涼。」

  「恩。」洛神淡淡點了點頭,站起身來:「我現在去請惜顏姑娘過來,幫你徹底檢查下。你這樣,我不放心。」

  我猶豫了一下,終是道:「小心點,帶上傘。出門前,記得擦下身子,熱水擱在火爐上。」

  她彎下腰,在我臉上親了下:「好,你先睡一會,待會惜顏姑娘來了,我叫你。」

  之後花惜顏來的時候,我睡得昏沉,渾身似散了架,分外疲憊,聽到洛神在輕喚我的名字,我才迷迷糊糊地醒了過來。

  撐起身子靠在床頭,洛神幫我攏好被子,花惜顏則坐在我旁邊,纖眉微皺:「師師,方才發生的事,洛姑娘都詳細告訴我了。你背上拔出來的銀針,也許是「封針」中的一種,紮根在你背部的穴位里,我要幫你檢查下,一般來說,「封針」並不只有一根才對。」

  我道:「什麼是封針?」

  花惜顏道:「封針就是封穴之針,江湖上現今流傳著一些簡單的封針術,中了封針,根據被封穴位不同,會呈現出不同的症狀,也許是丹田真氣被鎖,也許是武功盡失,並沒有一個定數。還有一種極為複雜的,牽涉到秘術,我見識淺薄,便不清楚了。不過聽洛姑娘說方才那針剛巧是從膈關穴處拔出來的,我就猜測你是中了封針。」

  我打了個哆嗦:「你是說,我背部的穴位上,還有許多那般的銀針存在?」

  花惜顏點頭:「恩,也許是,所以我要幫你瞧一下。」說著,扭頭看著洛神:「洛姑娘,你不介意罷?」

  洛神朝花惜顏淡淡一笑,走過來輕輕拍了拍我的肩:「背過去,脫衣服。」

  我臉一紅,不過還是轉過身去,將褻衣褪下,露出肩背。

  很快,背上被指尖碰了下,隨即那指尖細細地在我肩背處按壓著,指尖熾熱,我曉得這不該是洛神的手指。

  花惜顏每在穴位上按一處,便問我:「疼麼?」

  我搖頭,表示不疼。

  如此來回,花惜顏收回手:「好了。」

  我忙將褻衣穿好,縮進被子裡,長時間暴露在冰冷的空氣中,我已然凍出一片雞皮疙瘩出來。

  洛神神色略微有些緊張:「惜顏姑娘,如何?」

  花惜顏看似苦惱地搖了搖頭:「我看不出來。」

  我猶疑道:「那意味著,我背上已經沒有針的存在了麼?」

  花惜顏道:「自然不是。我並不排除那些針扎得極深,根本無法被檢查出來的可能。」

  頓了頓,她似在思慮什麼緊要大事,抿了抿唇,正色道:「我想帶師師你見一個人,我雖不成,那人醫術高我百倍,定會有辦法。現在也許,是時候了。」

  我心裡咯噔一下。以前花惜顏就說過,她顧看關心我,是因著某個人的囑託。那這人,莫非就是她要帶我去見的那個人麼?

  花惜顏見我和洛神俱都沉默不語,笑道:「那人是我師尊,見了就曉得了。師師,你可願意?」

  與洛神互看了一眼,過得一陣,我點頭道:「願意。我一直都很想拜會一下你……你的師尊。惜顏你的醫術已然如此好了,想必你的師尊定也是華佗再世,我想求他一件事,不知會否冒昧。」

  「我就曉得,你不是真心想去拜會我的師尊,而是想要我師尊替洛姑娘治病,對麼?」花惜顏說著,站起身來。

  我被她看穿,很不好意思,洛神將手搭在了我的肩頭,安靜非常。

  花惜顏道:「放心。只要是你開了口,師尊都會答應你。」

  「啊?」我愣住。

  花惜顏抿唇一笑:「如此說好,那我先走了。背上銀針,先莫要擔心,既然能潛伏這許久,短時間內定然不會對你身體造成什麼大影響。且放寬心罷,還有,眼下的藥喝完後,記得按時喝我開給你的藥,安神靜氣的,夜裡也能睡得安穩些。」

  花惜顏慢吞吞地交待完,洛神道:「我送你。」

  言罷,兩人走出房間。

  我呼出一口氣,看著眼前呵出的白霧,頭有點暈。

  等了許久,洛神才從外面進來,挨著我坐下,身下的被子陷了進去。

  我歪著頭問她:「和惜顏說什麼了?這麼久。」

  「你怎曉得?」

  我哼了聲:「特地去送她,定是有話要說。」

  「確是同她說了會話。」她勾了勾嘴角:「不過,我不願告訴你。」

  「……」明顯就是故意的。

  我面無表情地躺下去,縮進被子裡。

  「怎麼?」

  我背對著她:「你不願告訴,我不願意理你。」

  話音剛落,耳垂就被身後的人咬住了。

  我控制不住,渾身打個哆嗦,低低呻吟一聲,抬手一摸,剛巧摸上洛神光潔的臉。洛神側靠過來,冷香馥郁撲鼻,同時將手伸到我脖頸下,讓我枕著她的手臂。

  我臉通紅:「你別玩。」

  洛神咬著我的耳垂,輕輕扯了扯,含糊道:「就愛玩你。怎麼?」

  「沒……沒個正經。」

  洛神輕笑一聲,忽然道:「晚飯想吃什麼?」

  「沒什麼特別想吃的,尋常就好。不過這話該我問你,你想吃什麼?我睡一會,再起來做飯。要不晚上炸個金丸子,長生喜歡吃。」

  「恩,那就金丸子。你呢,也得說一個。」

  「不說不成?」

  「不成,得有個准數。」

  「那就……肉片溜個冬筍尖兒。」我皺了皺眉,忽然疑惑道:「等等,你做什麼先問我這個,待會我下廚,自會隨意做個我愛吃的菜。」

  「沒什麼,我就想問,也好曉得你的口味。」說著,她退開身,替我掖好被衾:「你先休息下,到時辰我會叫你的。」

  我道:「那你呢?」

  「我看會書,在這陪你。」說完,去書桌上取了一本舊書過來,再搬了條凳子坐下,看我一眼:「睡吧。」

  我動了動身子,被窩暖意融融,將被衾扯上一些,露出雙眼和口鼻,安靜地端詳著她。

  秀眉烏髮,臉容沉靜,連坐著時,腰身都是筆直的,讓人想到細雨中的青竹。我太歡喜她,怎麼瞧,也瞧不厭。

  她看了一會書,翻頁,視線從書本上脫離,突然側臉道:「好不好看?」

  我想也不想,脫口而出:「好看。」

  她唇角往上挑了挑,露出一個別有意味的笑。

  我反應過來,臉頰發燙,索性閉上眼,不再看她。

  如此,我當真又睡了過去,睡得迷迷糊糊,感到有人在摸我的臉頰:「清漪。」

  我翻了個身,在被窩裡磨蹭了會,眼前有些迷離,待到坐起身,頭腦也清醒一些,這才發現屋子裡點起了燭火。

  我這下睡意全無,驚道:「現在是什麼時辰?」

  洛神道:「酉時。」

  我拍了下額頭:「糟糕,我還未做晚飯呢。」一面急急穿衣下榻,一面道:「你是不是餓得緊了,怪我不好,睡過了頭。」

  「不用急。」洛神拉住我:「晚飯已備好了。」

  我愣住,轉而恍然道:「你關照谷里廚房的人做了晚飯麼?」

  「那倒沒有。」

  我穿好衣服,心裡狐疑:「那晚飯哪裡來的?」走到桌旁一瞧,一份金丸子,金黃酥脆,一份肉片溜冬筍尖,一碗熱湯,另帶一份清炒冬蘿蔔,冬筍與蘿蔔切得薄厚不一,竟似出自不同人的手筆。每份菜的分量少了許多,料想是被人先動過了。

  「這是……?」我指著桌面。

  洛神坐下,替我盛了碗飯:「我和惜顏姑娘,一起做的。」

  「你……」回想起之前她將廚房攪成一團糟的可愛模樣,再看著桌上飯菜,我吃驚不小。

  洛神咳嗽一聲,白皙的臉上泛起紅來:「大部分都是惜顏姑娘做的,我只是個學徒,在旁幫她打下手,切了一部分菜罷了。」

  我頓時明白過來,心底一軟,笑道:「原來你之前找惜顏說話,是為了這事。」

  「並不全是。不過我早先就想學著下廚做飯,奈何我不會,惜顏姑娘廚藝很好,我便拜託她,跟她學一學基本的。方才在旁邊觀摩許久,大致過程還是曉得了,惜顏姑娘教我切菜,我也了解許多。」

  我以往總覺得她這副模樣,去廚房沾染煙火,總是委屈了她。那般漂亮的手指,捨不得她去做那洗菜燒火的俗事,下廚之事,從來都是叫她遠離的。

  握住她的手,輕輕摩挲一會,我輕聲道:「你叫我教你便好,莫要麻煩惜顏了。」

  她略微垂下頭去:「我現下笨手笨腳的,怕你瞧見。」

  我哭笑不得,心中對她愛意卻更甚,一時不曉得該說什麼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