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2、狂化

  乖?我也想要乖一點,安安靜靜地靠在她懷裡,可是不能。

  我曉得自己不能靠近她,如果繼續選擇和她在一起,保不準會對她做出更可怕的舉動出來,什麼可能我都想到過,其中包括,我會殺了她。

  再也不是以往的師清漪。滿手血污的我,配不上她,只能自她身邊逃離。

  我咬了咬牙,喘著氣便要掙脫洛神的束縛,她將夜明珠往地上一扔,緊緊鎖住了我的雙臂,朦朧柔和的光霧中,能看到她已然泛紅的眼,嘴唇被咬破了皮,結了血痂,昭示著我對她造下的惡。

  她怕我再度逃走,沒有控制好力道,氣力過大,我疼得叫出聲來,她見狀,嚇得手立刻鬆開了,可我未曾料到她會放手,身子不穩,腳下一個踉蹌便往地上倒去。

  腦袋磕在那具屍體上,冰涼柔滑的衣料緞面貼上肌膚,刺激得我頭髮發麻。鼻腔里則能聞到死人獨有的酸腐氣味,氣味很重,我只覺一陣嫌惡,立馬彈坐起來,這時洛神已經在我面前雙膝著地跪了下來,我甫一坐起,立刻便就勢被她攬懷裡。

  她張開雙臂,將我整個包裹起來,哽咽道:「你不要我了麼?」

  我聽得呆住了,被她這戚戚然一問,心如刀絞。她的下巴卡在我的肩窩,滾燙的液體順著她的下巴流下來,越過我的衣襟,淌進了我的胸口,似火一般,燒灼著我胸口的肌膚。

  「說,你不要我了麼?」第二次,她的聲音變得顫抖起來,語氣卻硬了幾分,似在質問。

  我無法回答她,第一次如此憎惡自己,憎惡變成這般光景的自己。如果未曾發生今天之事,我還是以往模樣,同大家一起融洽相處,那該多好。可是一切都改變了,我變得暴躁,易怒,滿腹殺心,根本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這樣的我,再也無法融入身邊的人當中,也再也,無法陪在洛神身邊。

  誰願意自己身邊,有一個隨時可能傷害自己的怪物?

  不是不要她,而是要不起。

  這種痛楚與不甘幾乎要將我胸膛擠爆,我死死摟住她,哭出聲來。

  「不久前你才說過,你要娶我,要嫁我。之前盟誓,猶在眼前。可是現在呢,你只是一味地逃避,連見……我都不想見。」她亦是帶了哭腔繼續開口:「既然……不願遵守誓言,為何又來盟誓騙我?」

  「我……沒有騙你。」

  「那你……跑什麼?你這副樣子,又能跑到哪裡去。」

  「我害你至如斯地步,我怕你嫌棄我,再也不要我了……」我推開她,看著她凌亂的長髮和唇角血跡,嘆了口氣:「我想起了一些往事。」

  她怔怔地看著我,眸子裡隱有欣喜:「想起……什麼了?」

  「關於我親生爹娘的一些往事。」

  她眸子裡的光又黯淡了下去,不過還是輕輕道:「能憶起爹娘,那多好。」

  「不好。我現下這副模樣,和我娘親當年差不離。我只記得個模糊大概,當年的她差點將我和爹爹殺掉,之後斬掉了我爹爹的一條手臂,最終以自我了結性命作為結局。她是瘋子,我也是。」我看著她:「瘋子,你懂麼?」

  她滑了我一眼,眼中有厲色,竟開始生起氣來:「你娘是你娘,你是你,本有不同。誰說你是瘋子,是你自己這般想,這般看不起自己而已!你自個便給自個先下了這個暗示,又叫旁人如何看你?」

  她性情歷來很冷,少有喜怒哀樂,平淡得很,此番居然發了怒,加上之前哭過,眼睛便顯得更紅了,我看在眼中,只覺一陣鑽心刺痛。對她道:「我之前那樣對你,你難道不怕麼?」

  她斂起怒容,搖了搖頭。

  「我會殺了你的。」

  「你不會。」她回答得斬釘截鐵,連我都不敢保證,不曉得她哪裡來的自信。

  我伸出手,輕輕擦拭她嘴角的血漬,心裡漸漸平靜了下來,只是近距離望著她,沙啞道:「我之前,真的想殺掉你。」

  「你縱有這心,也不會去做。若你能殺我,早些年前,我便死絕了。」

  我錯愕,根本不能理解她的意思,她忽地又神色柔和地笑了笑,一手扣住我的肩,臉湊過來,咬住了我的嘴唇。我心裡一盪,仿佛有許多珠子在心底上下來回地跳著,立刻就想去迎合她,可是心念電轉過後,又想退開,她見我要躲,轉而扣住了我的後腦,在我嘴唇咬了一口,再一口,咬得很輕,我止不住地發起抖來,身子不自覺便軟了下來,摟著她的脖子迎了上去。

  直至最後,她略微用力地咬在我的下唇上,我含糊地「嗯」了一聲,覺得有點疼。

  她鬆開手,退開身,歪著頭淡笑著看我,仿佛十分滿意:「你之前咬我的那許多下,總算討回來了。」

  我臉通紅:「小心眼,還記仇。」

  她低下眉眼,似有悵惘地盯了我許久,我被她盯得越發不好意思,就見她揉了揉我的頭髮,輕聲道:「你又回來了,這樣多好。」

  回來了,回到了原來的模樣。

  我覺得有些抑鬱,後怕道:「若我再變回去呢,此事我控制不了的。惜顏說得對,我是得了重病,許是癲症也未可知。」除了這個,我實在想不到別的理由了。

  她蹙了蹙眉,似有些傷神,隨即道:「等會讓惜顏姑娘給你瞧瞧,你別怕,只要找到緣由,就不難。」

  我道:「對了,惜顏他們現在在哪裡?」問話剛落,又不免擔憂:「我之前那樣對他們,又跑將出來,不曉得他們會怎麼看我,實在沒臉見人了。」

  「我在這裡呢,有什麼沒臉見人的?」這時不遠處響起了一抹溫柔嗓音,我心裡一凜,下意識就要彈起來,立刻被洛神按住了。扭臉一看,一夥黑壓壓的影子自拐角那處繞了出來,打頭那人,正是花惜顏,後面則跟著一臉憂色的雨霖呤迕嬪?購茫?牟?牧常?丫?嘁徽蟀滓徽螅?褳餑芽礎?br>

  眼見他們就要走到我和洛神面前,我幡然醒悟,攥住洛神問:「你……他們……在那裡多久了?」

  洛神淡道:「我同他們一起追出來的,瞧見你後,我便讓他們在那裡靜候著,自己先出來了。」

  我大驚失色,臉發起燙來,小聲責備她道:「你曉得他們在那裡,那你還親我?!」

  洛神笑了笑:「你是我的妻子,又有哪裡不妥?」

  我恨不得尋個地縫鑽進去,看四伯那副模樣,十有**是全看見了,只怕心裡氣憤到死。正暗忖著,雨霖??觳階叩轎頤媲埃?∽琶甲罌純矗?智魄疲?詈笫蘊降厴焓衷諼伊成掀?訟攏?彝吹麼蠼校?氖鄭骸白鍪裁囪僥恪!?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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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鬧你個鬼。」我瞪她,又來回掃了眾人一眼,喉嚨口堵著話,卻發現根本說不出來。

  四伯重重地哼了聲:「和老五在一起住了十年,倒是學得和老五一個樣了。」他哼完之後,七叔扯了扯他的衣袖,又被他煩躁地拍開了。

  我聽出四伯話里的弦外之音,就差說什麼敗壞倫常了,心裡並不好受,他是個實心眼的男人,又怎會想通這些?嘆口氣,瞥眼朝洛神看去,見她神色無常,料想她根本不以為意,自個心裡忽地也平靜了許多,眼下大家都心知肚明,也沒什麼好顧慮的,四伯心中鄙夷,也就由他去罷。

  正暗忖間,花惜顏已然走到我面前,蹲下身來,摸出一個藥瓶,從裡面倒了一粒藥丸給我:「師師,把這個吃了。」

  我接過藥丸,問她:「這是……?」

  花惜顏溫和道:「這是凝神靜氣的藥,你先吃一顆,對你有好處。」

  我猶豫不決地接著問花惜顏:「你說我這副樣子,是不是得了癲症?」

  花惜顏搖頭:「不是。」

  「那是什麼?」

  花惜顏眼裡晃過一絲遲疑,隨即道:「具體我也不曉得,可能與你心境有關。長期處於驚嚇狀態,加上受了重傷,會越發地變得自我保護起來,心中鬱結之氣無法宣洩,很容易就會暴躁易怒。也許你是因著這般原因,產生幻覺,將身邊的人看成假想之敵,才會有之前那種……不太合乎常理的舉動。」

  我總覺得花惜顏的解釋有點牽強,不過還是點點頭,就著雨霖??莨?吹乃且┩樅??燉錚?萄氏露牽?瘓醵搶鍃顧克康模?揮兄?澳前慊鶘棧鵒塹母芯醯?皇畢駁潰骸罷庖┛梢災魏夢頤矗俊?br>

  花惜顏道:「這只是寧神的藥。」

  她話音剛落,耳邊忽地又響起了「砰」的一聲輕響,這聲音很空洞,像是敲擊木板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