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生下來的時候,就是庶子,即使我用心讀書,專心練武,即使我很討父親歡心,但庶子就是庶子。Google搜索閱讀我每次看到士紀兄長(袁基)和公路(袁術)的時候,我就知道, 我只是個庶子。」
「雖然後來我被過繼給伯父(袁成),名義上成了嫡子,但我知道,哪怕我已經是嫡子了,這偌大的袁家,也輪不到我去繼承。」
「那時,士紀兄長的存在,就像是天上的太陽一樣耀眼, 無論我如何努力,我都不可能取代他成為袁氏家主。他更是早早的尚公主,早早的成為了安國亭侯。」
「二十歲那年我就擔任了PY令,可我還是不甘心,憑什麼我辛辛苦苦,努力了那麼久,都比不上士紀兄長,我要出人頭地。」
「然後我就開始養望,先是為母親服喪三年,然後又為父親服喪三年,我足足在靈前枯坐了六年。這六年我煉神有成,煉體有成,修為大進,終於有了些許名聲。」
「但我也清楚,繼承袁家這條路是絕對走不通的。所以, 我立刻求取岳父之女為妻,繼承了岳父的人脈, 再加上家族的幫助, 終於成了第二代黨人領袖。」
「不怕孟德你笑話, 那時我隱居在洛陽,頻繁接濟救助各路黨人、士人,當時我睡覺的時候,寶劍都不離身,已經做好了隨時隨地面臨宦官打擊的準備。」
一旦宦官的打擊到來,那就是死路一條!
那時的袁紹,是真的再拿命去拼去搏,只不過他運氣好,他成功了,沒有被宦官清理。
「再後來我進入了大將軍的幕府,成了大將軍的謀主,大將軍對我也言聽計從,多次採納我的意見,我本以為這是君臣相得的典範,但後來我發現,原來我發自內心是瞧不起大將軍的,我覺得他出身不行。」
說到這裡,袁紹就忍不住自嘲一笑:「我曾經因為出身問題遭受了公路不少白眼, 也曾想過有朝一日, 定然要出人頭地,讓那些覺得我是庶子出身的人刮目相看。」
「可是萬萬沒想到,當我成為黨人領袖,名滿天下之後,我自己竟然也成了最看重出身的人,何其可笑?何其可笑啊!」
「我本以為以我的本事,未來遲早能做到三公的高位,再不濟也能錄尚書事,總理天下政事。但時至今日,我就要死在這裡了。」
「孟德,我就要死在這裡了!」
「袁家子的身份,無法改變這一點!」
「煉神有成,堪比大儒的修為,無法改變這一點!」
「煉體有成,氣血運轉周身百骸的修為,也無法改變這一點!」
「黨人領袖,名滿天下,還是無法改變這一點!」
「這就是全天下最強大的力量,這就是權力啊!管你有滔天的本事,可是在權力面前,又算的了什麼呢?」
聽著袁紹絮絮叨叨的講了很多,曹操好幾次都想要開口說些什麼,但卻發現無論自己說什麼,都很蒼白,最終只得呆呆的說了一句:「本初,汝妻子吾養之,汝無慮也。」
片刻後,袁紹拔起思召寶劍對著脖子輕輕一划,人就沒了聲息,曹操抱著袁紹的屍體痛苦,陳琳則是瑟瑟發抖,眼淚直接流了下來,但是卻不知道該不該失聲痛哭。
看著這一幕,何進嘆息一聲,看向陳琳的眼神則是更加厭惡,雖然都是士人,但士人和士人顯然是不一樣的。
陳琳這傢伙,還沒有曹操這個閹宦之後有種,人家曹操都敢直接抱著袁紹的屍體放聲痛哭,而陳琳連哭的時候,心思都那麼多。
「本初,為了皇子辯能順利登基,委屈你了。」說著,何進就落下了兩滴鱷魚的眼淚。
「左右何在?」
「袁紹妄自尊大,妄圖控制本官,進而影響朝政,但在其陰謀實施之前,被本官勘破,最終自盡而亡。本應誅其三族,念在其過往功勞的份上,本官不予追究。」
「袁術,以司隸之地遊俠領袖自居,妄圖以脅迫朝廷的方式影響朝政,罪大惡極,爾等立即出發,捉拿袁術,死活不論!如有違者,一律誅殺!」
何進知道,從此刻起,自己和士人之間再無轉圜,更無絲毫信任餘地。
從今往後,縱然和士人還有交集,還有合作,也只會是單純的利益交換,只是單純的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
僅此而已!
可是,摸了摸手裡的這道聖旨,何進不後悔!
本初啊,我這也是為了侄兒,也是為了天下大局著想,你就安心的去吧。
這麼一想之後,何進僅剩的些許愧疚,就消失殆盡,而曹操似乎感受到了何進的心理變化,這一瞬他連哭都不敢哭了。
而陳琳這個傢伙,剛才沒哭,現在卻大哭了起來,看的何進是更加厭惡了……
……
變天了!
真的變天了!
今天之前,袁紹還是黨人領袖,還是天下士人楷模,還是年青一代的風流人物,是有著良好前途的臥龍鳳雛。
今日之後,袁本初就已經是一個死人了!
至於袁術這個倒霉蛋,如今人還沒死,但是門客已經死了大半,要不是有心人提前給他透露了消息再加上袁家暗中幫了一把,袁術此刻也已經死在了洛陽城內。
不過雖然袁術沒死,但也沒好到哪裡去,如今的他被大將軍府全力追殺,誰敢阻攔就殺誰全家。
直到這一刻,士人們才又一次想起朝廷的強大!
世家整體,確實比朝廷更強,縱然是天子,面對世家群體的時候,也只能讓步、退避。
但是單個的世家,面對朝廷的時候,只有死路一條,縱然是袁氏、楊氏、荀氏,所能做的也就是選擇哪個姿勢去死而已。
深夜,荀彧坐在涼亭之中,腦海里則是今天白天的變化,荀攸坐在一旁,叔侄二人此事都有些震驚。
所以,他們就聚集在一起,悄咪咪的說些不能公開講的話,商討對局勢的看法,商討未來的發展方向。
荀彧雖然年紀更小一些,但他輩分高,是荀攸的叔叔,所以荀彧就先復盤了整個事件,所不同的是,一般人只會單純的復盤今日發生的事,而荀彧是從光武帝建立東漢之時開始的。
「光武帝短短數年便復興漢室,世人甚至以為他有天命,但仔細看便會發現,我們如今的大漢,和當年的大漢,是不一樣的。」
聽到這裡,荀攸點了點頭,表示理解。
當年的大漢,毫不掩飾自己對於豪強、世家的惡意,在初期中期的時候,為了打擊天下豪強,甚至會在老皇帝死去之後,直接遷徙全天下的豪強,去為老皇帝看守陵寢。
那些見識淺薄的、同情心泛濫的,說不定還會同情這些豪強,覺得他們很倒霉,覺得他們竟然會被朝廷強制遷徙到京城附近為皇帝守靈,實在是太慘了。
畢竟,大多數豪強經過這一波強行遷徙之後,都是家破人亡的下場,以至於很多聖母婊們,還會同情這些豪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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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道,當聖母婊們看到那些被豪強壓榨到一滴油也榨不出來的尋常百姓的時候,會不會同情心泛濫,還是說,他們的同情心,只針對豪強,而不針對尋常百姓。
可是,但凡見識多一點就會明白,豪強這玩意兒,無論輿論宣傳做的多漂亮,但本質上就是在侵吞、侵蝕、壓榨尋常百姓。
從來沒有哪家豪強,不是吃著百姓的肉,喝著百姓的血崛起的,不要看他表面上說的有多漂亮,改變不了壓榨百姓的本質。
對於這一點,西漢政府看的非常清楚,所以,西漢政府為了打擊豪強,直接不要臉了,也不講什麼大漢律法,直接在老皇帝死後,強行遷徙全天下的豪強去守靈。
當豪強們離開之後,豪強的財產就被當地政府充公,在一定程度上,此舉緩解了地方的人地矛盾,化解了人口增多但土地減少的局面,一定程度上,緩解了土地兼併。
理論上講,如果大漢朝的歷代天子,可以一直堅持這個政策,那麼世家豪強根本就起不來。
實際上,在漢武帝之前的歷代天子執政時期,世家豪強就是韭菜,大漢朝廷什麼時候開心了,割一茬,不開心了,接著割一茬!
而武帝以及武帝之後,只能說懂的都懂。
這還是西漢,西漢末期的時候,世家豪強就崛起了,王莽能篡漢自立,就很好的說明了當時的世家豪強猖狂到了什麼地步,又強大到了什麼地步。
而後來阿秀哥建立的東漢,更是和世家妥協的產物,阿秀哥是靠著世家的支持,再加上自己天資不凡,非常的會做皇帝,才在短短數年之內,一統天下。
東漢從建立開始,根子上就有病!
先天性不足!
這樣的東漢,又憑什麼能像劉邦、漢文帝、漢景帝時代的大漢天子一樣,對待豪強如同韭菜呢?
「後來,世家豪強勢力越來越強,歷代天子先後發動了兩次黨錮之禍,目的都是打擊世家豪強,但是都失敗了。」
聽到這裡,荀攸繼續點頭,但還是不說話。
「再後來,天子礙於黃巾勢大,不得不解除黨錮之禍,士人們取得了勝利,便聚集在大將軍的羽翼之下,對抗天子,想要徹底剷除宦官。」
「接著,天子病重,士人們都在等。」
等什麼?
等靈帝死亡,等何進上位,等何進清理宦官群體。
可就在這時,一本三國演義橫空出世。
這本書告訴士人,你們不用等了,何進上位之前,和你們利益一致,看上去和你們是一伙人。
但是,當何進上位之後,他的屁股就會發生變化,他的立場也會隨之變化。
對何進來說,靈帝死亡之前,主要矛盾是他和靈帝之間的鬥爭。靈帝死亡之後,主要矛盾就變成了,如何更好的治理天下。
為了更好的治理天下,無論誰坐在那個位置,都要對世家豪強動手,這是不可避免的。
而這樣的事實,太過殘酷,很多士人都不願意相信。至少此刻,大多數士人仍然夢想著,何進上位之後,會善待士人群體,對直接肉體消滅宦官群體。
可是,三國演義卻把這一切給揭穿了!
「後來,妖書一出,陛下的想法就變了。」
聽到這裡,荀攸嘆息一聲,久久無言。
三國演義出來之前,靈帝還想著要讓劉協登基,免得何進當了外戚,勢力太大,不利於大漢朝的統治。
可是三國演義出來之後,靈帝結合自己的身體狀況發現,自己真的沒幾天好活了。
而劉協今天才多大?
就算劉協登基了,他能掌權嗎?到時候大權必然旁落,就算不落在何進手裡,也會落在其他人的手裡。
這種情況,難道就有利於大漢朝廷了?
既然權臣不可避免,必然會出現,那麼就讓這個權臣變得沒有資本造反,只要這個權臣,只能依賴皇室,只能依賴宦官,那麼當權臣就當唄。
「如今,大將軍已經做出選擇,正式和士人決裂,本初被殺,公路被追殺,公路雖然本人得以倖免,成功逃離洛陽,但全家上下數十口,無一倖免。」
連袁術住的房子,如今都被一把火燒了!
這就是在和士人決裂!
此外,許攸、郭圖等和袁紹交友過密的士人,也都再次上了通緝榜單,甚至何進直接寫信給各地太守,要求他們直接對郭圖等人的家族進行打擊。
太守們願意這麼做嗎?
當然願意啦!
如今的地方太守,手握數千郡兵,清一色的大漢正規軍,戰鬥欲望旺盛的不要不要的。
這種時候,可以名正言順的對付某一個本地世家,對他們抄家滅族,還有比這更好的事兒嗎?
沒有了!
這就是一波大禮包!
一波肥!
抄家的錢,太守本人起碼要留下六成,能給朝廷四成都算是對朝廷非常忠心的了!
一直以來都在保持沉默的荀攸開口了:「午時三刻,皇子辯被冊封為太子,詔書明發天下。」
「未時三刻,我被任命為黃門侍郎,為太子輔臣。」
「申時三刻,盧尚書被任命為少師。」(盧植,當世儒宗之一,平定黃巾之亂的三大中郎將之一,劉備的師父。)
「酉時三刻,鄭北海也被任命為少師。」(鄭玄,古今文宗師,一代儒宗,實力天下前十,弟子數千,強者無數,可以看作是超凡世界天下前幾大派的宗主)
說著說著,荀攸就抬起了頭,荀彧也是,也不知道今天這第四回,講的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