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茭聲音很冷，也很平靜：「因為我考了年紀第一，你女兒不服氣，在班裡丟人現眼的大喊大鬧，被班主任罵了一頓，她的成績已經下降到班級十一了。哭，大概是因為丟人吧。」

  「……」

  一瞬間，不止電話那頭，就連電話這頭都安靜了。

  雪茭說話聲音不大，但每一個字都特別清晰，甚至說著類似於嘲諷的話也像是在平鋪直訴，絲毫不帶有任何情緒，倒顯得格外……真實。

  片刻，對面發出重重呼吸聲。

  雪茭繼續，依舊是平鋪直訴的聲音：「所以你不應該給我打電話，應該找你自己的女兒去，程明嬌心裡出了問題，印老師說得對，盯著我成績不會變好，所以我建議，你讓她把心思都放在學習上吧。」

  說完，掛了電話。

  她把李思桐手機放回桌子，轉身以後，見所有人都驚呆了一般的看著她。

  雪茭眨眨眼，再茫然的摸了摸臉頰——

  「怎麼了？」

  程明澤離她最近，沒忍住，嘴角露出了一個笑容，然後伸手摸了摸她的腦袋。

  「沒事……你很可愛！」

  雪茭的表情更加茫然了。

  啊？

  「哈哈哈哈哈哈！茭茭，走走走，吃點夜宵，我們茭茭真厲害，又是全年級第一！」程朔哈哈大笑，好像顧雪茭考第一比程明澤考第一更讓他開心。

  倒是李思桐露出一個溫柔的笑容，欣慰道：「明澤茭茭都厲害，咱們的兩個孩子真棒！茭茭一定要繼續跟緊你哥的步伐，繼續向他學習。」

  雪茭：「……」

  她是跟程明澤學習的？！

  程明澤露齒一笑：「茭茭很厲害。」

  說完，往端著夜宵出來的阿姨那兒走過去。

  雪茭看著他的背影，眼底閃過一抹調皮，跟著他的腳步，亦步亦趨。

  程明澤走到餐桌前的時候停住，雪茭只顧看他的背影，沒減速，只能緊急剎車，撞到了他的背上。

  「哎——」她捂著了腦袋。

  程明澤扭頭，疑惑：「你怎麼在我背後？坐旁邊吃飯吧。」

  雪茭捂著腦袋扭頭，乖巧道：「緊跟你的步伐。」

  「………………」

  程明澤沒憋住，「撲哧」一聲笑了，無奈道——

  「調皮。」

  ——

  簡單吃了點夜宵，雪茭洗漱完披著頭髮做了兩道題，這才爬上床，拿過床頭柜上的手機看了眼。

  【藺之華：考得怎麼樣？】

  不知道為什麼，雪茭突然有種驕傲感，於是手指敲打，回復——

  【還行，還是第一。】

  京市還在辦公室的藺之華輕輕笑了起來，偌大又安靜的辦公室一下子鮮活起來。

  【真棒！】

  片刻，又問她——

  【你洗漱了準備睡覺？】

  【——嗯！】

  【吹頭髮了嗎？】

  這五個字出現在面前的時候，雪茭微微一愣，然後有些尷尬的摸了摸自己還有些濕潤的頭髮。

  這個藺之華……莫非有千里眼？

  都抓到她三次沒吹頭髮就睡了！

  雪茭只能尷尬的回覆——

  【呃……】

  藺之華微微皺眉，這個丫頭……小小年紀都不知道愛惜自己身體……

  藺之華知道她就是想省事，時常胡亂吹兩分鐘或者壓根不吹就去做題，然後做完時間太晚了，又該睡覺，以至於頂著半乾的頭髮就上床睡了。

  他手指敲打，語氣帶了嚴肅——

  【馬上去吹，必須幹了再睡！】

  雪茭回復——

  【哦…這就去……】

  然後爬起來，不情不願吹頭髮去了。

  ——

  雪茭這邊風平浪靜，程明嬌家裡卻炸開了鍋。

  劉雅珍被掛了電話後愣愣看著手機，兩眼放空，一張臉上什麼表情也沒有。

  好一會兒，她倏的站起來。

  「顧雪茭這個死丫頭肯定糊弄我呢！不想承認欺負了明嬌，就說明嬌沒考好嫉妒她？我還不信那麼個人不人鬼不鬼的死丫頭能考得比明嬌好！」

  劉雅珍氣呼呼的，顧雪茭在她的記憶中依舊是那個紅色頭髮，畫著亂七八糟濃妝的女孩，她每次帶著明嬌和帶著顧雪茭的李思桐出現在一個屋子的時候就格外驕傲。

  她的女兒是天之嬌女，那個拖油瓶只能羨慕的看著她們！

  劉雅珍大概是除了程明嬌外唯一一個——堅定雪茭上次的成績全靠作弊。

  「不行，我得去問問明嬌！顧雪茭那個死丫頭肯定是騙我的，小小年紀，就知道撒謊！」

  她說完，踩著拖鞋直衝沖朝著程明嬌的房間過去。

  「明嬌！」

  她喊了一聲，然後直接推開門進去。

  此時程明嬌抱著自己以前最愛的娃娃死命戳著，嘴裡念著：「顧雪茭你怎麼不去死！顧雪茭你怎麼不去死！」

  劉雅珍愣了一下，然後走過去，握住她的手。

  「明嬌，你這個月是不是沒考好？」

  程明嬌微微一僵，面上的表情開始變得難看。

  劉雅珍還有什麼不明白！

  她女兒這次真的沒考好！

  那……

  「顧雪茭那個死丫頭真的是第一？！」

  劉雅珍拔高聲音，一臉的不可置信。

  程明嬌還是沒說話，但臉色更難看了。

  是真的……

  劉雅珍一瞬間感到頹然，隨即勃然大怒：「程明嬌！你怎麼回事？！你成績那麼好，之前還是穩步上升，怎麼現在成了這樣？！」

  程明嬌低頭，不說話。

  「你低著頭幹什麼？！說啊，為什麼同樣的教室，同樣的老師，你底子還比她好那麼多，怎麼還考不過她？！」

  劉雅珍的怒火像是要燒了起來，眼睛死死盯著她。

  「你問我我問誰！顧雪茭那個賤人憑什麼考第一？！她整天和易天郁膩在一起，憑什麼還能考那麼好？！我不服！」程明嬌也炸了，拔高聲音怒道。

  以前從來都是顧雪茭在她的面前被李思桐批評，然後說著——你以後要向明嬌學習。

  只有她顧雪茭羨慕她程明嬌的，憑什麼顧雪茭要變得比她更優秀？

  「是你服不服的問題嗎？你這兩個月怎麼回事？！成績直線下降！人家顧雪茭既勾搭上了易家小子，又穩步上升到了第一！你看看你幹了什麼？」劉雅珍的手指戳在她的額頭，恨鐵不成鋼。

  她的視線移到程明嬌捏緊，已經戳得破破爛爛的娃娃，更生氣了：「程明嬌！你是不是腦子壞掉了？讓你好好學習就好好在學校學習，不是讓你整天只知道盯著顧雪茭，連學習都放棄了！」

  「我看不慣她！」程明嬌突然哭了起來，抱著劉雅珍嚎啕大哭。

  到底是自己疼了這麼多年的女兒，一看見她哭成這樣，心裡的火也就泄了一半。

  她摸著程明嬌的腦袋，放柔了聲音：「顧雪茭以前不懂事也就算了，你看看人家現在，一門心思抓學習，她那個成績如果是真的，肯定沒少在學業上下功夫。你如果不想一輩子平平淡淡，就一定要有拿得出手的成績，你又沒有經商的腦袋，學習是必須要抓緊。」

  程明嬌不說話，顯然她還在氣著。

  「媽媽不會害你，你好好學習，你要是看不慣顧雪茭，媽媽幫你！」

  「真的？」

  劉雅珍堅定的說：「真的！」

  ——

  如果期中考雪茭的第一還是巧合，那麼這一次雪茭的第一就是證明了她的實力。

  印芳對顧雪茭格外的好，各科任老師也頗為照顧，甚至程明嬌也不知道為什麼，竟然安靜了下來，悄無聲息。

  雪茭的生活可以說一下子就平靜下來。

  她把所有心思傾注在學習上，準備著即將到來的期末考試。

  不止顧雪茭，實驗班平日裡再皮的學生也開始認真了，期末考試……意味著開始踢人了。

  「顧雪茭……」旁邊的少年憂愁的喊了一句。

  雪茭扭頭，眼神疑惑：「嗯？」

  「我們很快就不能做同桌了……」

  「為什麼？」雪茭微微一愣。

  易天郁腦袋趴在桌上，埋著腦袋，不想讓她看見自己眼裡的難過。

  「我成績不好，肯定不能留在一班了。」

  雪茭捏著筆頭，手指微微一緊。

  易天郁雖然不是成績好的，甚至可以說調皮搗蛋，但和他做同桌這半年來，對方一直挺照顧自己的。

  甚至在遇到某些麻煩的時候，對方還幫了自己。

  如果換一個新同桌……

  雪茭看著他，很認真：「我覺得還能補一下。」

  「嗯？」

  「你們籃球比賽什麼時候開始？」

  「三月……」

  雪茭想了想自己的時間安排，便說：「從今天起，你儘量別打籃球了，上課認真聽課，我早中晚和課間給你講題、劃重點，周末的時間你自己也要利用起來。」

  易天郁愣了片刻，還是頹然的癱著……

  「沒用的，那可是年紀前一百，我只有一個月了，肯定來不及。」

  雪茭將他拽起來，天氣嚴寒，她的手指微微冰冷，但像是把易天郁燙著了。

  砰砰砰——

  心跳失衡，耳根泛紅。

  雪茭卻始終堅定地看著他，微微仰著頭，直直盯著他的眼睛，認真說——

  「我從來不相信來不及，你如果想做一件事就絕對不能因為來不及而放棄，老天還沒有判處你死刑，怎麼可以自己就先放棄了？」

  她頓了頓：「年級前一百，不是突破不了的一件事，一個月不短了，只要你真的用上，就絕對不會來不及。我以前也不相信自己能考七中第一，但人的潛力比想像的大多了。」

  易天郁看著她，心跳已經沒了聲音。

  他以前不知道自己努力的目的是什麼，所有壓根兒不想努力，但今天他好像知道了……

  他的努力，是為了和前面這個不一樣的少女，縮短距離。

  易天郁輕輕點頭，聽見了對面傳來帶著笑的聲音——

  「那麼易天郁，開始努力吧，為了留在一班。」

  「——好。」呼吸微微一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