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來道歉的？」雪茭輕笑。
她這副模樣看在程明嬌的眼裡，就是勝利者的洋洋得意。
程明嬌幾乎是勃然大怒，但旁邊就站著白秀梅，她忍了下來，咬牙切齒：「對，我是來道歉的。」
程朔和程明澤坐在沙發上，李思桐一邊給老太太倒水，一邊神情複雜地看著她們。
程明嬌只覺得屈辱極了，但她還記得昨天晚上老太太的一字一句，那麼犀利。
她說：「程明嬌，你是程家小姐，我們家待顧雪茭公正，之前她做什麼也不管著她，那是因為她姓顧，不姓程。這十六年你都是圈內有口皆碑的大小姐，你真的要因為這一次事件，真是要因為顧雪茭，搭上你的名聲？」
老太太還說：「你如果以前就不懂事還罷了，可你以前是出了名的乖巧懂事，好些長輩們都想以後等你成年，撮合你和他們家孩子。你以前尊重李思桐和顧雪茭，現在顧雪茭剛剛改好，你卻突然變了，別人只會覺得你心思深沉，以前的乖巧都是裝的。你自己想想，到底值不值！」
不值！一點也不值！
程明嬌深深吸氣，看著雪茭張嘴：「堂姐，對不起，都是我的錯。我昨天氣糊塗了，竟然張嘴就亂說話，我絕對沒有那個意思！希望堂姐原諒我！」
白秀梅露出笑容，李思桐也笑了。
「堂妹，既然你已經認識到自己的錯誤了，那今天記得檢討。我昨天想了一晚上，始終沒想出來自己有什麼錯，既然你說都是你的錯，今天在班上讀檢討的時候記得說一聲，你堂姐沒錯，所以就不檢討了。」
程明嬌瞪大眼睛，險些跳起來：「什麼？！讀檢討？！」
「對啊。」雪茭眨巴眨巴眼睛。
程明嬌氣得大喘氣：「你你你……竟然還要我當眾道歉？！」
雪茭點頭。
「做夢！印老師可沒說要在班裡檢討！」
「我說的。」雪茭笑，說話語氣很輕鬆。
「茭茭，明嬌已經知道錯了，她一個小姑娘，在班上讀檢討……」白秀梅張張嘴，一臉為難。
李思桐注意到白秀梅為難的模樣，幾乎是下意識就說：「茭茭，既然明嬌已經道歉，就不用去班裡道歉吧？」
「茭茭，家醜不可外揚，明嬌這次說話過分了，你不要和她計較。」聽見李思桐態度軟化，白秀梅上前，握住雪茭的手，一臉歉意和慈愛。
雪茭假裝別頭髮，將手抽了出來。
「奶奶，不是我為難明嬌，她上次在班裡那麼大聲又理直氣壯的說我媽媽和我是狐狸精，別人不了解我家的事。這話又是從明嬌嘴裡說出來的，我怕他們當真。」
她頓了頓，「如果他們當真，以後我在班上的日子一定不好過，況且，我也不想他們誤會媽媽……明嬌與其說是去讀檢討，不如說是解釋一下真相。」
李思桐臉上的表情頓時，怎麼會有人想要自己的名聲難聽呢？她堂堂正正做人，沒道理被人誤會。
於是，李思桐不說話，反而一臉贊同。
白秀梅臉有一瞬間難看，她逼著程明嬌道歉就是為了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可不是要這個結果！
「茭茭，讓明嬌私下解釋就可以行了吧，她還小，臉皮薄。」
雪茭搖搖頭：「私下解釋力度不大，萬一還是有人不知道呢？倒不如直接班上檢討，別人肯定會相信只是明嬌一時糊塗說錯話。」
「所以，明嬌最好把真相寫在檢討書里，今天好當眾解釋。」
「不行！」程明嬌炸了，再也忍不住。
明明她才是被打的那一個，偏偏都要她向顧雪茭道歉，道歉也就算了，為什麼還要當眾檢討？！
「你不願意？」
「不願意！你死了這條心吧！」程明嬌瞪大眼睛。
「奶奶，您說說明嬌吧，她如果不道歉，不知道班上會傳成什麼樣子，再說，下個月月考過後，就要……開家長會了，別人到時候會怎麼看待我媽媽？」
她露出為難的表情：「這一切都是因為明嬌誹謗，所以我覺得，明嬌還是說清楚比較好。」
雪茭笑著說。
白秀梅和程明嬌想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也要看她願不願意。
且不說記憶中程明嬌讓顧雪茭吃了多少暗虧，就是自從她來以後程明嬌的多次為難以及這一次那隨口中傷的模樣，她就不會簡單算了。
白秀梅笑容牽強。
李思桐聽見家長會的時候就愣住了，以前的家長會一直都是程朔去開程明澤的，她開顧雪茭的，如果雪茭班上的學生都對她有誤會，都真的認為她是狐狸精呢？
更何況，七中是好學校，實驗班人才濟濟，也有不少是圈內有名大佬的孩子，別人對她的誤會傳了出去，以後她還怎麼做人？
想到這兒，她扯了扯程朔的衣角，一臉擔憂。
程朔拍了拍她的手，站起來：「確實需要在檢討的時候解釋一下，明嬌，知錯就改，你自己口不擇言造成的後果，你要自己解決了。」
「我不！」程明嬌視線掃到顧雪茭身上，對方正笑著。
半眯著眼睛，眼裡全是勝利者的挑釁。
程明嬌幾乎立刻就被她這眼神惹毛了，整個人像是被火點燃的油。
「不可能！不可能！我不會檢討的！她都沒有檢討，憑什麼要我在班上檢討！」
她簡直不能想像，自己在班上公開說自己誹謗顧雪茭？
不可能！做夢！
「明嬌，是你亂說話造成的……」雪茭每一句話都在強調她那句話是胡說八道，讓程明嬌不斷想起她說過的那句話。
以至於程明嬌憤怒到大腦一片空白的時候，竟然脫口而出：「我絕對不會公開道歉！我沒有說錯，你媽和你都是狐狸精！」
「啪——」程明嬌挨了一巴掌！
打這一巴掌的人竟然是李思桐！
這次別說其他人，就是雪茭也驚呆了。
之前李思桐肯定是生氣的，但她再生氣也沒想把程明嬌怎樣，她在程家謹慎行事，動手打程明嬌這種事，在今天以前，想都不敢想。
但她就是打了！
李思桐打完是也是抖著手哭了起來：「程明嬌！你憑什麼這麼說我和茭茭！」
「你打我！你竟然打我！」程明嬌瞪大眼睛，一臉的不可置信。
「程明嬌！」程朔吼了她一句，「你看看你都說得什麼話？」
「她竟然打我！我沒她這樣的大伯母！」
「那你也不要叫我大伯了！」程朔冷著臉。
白秀梅喘著粗氣，伸出手，手指微抖，事情怎麼就變成這個樣子了？！
「程明嬌……」相比於程朔的怒吼，白秀梅可以說聲音很輕，她看著面前這個狀若癲狂的少女，張了張嘴，「你真讓我失望……」
「你們都欺負我！都欺負我！」她氣得說出的話竟然幾近無聲，轉身就跑，跌跌撞撞。
白秀梅晃了一下：「老大！快去追！」
「媽！」
「她再不聽話也不能讓她出事，你把她找到送回家再說！」白秀梅命令的語氣。
程朔雖然說著氣話，到底是他唯一的侄女，還是拿著衣服追了出去。
雪茭轉身，走到餐桌前喝了杯牛奶，又拿起一塊麵包。
時間到了——
她邊往外面走，邊吃著麵包。
全程沒說話的程明澤愣了一下，拿起書包：「奶奶，李姨，我先去上課了！」
——
坐上邢叔車子的時候，雪茭剛剛吃完麵包，抱著書包乖乖巧巧的坐在后座。
程明澤坐在她的旁邊，幾乎是一直看著她。
「你……」
雪茭扭頭，面無表情的看著他，眼裡帶著冷漠。
程明澤一頓，然後說：「你今天……」
「怎麼？幫你妹妹出頭？」這話帶著嘲諷，臉上的表情也似笑非笑，可有些人就是那麼好看，哪怕是嘲諷的表情，依舊光彩奪目。
程明澤不自在的移開視線，皺眉說：「你也是我妹妹。」
「哦。」雪茭不置可否。
兩人之間陷入沉默。
雪茭視線放在窗外，天剛蒙蒙亮，這條開往七中的道路上，已經有不少車輛了。
程明嬌輸了，不止輸了，還和李思桐對上了，以後他們都能少讓她煩心一些嗎？
她的視線沒有聚焦，隨意的放在外面來來往往的車輛。
雪茭突然想到早上收到的消息，那個——老奸巨猾的男人。
當時在她回答程明嬌是和白秀梅一起來的時候，對方回復——
【既然她奶奶也跟著來了，說明程明嬌不是自願來的，至少不是心甘情願來認錯，她還是覺得自己的話沒錯。但她會給你道歉，如果你拒不接受，「不懂事」的對象就會從她身上轉移到你身上，但你也不能直接接受，否則這事就解決了，下次她還會變本加厲。】
【我建議你儘量轉移矛盾，我個人認為你母親的態度有問題，她在你和程明嬌之間，會因為自己的地位，一直格外維護程明嬌。程明嬌既然沒認識到自己的錯誤，你可以不斷提醒她她說過什麼，然後用她最不能接受的處理方式來刺激她。當她怒火中燒時，腦袋裡又一直都是那句話，她一定會再次罵出來。】
【只要她第二次罵出那句話，又是當著你母親的面，這就是她嫌棄你母親的證據。那你母親的態度就不重要了，在她說出那句話後，你繼父一定會憤怒，憤怒的你繼父和堂妹之間，你奶奶就不能再簡單的護著你堂妹。那麼接下來，程家的矛盾中心不再是你和你堂妹的矛盾，而是你母親和你堂妹。】
想到那些話，雪茭嘴角微動。藺之華的主意是越想越好，這樣一來，至少自己可以輕鬆很一段時間吧？
不過……他要是知道自己說他老奸巨猾，會不會氣得瞪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