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鵬舉是一家華國貿易公司派駐在妙大利堅合眾國的採購代表,因為他曾在妙國留學,才能擊敗競爭對手爭取到這個職位。
來到妙國的三年間,他長居於芝雪市,將唐人街當做食堂,吃過這裡的每一道肉菜,讓自己本就不俗的體重變得更加驚艷。
因此,當他今天發現一家從未見過的新店時,毫不猶豫地走向了這家店,哪怕他原本是打算飽餐一頓韓國烤肉——唐人街雖以華人店鋪為主,但也有其他亞洲國家的人在此經營。
「故鄉館……」
李鵬舉看到店門外的招牌,駐足停頓了片刻,有些思念,有些恍惚,然後搖了搖頭,邁步進入店中。
咦?
店內裝潢讓他眼前一亮,仿佛置身武俠小說世界中的江南酒肆,江湖味十足,他忍不住開口逗笑道:
「小二,上五斤牛肉!」
不料,廚房方向里一個男人的聲音不容置疑地秒回道:
「不,你不想吃牛肉!」
「呃……」
「告訴我你真正想吃的是什麼,我都能做。」
「我想吃……熱乾麵……」
李鵬舉說完,不由愣住。
媽呀活久見,還有飯店是這樣點菜的?
然而,廚房裡那個男子的下一句話讓李鵬舉更進一步地刷新了世界觀——
「請在店門口等一分鐘,不要入座!」
李鵬舉張大了嘴巴。
你們這是什麼飯店啊,這麼霸道的嗎?
不是用了「請」字就會顯得禮貌的啊!
但他一時居然還真的就站在了原地,倒不是因為聽了對方的話,而是想起自己剛剛脫口而出的菜名而有些恍神。
熱乾麵。
武漢熱乾麵。
作為一個武漢人,李鵬舉從小就愛吃熱乾麵。
記事以來,街頭總能看到捧著碗熱乾麵匆匆趕路的行人,等他自己上了學,也加入了這個行列。父親早上時常會到街前的小店買上兩碗面,陪他一起邊吃邊走去學校。
鹼水面、芝麻醬、酸豆角、碎花生,拌在一起後濃香而又油潤,再撒上嫩綠的蔥花讓麵條顯得不那麼膩。不習慣的人吃起來其實會覺得有些齁,但對於武漢人來說,是怎麼也吃不厭的。
作為一個背井離鄉多年的武漢人,李鵬舉已經很久沒吃過熱乾麵了。
倒不是因為妙國找不到,恰恰相反,近年來熱乾麵在妙國人氣飛漲,很受追捧,超市都能買。
但是不對,不是那個味道。
在他離開家鄉出去讀大學前,曾在外打工數年的叔叔告訴他,不管到了哪裡,也別忘了吃熱乾麵:
「熱乾麵不見得就比其他面好吃多少,但是這麼多年的習慣了,吃到熱乾麵就感覺回了家。」
李鵬舉照著叔叔說的去做了,到了一個地方就會先到有熱乾麵的店,坐進去吃上一碗,無論是本科在外地,還是碩士在外國,又或者如今繼續漂泊。
可惜,他再怎麼吃,也沒有過那種回了家的感覺。明明每次拌的醬料差不多,撒的花生沒區別,麵條的口感也大差不離,為什麼在別的地方吃的熱乾麵就是覺得缺了什麼呢?
好在妙國豐富的肉類料理可以滿足他的胃口,這兩年他也沒再糾結過這個問題了。
方才,當他發現自己被問到想吃什麼時,脫口而出的竟然是被藏在記憶深處的熱乾麵,不由感到有些複雜。同時,又對這家古怪的店產生了一絲絲期待。
廚房大門打開,打斷了李鵬舉的思緒。
然後,他就看到一個戴口罩的男子手裡捧著什麼,風風火火衝到他面前。
這把他嚇了一跳,不由後退兩步,直退回了店門外。
「別愣在這兒,出去吃,吃完了再回來。」
那男子一邊嘟囔著,一邊將一次性紙碗和筷子塞進他手裡,然後「哐當」一聲當著他的面關上了大門。
李鵬舉站在店外,風中凌亂。
他是來吃飯的,不是來吃閉門羹的啊!這店還想不想好好開了啊!
一股怒氣衝上心頭,李鵬舉正準備舉手用力敲門,好好說道說道這家破店糟糕的服務,突然控制不住自己的鼻子猛吸了一口氣。
嘶——
久違的香味令他立刻低頭看向手中那個紙碗,果然是一碗熱乾麵。
這香味早就烙印進了他的靈魂里,哪怕再久沒吃也不會忘記。
李鵬舉下意識地用空著的那隻手和牙齒掰開一次性竹筷,攪起一團麵條送進口中——
好吃!
加了麻醬,咸滋滋的還很香,醃過的缸豆有酸酸的味道。
好吃,味道絕了!
他情不自禁地邁開腿,走上了側旁唐人街的主幹道。
他就這樣邊走邊吃,和小學時父親送他上學時一樣,和中學時與同學一起上學時一樣,和每一個熱愛過早的武漢人一樣。
唐人街兩側的幾家中餐店外,一些營業員在街上引客,介紹著菜品點心,手中菜單上也印著誘人的照片。
李鵬舉埋頭吃著熱乾麵,目不斜視地經過這些店鋪,剎那間,時空變換,他眼角的余光中,唐人街的景象仿佛幻化成武漢街頭的一間間小店,售賣著各種令他熟悉的早點——
東坡餅、雞冠餃、面窩、糊湯粉、藕粉、三鮮豆皮、油餅包燒麥……
其中油餅包燒麥正是他學生時代長胖的罪魁禍首,充分詮釋了什麼叫「脂肪加碳水,好吃胖成鬼」。
武漢乃早餐天堂,「過早」——也就是吃早飯——是武漢人一天中最重要的事。
不管是吃熱乾麵也好,還是別的早點也罷,大家都習慣走著吃。
「熱乾麵就是要在路邊吃才地道,要邊走邊吃!」
李鵬舉突然想起來他叔叔還曾經和他說過的這句話,這句他當時沒有在意,早就記不清了的話。
他猛地抬起頭來,想要看清周圍故鄉的街景,卻發現自己原來沒有回家,還是一個人走在路上。
但是,有什麼地方和之前不一樣了。
「吃到熱乾麵就感覺回了家……」
他說著這句話,嘴角勾起了懷念的笑容……
……
「我猜對了!這次收穫了10點滿意度!果然滿意度的反饋因人而異,這樣的話,之前那個女生決不能放跑,必須抓回來!」
故鄉館後廚,檸檬精聽到郝賢的話語,剛想恭喜兩句,突然覺得不對勁。
「之前那個女生?」
她已經醞釀好酸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