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靜,郝賢睜開了眼。
他輕輕起身,拿過《彭祖廚經》,翻看起上面收錄的一道道菜譜,回憶著至今完成的濫觴任務。
房門被推開了一道縫。
「哥,還沒睡?」郝心像只貓兒一樣趴在門外斜睨著郝賢。
「這就睡。」郝賢合上《彭祖廚經》將之放回了桌上。
但郝心卻沒有離開,欲言又止了一番,最後說道:「你最近是不是有心事?」
郝賢一怔,立馬微笑著回答道:「沒有,你哥我好著呢,這麼晚了,你快回去睡吧。」
「真的沒事嗎?」
「真沒事,咱店裡最近生意這麼好,能有什麼事?」
「是啊,哥太厲害了,先是做出了老爸的燒鵝,然後在街頭美食霸王爭霸賽上戰勝了沃爾頓漢堡的主廚,又橫掃和之國和高麗國的國寶級大廚,還把故鄉館擴建了,生意越來越好……」郝心抬起頭,有些糾結地望向郝賢,「可是我心裡就是有點不安穩,總覺得這一切像夢一樣……」
「放心吧,不是夢,有哥在,一切都好著呢。」
郝賢又哄了一會兒,好不容易才把妹妹哄回房睡覺,自己也有些疲憊地躺回床上。
「夢嗎……」
他盯著天花板,喃喃說道……
翌日,終於到了郝賢和應麟約好的時間,而出現在郝賢面前,將要品嘗其料理的,竟是一直寄宿在郝家的小尼姑——靈隱!
她早已發現了郝賢,並且一直偽裝成小尼姑近距離觀察他,因為菜姬的存在,讓應麟沒有辦法直接傷害郝賢。
空間一陣扭曲,郝賢發現自己置身於無垠宇宙之中,身邊堆滿了各種廚具和食材。
「這裡是我製造出的時空夾縫,也可以說是小世界,這裡十年外面才過去一秒,你需要的任何東西都能一念創造出來,開始做菜吧。」應麟說。
於是,郝賢做了肥嫩脆酥的燒鵝。
「難吃。」應麟吐了。
郝賢做了全面升級的全魚餃。
「難吃。」應麟吐了。
郝賢做了鍋包肉夾饃。
應麟吐了。
應麟吐了。
應麟吐了。
應麟吐了。
應麟吐了……
郝賢的臉色越來越白,他知道以應麟的生命等級,就算吃再難吃的東西,也應當是可以控制住自身不會嘔吐出來的。
哪怕普通人吃到難吃的東西,也不可能像這樣連續不停地吐,又不是懷孕了!
應麟就是故意吐給他看的。
應麟在打擊他的信心和自尊!
任何廚師,看到客人吃完自己端上的菜之後吐出來,都會萬分難受,開始自我懷疑。
郝賢也很動搖。
是我真的做得那麼難吃嗎?
她為什麼要吐那麼大聲啦!
所以我真就做得那麼難吃?
她吐的時候看起來好厭惡……
郝賢內心不斷產生對自己的質疑,雖然他一直在做菜沒有停下,但心中的意志卻隨著一道道菜的完成,一次次應麟的嘔吐,越來越鬆動。
「沒錯,就是這麼難吃哦。」應麟看穿了郝賢的動搖,補刀道,「呸!」
郝賢手不住顫抖,死死咬緊牙關,繼續做菜。
但這種狀態下,他顯然無法發揮出全力。
「竟然還能比剛剛更難吃,嘔——」
「難吃他媽給難吃開門,嘔——」
「你別做菜了做屎吧,嘔——」
「你不如去炸馬桶,嘔——」
「這是嘰霸玩意,嘔——」
「別加糞臭素,嘔——」
應麟越說越噁心,郝賢終於停下了顫抖的雙手,低垂著腦袋,似是放棄。
應麟嘴角勾起濃烈的笑意,紅唇鮮艷如血。
「我一直在想,你明明把我做的菜罵那麼難聽,為什麼還要繼續吃下去?」郝賢低著頭,開口說道。
「哈?這不是因為賭約的內容嘛,我不吃怎麼罵你難吃?」應麟嘲笑道。
「我還在想,你嘴上似乎很討厭中餐的樣子,那你為什麼還要吞噬中餐傳承?」郝賢繼續說道。
「那當然是因為……」
「因為你想要吃到好吃的東西!因為你有著對美味的追求!只是因為我廚藝不精,沒有辦法做出符合你要求的美食罷了,唯有吞噬掉整個中餐的傳承,才能緩解你的內心的饑渴。」郝賢抬起頭,認真地凝視著應麟,「所以,作為一名廚師,我會繼續做下去,直到做出讓你滿意的菜來!」
應麟身上爆發出狂暴的氣息,咆哮道:「你這個乳臭未乾的毛頭小子,又懂我什麼!」
郝賢沒有說話,只是繼續默默做菜。
一百年過去了,應麟還在一邊罵難吃一邊吐。
一千年過去了,應麟還在一邊罵難吃一邊吐。
一萬年過去了,應麟還在一邊罵難吃一邊吐。
五萬年過去了……
應麟的臉色已經變得平靜了很多,她早就罵不動了。
比賽規則是如果郝賢做的菜能讓應麟獲得滿足,祂就再吞噬中餐的歷史傳承;如果郝賢沒有辦法做出讓祂滿意的菜,郝賢就要主動放棄《彭祖廚經》的力量。
但是,比賽沒有時限,只要郝賢不放棄繼續做菜,理論上就能一直比下去。
應麟原以為靠著她的毒舌能夠讓郝賢精神崩潰,再也拿不起鍋鏟。
但,郝賢依然不知疲勞地在不斷地做菜,不斷地做菜。
她也就只能按照賭約,不停地吃,不停地吃。
「咦?這是什麼菜?好像,有點好吃……」
……
應麟停止了窺探未來,不屑地撇了撇嘴。
故事原本的結局裡,就會是像這樣,郝賢在時空的夾縫中,五萬年不眠不休為應麟做菜,終於做出了她夢想中的味道,抑制了應麟的心魔,為這個世界化解掉危機。
回到現實世界後,故鄉館又恢復了快樂的日常,所有善良之人都苦盡甘來,迎來開開心心的大結局,就像《名著之旅》那本小說里一樣。
但現在不一樣了。
應麟之前所逃離的那個世界,似乎發生了一些什麼,這邊的應麟也因此受到影響,恢復了部分力量!
她獲得了一次窺探未來,重獲新生的機會。
雖然五萬年後的她會被郝賢的美食治癒,但現在的她,依然是一個不講道理的魔頭。
在過去那個世界所遭遇的一切,應麟不希望自己輕易忘掉,她終有一日還會回去!
所以,既然郝賢受到《彭祖廚經》的保護,自己無法傷害他,那就用另一種方式排除掉他吧!
應麟伸出白白嫩嫩的小手,抓住了郝賢的手腕。
「怎麼了,靈隱?」郝賢回過頭,奇怪地問道。
「你先過去等我,我征服一下這個世界就來找你。」
應麟抬起另一隻手,在空氣中畫了個圈,一團類似於濫觴任務時空傳送之輪的黑洞憑空出現,只不過這個黑洞裡面似乎充滿讓人瘋狂的魔念,令郝賢看上一眼就感覺心神失守!
「你要做什麼!」菜姬怒喝一聲,便要阻止應麟。
然而,一切都晚了,應麟抓著郝賢,用力一甩,把他扔進了黑洞之中!
黑洞扭動著收縮起來,帶著郝賢一起消失在了這個世界上。
「我們在另一個世界再見吧。」應麟開心地說著,露出了病態的笑容。
這笑容,仿佛是能夠籠罩整個世界的黑暗。
【《唐人街的廚仙》,全書完】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