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七章 代價

  因此,當姊小路清連被召集到這裡的另一個目的;就是在協助甄別身份,並清點完具體的戰利品之後,負責以姬澤藩的渠道接手其中一部分。寫到這裡我希望讀者記一下我們域名比如那些被海東軍所完好無損繳獲的大關船和回易船。

  作為秘密交易和協定的事後報酬之一,她可以就此讓人弄走其中的一部分,然後作為暗中往來於扶桑本土與海東之間的運力。這樣,在清海鎮的水軍覆滅之後, 姬澤藩重新擁有了海上通貿的能力。

  除此之外,她還可以挑選出一部分俘虜,作為明面上姬澤藩交涉成果。然後,暗中聯絡上他們位於扶桑本家,進行有償的重金贖買;或是以其他的代價,交換回這些原本各自藩家當中的骨幹成員。

  這樣負責具體交涉的她,不但可以居中為家門獲取足夠的利益,還可以私下獲得這些本土藩家的感謝和恩情,乃至將其變現成為對姬澤藩有利的, 各種政治資源和影響力,而更進一步的壯大藩邸。

  甚至更進一步的話,她還可以從海東軍手中,直接贖買回一部分失去主家,只能淪為浪人、游士的藩兵;再以姬澤藩的背景和個人名義進行籠絡和市恩。短時間內就可以羅織出一支個人所屬武裝……

  然而,在這一切看似優厚的條件和回報背後,卻是姊小路青連對於當下事態了解的越多,就越發產生的惶恐亦然和進退維谷、患得患失之心。這種心緒一直持續到了,她完成初步任務而前去復命。

  那一夜,那位始終沒有現身的真祖上仙,雖然沒有奪走她待價而沽的寶貴之物;卻也當著那位小公室的面前,以驗明心意和誠意為由,將她從頭到腳的每一處,都用充滿羞恥的手段給折騰了個遍。

  以至於她在事後不免有些行動不便, 腰酸背疼了好幾天才緩過來。但她依舊未能想到,僅依靠姬澤藩提供的,有些時效性過時的消息;這支海東軍居然能夠橫掃武州, 而覆滅了扶桑藩最強的水軍。

  連帶扶桑本土剛剛抵達的一批增援和補給,也就此一起完蛋了。這可是遠遠超出了,當初她對於母上大人的保證上限。姬澤藩需要兩大陣營中適當的平衡和對峙,而不是一邊倒的摧枯拉朽之勢啊!

  一旦,她在其中發揮作用的消息走漏出去;那藩邸尚在扶桑本土的姊小路氏,怕不是要因此成為了眾矢之的。真可謂人算不如天算,那位真祖上仙的神通廣大,足以讓一切圖謀和算計都成了笑話。

  所以,當下她似乎只剩下一條別無選擇的道路,可以繼續走下去了。就是儘可能取信於重振旗鼓的海東公室,然後籍此為姬澤藩和姊小路家,乃至自己和身後的母上,爭取更多的利益和出路所在。

  要知道,她當初也一度產生過,某種堪稱大不敬的想法。如果德明王的東征遭到挫敗,那受到內部紛爭和矛盾爆發反噬之下,也無法顧及得上姬澤藩的一點利害得失了。本家反可以居中逢源周全。

  畢竟,扶桑五畿七道六十六州之地,存在著一百多個大小藩家, 而並非所有人, 都是心甘情願的參與這場渡海大征;只是大多或出於王室權威, 或受制於形勢,或被誘之以利,才不得不出兵遵從。

  不然的話,面對已經獲得舉國過半藩家支持,尤其在王室之外,那幾個最有力的大藩名主,參與其中並為之背書之下;任何敢於抗拒和籍故推卻的藩家,便會遭到眾矢之的打擊,甚至被削藩除名。

  因此,就連為此已經在事先付出良多的姬澤藩,也為此徵募了一千五百名的義從;由一位主戰派的家老帶領,踏上了跨海遠征之路。現如今,只怕還留在耽羅島上,為大將軍府放牧和看守馬場才是。

  下一刻,手持一份新鮮出爐、墨跡未乾的名錄;寫滿了上百人的家門出身和處置建議的姊小路青連,就遠遠的聽見此起彼伏的慘叫和哀鳴聲。然而,她的心念反而一下子平靜下來,露出矜持的笑容。

  因為,她早前就有所聽聞,在這位小公室領下的海東軍中,其實有在戰後將俘獲的敵虜,隨即抽取一部分人等,進行血祭(殺戮)的傳統;尤其是那些具有一定身份的人物,更是被優先處決的對象。

  然而,在穿過了數道看守嚴密的崗哨和門戶之後;姊小路青連所見到的,卻不是預期中下馬威一般的屠殺場景;而是陳列在地許多渾身被鮮血浸透的重傷者,其中既有海東軍的士卒,也有普通青壯。

  然而,看似肢體殘斷、奄奄待斃的他們,表情卻是相當平靜和安詳,甚至還有那麼些許的期待;而努力強忍著傷痛,不讓自己大聲的叫喊出來,直到有人將其擔架抬入一處院落當中,然後徹底失聲。

  然後下一刻,鬼哭狼嚎一般的激烈慘叫哀呼,驟然響起在那處院落當中;就像是遭遇了什麼極其慘烈的酷刑一般。然而這種聲音來得快去得也快;片刻後從側門中被攙扶出來,幾個跌跌撞撞的身形。

  而見到這幾個走路都有些勉強的身影,在場等候的其他人則是露出羨慕,鼓舞和欣慰、甚至是歡喜亦然的表情來。與此同時,在旁等候的姊小路青連,則是不由瞪大了眼睛,露出了匪夷所思的神情。

  因為,她赫然認出被攙扶出來的那幾個人。先前要麼是手腳俱斷,要麼是肚子開裂,要麼是脖子被砍斷了一半,只能躺在抬架上奄奄待斃的重傷者。甚至還有頭顱已經癟了一角,只剩一口氣的存在。

  但是在進入了這處院子之後,他們居然都肢體健全的活著出來了。雖然看起來臉色慘敗青灰的可怕,就像是地下剛挖出來的屍體。但卻是肢體俱全、體魄完好,大口喘息和正常說話,真正切切活著。

  只見這些活過來的人等,卻是毫不猶豫的跪倒在了地上,對著某個方向參差不齊的大聲五體投地道:「多謝神祖真仙,賜我機緣,唯有奮身勠力以報……」

  剎那間,她一下子全身都戰慄起來;忽然明白眼下這些海東軍,為何會擁有如此高昂的士氣和捨生忘死的鬥志了。這恐怕出自那位真祖上仙的手段;既可令亡者超脫往生,也能令垂死之人恢復如初。

  既然有如此神秘莫測、超凡入聖的手段激勵,海東軍上下一心,人人爭先也莫過於如此了。相比之下扶桑聯軍內部卻各自別有心思,就連德明王也未必盡數約束得了,此消彼長之下焉有不敗之理?

  她也頓時也有些恍然大悟;為什麼之前據說那位小公室,曾經遭受來自扶桑各藩的刺客、叛亂北地諸侯的死士,彌勒教狂信徒、百濟軍的奸細,甚至近從的刺殺;卻依舊還能安然無恙的緣故了。

  因為只要有這位真祖上仙在,莫要說是屢屢逢凶化吉,但凡只要有一口氣想死都難了。她甚至隱有些羨慕妒忌恨起起來,這位上天格外垂青的小公室了。也不知她付出怎樣的代價,才有這般際遇。

  隨即在傳喚聲中,姊小路青連又回過神來。既然,對方敢於對她展現出這一切,那也代表著什麼?究竟是更進一步的信任,還是某種引而不發的威脅;或又是,她生前能夠見到的最後一幕場景了。

  要知道,這種能夠幾乎是令人起死回生的手段,對於那些常年纏綿病榻,病重垂死的權貴人物,又意味著什麼?至少,足以令這世間許多人,為之瘋狂追逐和頂禮膜拜了。

  於是在半響後,姊小路青連俯首帖耳的跪伏在地上,手腳並用爬到了江畋身前。行雲流水般的鬆開衣袍,露出玲瓏的貼身曲線;用嬌嬈嫵媚又予取予求的宛然笑容:「還請真祖上仙,盡情查驗妾身誠意好了。」

  因為,她在這片刻間已經想通了。既然渡海而來的扶桑軍,在這位神通廣大的手段面前,已經註定要遭受失敗了。那她又為什麼要繼續堅持母上交代的任務,而讓姬澤藩與失敗者捆綁的更深,付出更多的代價?

  或者更進一步來說,如果德明王為首的征海大將軍府,覆滅在了海東之地後;單憑那位留在平城京朝堂上坐鎮的尚未成年小王子,還能壓製得住被迫追隨王室,卻遭受了慘痛損失的藩家,群起攻吁和反撲麼?。

  到了那個時候,相對實力保全完好的姬澤藩,又有海東公室為潛在的後盾;更兼掌握海路通道。不要說是傲然左右逢源於各方,就算是順勢稱雄五畿七道之一,世襲探題、管領之職。也並非不可想像之事了。

  故而,在奉獻出自己的同時,此時此刻她的內心,甚至有種自我殉道式的悲壯和決然。因為,這一切的付出都是為了姬澤藩,為了母上所引領的姊小路家;也是為了她心中一直藏得很好的蓬勃野望。

  而在她這種情緒達到頂點的那一刻。默不作聲卻饒有意趣的看著,充滿了活色生香意味現場表演的江畋,突然咦了一聲。因為在姊小路青連的頭頂虛空處,模糊一片的備註詞條位置終於成型:「明器渾脫」。

  而在數百里之外的良州臨皋郡,八公山下的尼羽鎮內。渾身傷痕累累、衣甲滿是血污的洪大守,瞪著滿是血絲的眼睛,緊張注視著正在圍攻的緊要關頭,突然停手下來不顧一切退卻的扶桑軍。

  下一刻,他不由對著面容枯槁、鬚髮蓬亂的一眾部下,發出一聲嘶啞的歡呼來:「殿下……殿下,已經得手了。扶桑軍敗了……」隨即,此起彼伏的歡呼聲,就彌散在這座剛光復不久的城池當中。

  因為,這些扶桑軍是退卻的如此倉促,以至於連陣前尚未死絕的傷員,還有打造好的器械和營壘,都來不及收拾或是焚毀掉;就這麼迫不及待的撤走了。顯然是在其他地方出了極其重大的問題了。

  而後,就像是印證著洪大守的想法,隨後在被拋棄的圍營,也趕來了一支人馬。卻是率領數千名沙火鎮新編完成的義勇,前來支援和接應的河太平。同時他也帶來行台方面,轉送至此的最新指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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