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一百八十四章 重逢

  第1172章 重逢

  隨後,頭臉都遮擋著嚴嚴實實的初雨,以神出鬼沒的「白幽冥」身份;將這名俘虜丟回到胡騰社內之後,頓時又驚起了一陣雞飛狗跳的動靜。但很快就被公孫大娘平息下去,只留下最核心的人手。

  這才對著悄然站在房上的她,恭恭敬敬的行禮道:「多謝貴人的援手,老身代為七秀坊上下,恭請貴人撥冗得暇,到坊內一敘,令老身以盡地主之誼。」隨後胡騰坊社的門戶緊閉,其餘人等清退。

  就連被請來幫忙的長安縣鎮城/快輯隊,少量的金吾子弟;也被客氣的禮送走。而後,面對被全身拘束昏迷的年輕男子,被重新押出來的行刺侍婢,突然就掙扎向前喊道:「阿弟,你不能有事。」

  隨即,就被社首花憐枝,響亮一巴掌狠抽在臉上;當場就腫脹起來老高;同時,她用氣急語氣呵斥道:「綠蒂兒,你好歹是我看著長大,從小從街坊撿回養的,一直派在蔓羅身邊;哪來的阿弟。」

  而後,花鬘羅身邊其他幾名侍婢,被輪流帶出來指認,同樣對這名男子有所反應;但是各自的稱謂和態度,也是不盡相同的。有的視之為情郎,有的視為少時的鄉黨,有的當做是失散的親族兄弟。

  倒是花鬘羅本人,對他卻是毫無印象;甚至有些茫然,就好像身邊不存在過這個人。但是,根據胡騰社內負責接洽的女侍指認;在當初歸來的花鬘羅身邊,的確有過一名;與男子形容近似的侍婢。

  這就令在場的眾人匪夷所思,卻又露出毛骨悚然,或是憂慮不已的表情來;公孫大娘再度確認道:「這看起來的確是那太陰主人,禍神亂心的手段,但當初能中招的,怕不是心中有所缺憾之人。」

  「如今卻能憑空以假亂真,藏匿行跡。眼前的這廝也太過年輕了,絕不會是多年前就開始,不斷製造禍害的那個幕後之人。難道,那賊子已經有法子,將這般禍害人的手段,傳授和擴散開來了。」

  「找個箱籠來,將他秘密帶回去,另作處置和訊問。」公孫大娘隨即下令:「除此之外,胡騰社內,可能與之有過接觸的人等,一併前往平康里的本坊,接受相應的問詢和檢查,以防萬一著道。」

  不久之後,在七秀坊所在某處密室中,公孫大娘向著憶盈樓主,報告了一個好消息,一個壞消息。好消息,這位正是早已退居幕後的太陰主人,這些年秘密訓練和培養,最出色的門徒和傳人之一。

  他們男女皆有,從小被訓練和重重選拔,被稱為太陰六相;各自身負太陰之名,行走在各方以為歷練,彼此之間互不聯絡,也從不見面;只是偶然才接受,太陰主人的指示,完成某一項專門使命。

  因此,在請來的西京里行院,專門從事救護的醫官們,各種手段具下的炮製後;這名太陰六相的第五相,名為「北洛」的男子;就毫不猶豫的回想起,並供認了大多數的過往行跡,以及身負使命。

  就是設法重新進入西京,並且深入當地潛伏下來,稱為日後接應的重要支撐點;因此,正好返程的第十釵及其同伴,就成為了他最好的目標。而第五相「北洛」的特長,就是能讓人無視的存在感。

  如果這次不是被意外察覺,他就會以胡騰社為契機,利用帶來的幫手和奇物,製造一些意外和是非;然後影響和控制住更多的人……他甚至供認出,印象中洛都城外的據點,以及提供協助的幫手。

  但壞消息是,當負責審訊的人員,問到了一些涉及太陰主人的關鍵字眼時;突然就發生了意外。「北洛」驟然掙脫部分束縛,將自己的頭顱,狠狠撞在刑具的尖銳邊緣上,當場就將一隻眼睛扎穿。

  雖然很快就將其拉回來救治,但卻已然重傷垂危;但哪怕在昏闕之間,他口中還在喃喃念著;「吾輩乃是雲中的幻像,水中的倒影;只要天上那輪明月尚在,以天下之大,吾輩就永遠無所不在。」

  與此同時,在長安城東大市附近的女街內;一所裝飾高雅而精美的小型劇場,也在上演著傳統的經典劇目《紅塵嘆》。此刻正好演繹到了高潮部分,而由清新少婦妝扮的伶人,唱起了壓軸的間曲;

  也是由大名鼎鼎的梁公首創,並流傳甚廣的經典詞曲《滾滾紅塵》:「想是人世間的錯,或前世流傳的因果……本應屬於你的心,它依然護緊我胸口;為只為那塵世轉變的面孔後的翻雲覆雨手。」

  而在相當私密小包廂中的明翡,同樣是看的忘情和動容不已;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感懷身世,或是物傷其類;哪怕她早年已多次看過,類似的劇目和演繹;但此番重新看起來,卻更別有感觸心緒。

  要說在此之前,她還曾經是少女的悲傷春秋;那此時此刻,卻是人在戲外、心在戲中的感同身受;又柔腸百轉的惆悵悔憾。曾經想要刻意遺忘和逃避的記憶,也不由隨之點點滴滴的重新湧上心頭。

  不知不覺中,她清純絕麗的小臉上,再度倘下了兩道淚痕;而愈發襯托出令人憐惜、呵護,想要納入懷抱,寵愛和慰藉的楚楚動人。然而下一刻,一個出現在包廂內的身影,卻打破她沉浸的情緒。

  明翡這才似有所覺的,輕輕搽掉精緻面容上的濕潤;同時用一種嬌柔怯怯的弱聲道:「英娘,可是要回去了麼?且讓我稍事修整……」。但下一刻,來人就閉上了包廂的小門,同時降下厚實紗幕。

  明翡這才恍然察覺,不由轉頭過來;卻在見到對方的同時,不由張大了櫻唇,難以置信的失聲喊道:「姐姐?是你麼?姐姐……你是何時?」被她稱作姐姐的,卻是一名團發布裙僕婦打扮的女子。

  只是在略顯滄桑與蹉跎的眉眼間,與她有幾分近似,還能看到昔日的些許風韻尤然。「瑜蒻。」她輕描淡寫的呼喚,但卻難掩滿臉譏嘲,暗藏的忿怨和陰鬱:「原來,你還記得,我這個姐姐啊!」

  她正是昔日禹藩蕭氏一門的長女;曾經名滿京師的一代名花候選,交遊廣闊、眾所追捧的名媛;人稱「女史」的蕭瑜爽。但此刻就像是一個,被歲月磨光華彩與色調的寶器,只剩晦暗本色的內坯。

  枯澀無光的髮絲,眼角細微的皺紋;略顯粗糙泛黃的膚色,多繭的指掌與手臂上,遮擋不住的瘢痕。很難想像,這才過去了數年時光而已。又與依舊容光煥發,潤澤水靈的明翡,形成了鮮明對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