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九十八章 皆驚

  第1086章 皆驚

  而在蒙池國主日常起居的重華宮,私下接待外臣、分藩的銀泰殿左偏殿內;穿過了了重重護衛的明闕羅,也見到珠玉編綴的簾幕背後,錦袍蓮冠、慵懶斜靠姬妾身上的西河郡王,當代國主李歸元。

  作為世代封鎮外域的大唐宗親,身份特殊且舉足輕重的宗藩之首;李歸元雖然年逾不惑,卻顯得儒雅豐質、俊朗清逸;保養得宜的皮膚潤澤緊緻,卻沒常見同年人的虛浮,比常人預期還年輕一些。

  雖然,他只有一身寬鬆垂落到腳面的銀色雲紋流光錦袍,和金瓣蓮台鑲嵌玉蕊的小冠;倚靠在豐饒麗質的妾室身上,看似浪蕩浮華無狀,卻自有一種久居人上的雍雅貴氣,舉手投足不怒生威之意。

  見到了明闕羅的同時,他只是微微抬了一下眼皮,輕拍身側倚靠的盛裝妾室,令其心領神會的競相起身,踩著婀娜弱柳、搖曳生姿的小碎步;隨著一種內官、侍者,徐徐倒退到輕紗飄搖的帷幕後。

  「說吧,大名鼎鼎的妖異討捕,三道總巡的上憲,不遠萬里使人至孤的封國,又有如何的計較?」李歸元這才略微起身,靠著猩紅碎金的墊子;緩緩地出聲道:「難不成,是尋孤打秋風來了麼?」

  「王上……說笑了。」明闕羅一邊努力回憶著,關於那位貴人的一言一行;而努力模仿出幾分做派道:「自然是有一樁,與貴國相關的重大幹系,須得在下親自面見王上,代我家憲使秉明一二。」

  「哦……」國主李歸元似做頷首,卻又不以為然的拉長了聲調:「這可真是奇了,吾國與貴使尚且遠隔千里,期間崇山峻岭、藩國眾多,卻不知還有什麼樣的要緊干係,能牽扯到我這河中之土?」

  「……」然而,明闕羅亦是做出一副欲言又止,顧盼左右的隱約為難姿態。李歸元不禁皺了皺眉,眼中閃過一絲不悅;但又微微扭頭對帳後吩咐道:「讓無關人等都退下,再將當值的幾位請來。」

  隨著高大的織錦帷幕和描金繪彩的垂帳背後,依次離開的細碎腳步和甲杖搖曳的沙沙聲;作為三管四領在內,衣冠形貌各異的五位當值重臣,也被依次請到了左偏殿中,作為在場的見證和聆聽者。

  在他們不明所以、或是意味深長的目光灼灼,或是警惕審慎、戒俱森然的眼神中;明闕羅也被留下的三名朱衣近侍之一,引到了距離國主李歸元,不足十步的距離內;卻又擋在身前道:「止步!」

  「好了,就這樣罷!」國主李歸元這才輕輕揮手,讓那名擋路的朱衣近侍退開,用有些不耐的語氣道:「現在,本國的重要人物,都因你之故匯聚於此;現在說一說,你所代表的來意和所圖吧!」

  「多謝王上成全……」明闕羅用眼角的餘光,確認跟隨而來的其他人,此刻都在足夠遠的內殿門外,與雕花楹窗背後,那些值守的披甲衛士;一起遙遙望著自己。突然就低聲喊道:「王上小心。」

  「此時,正有奸邪隨我而來,意圖謀害王上,禍亂貴國……」明闕羅一口氣急促說了一大堆,也如願以償見到驟然變色的諸位王臣;但唯有國主李歸元,面無表情的冷冷望著他:「危言聳聽麼?」

  「王上明鑑,並非危言聳聽!」明闕羅不由急切的辯稱道:「請您立刻發兵,拿下隨我而來的那些人等,便就可證明一切……他們都是假冒的憲使部屬,小人不幸為之挾持,如今冒死出首糾舉。」

  「該死的!」然後,他果然在國主李歸元的臉上,看到了溢於言表的震驚和憤怒,還有眼中那麼一絲稍閃即逝,莫名其妙的憐憫和譏笑。「來人,火速給我拿下,這些圖謀不軌的逆亂之輩……」

  「君上!」然而,在旁一名皓首長須,卻顯得威猛強健的王臣,卻是出聲勸諫道:「還請審慎行事,這不過是此僚的一人之言,還需更多驗證和辨明;卻不宜為之大張旗鼓,還是暗中控制再說。」

  「好!盧國尉(司空)不愧是老成持重之言;」國主李歸元也恍然大悟,納諫如流的順勢道:「此事,便就交於你去操持,城內城外的三率將士,聽憑差遣。勿使這些陰圖不軌之輩,無一脫逃;」

  隨著國主一聲令下,內殿殿門被值守衛士轟然閉合,也隔開了留在外間的那些「同僚」。這個結果,讓明闕羅不由大大鬆了一口氣;卻心中隱隱的有所不安,難道那些人等就這麼輕易放棄了麼?

  然而下一刻,留在殿內的其他人,就突然發出了雜亂的驚呼聲;紛紛指著明闕羅叫嚷起來:「你……你……」「妖物……」,與此同時的明闕羅,卻是發現自己正在失去身體的控制,而視野增高。

  下一刻,他意識殘存的視野中,只剩下了昏黃與血紅參雜的色調。全身的衣物都被撐破成,掛在身上的絲絲縷縷;原本手足存在的位置,變成新生的濕漉漉尖爪;而殿內其他人也變成扭曲的色團。

  「不……」他用盡最後意志,仰天哀嘆和驚呼起來,卻變成了刺耳的咆哮與怒吼。「保護大王!」「剷除妖孽」「快來人!」就在殿內這些王臣的叫嚷聲中,距離最近拔刀相對的盧國尉突然一頓。

  他白髮蒼蒼的頭顱,就突然掉了下來;從斷開的頸腔中,噴出一股沖天的血柱。這就像是一個開端和徵兆一般,隨著內侍簇擁下的國主李歸元,迅速隱沒在帷帳背後;又一名猝不及防的王臣遇害。

  那正是四領之一的大斷事/司寇,隨著空中突然閃現的一對利爪,戳穿、撕開他的脖子,又居中扯裂成了兩半。緊接著是在場的領議/左輔、都知/右弼……除沒到場的內宰之外,瞬間被殺戮一空。

  隨著滴落的血色,在滿地血肉中現身的,赫然是只不知何時潛入的鬼人。隨即它迅速變換形色,重新與周圍環境融為一體。而這時,外間才響起大片甲兵奔走吼叫,圍攻和捕殺外殿那些隨行人等。

  很快,又隨著國主遇襲的驚天消息,以及全面出動的殿軍、典衛等內府各衛;開始緊閉四門、大索全城,找出謀刺國主的奸邪同黨。而包括剛奉命招待,安西來使的守備府邸,也被查封盡數擒拿。

  就在宮中生變的同時。衛夫人在別苑中的陳情和勸說,也再度受到了王妃梁氏的質疑:「衛傅姆,予敬你是君上長輩,才容你直言不諱如斯;但你所言太過無羈荒誕了,卻教人如何取信於內外?」

  「堂堂王城側近,怎會有人豢養妖異,陰結死黨;真當宮衛諸率,都是擺設不成?更莫說,還牽扯到『玄雀衛』的干係?難不成,連予的身邊,也出了妖邪麼;此事莫要再提,稍後予自會驗證!」

  「來人,且請傅姆下去歇息,再傳召申尚宮前來,我有事當面質詢……」然而,就在王妃梁氏,下令召回那些退避的近叢時;突然驟變橫生,一根尖刺從她胸前貫穿而出,同時有人厲聲尖叫道:

  「國後遇刺!」卻是被王妃留下來,作為見證的親信女官之一翠文;她面無表情抽回染血變形的指尖,又指爪如勾的揮過,另一名被當場驚呆的女官紫朱,從她雪白的脖頸上瞬間迸濺出一片血色……

  然後,又飛身撲向驚駭後退的衛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