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7章 羅盤

  盛紅衣覺得,將修為達到化神以上的生靈送入時空隧道,聖蓮的本意大概率是一種保護。

  或者說,保護這些生靈是促使聖蓮如此做的最主要的原因。

  荒原界滅,沒了氣運之子們,這一方世界便算是徹底完了。

  神使有神使的使命。

  聖蓮自然也有聖蓮的使命。

  沒有記憶沒關係,盛紅衣還足夠的了解自己。

  她平日性子是張揚了些,看起來不好惹了些,但若說她分不清輕重,睚眥必報,卻不是如此。

  反之,越是遇到大事,她的腦子越發的清晰。

  若是季傳剛才告訴她,神使的使命是對抗雙頭蓮族,她反而一個字都不會相信。

  區區一個雙頭蓮族,於這一方世界的興衰相比,連微末都算不上。

  聖蓮在此地受的苦難,也根本不算什麼!

  將已經走向死路上的一方世界力挽狂瀾,向死而生,是一件多麼困難的事情。

  便是聖蓮最後,以身祭世,盛紅衣心知,都是正常的。

  甚至,本就是應該的。

  只要於荒原界有利。

  這已經無關大義,這就是聖蓮生來便推脫不去的使命。

  季傳說的瑣碎,可是,興許盛紅衣本身就是聖蓮,哪怕沒有記憶,在她耳中,她覺得自己應該是聽懂了。

  聖蓮是什麼啊,它是荒原界形成之前,便分出的混沌之氣組成的。

  換句話說,可以理解為,聖蓮就是另一個荒原界。

  它同荒原界同根同源,既可以說是荒原界的分身,也可以看成如它的蓮子一般,算是種子。

  原先的荒原界滅了,那麼只有聖蓮成長起來,才算是繼承了荒原界的一切,這才算是真正的重生。

  所以,聖蓮才有創世之力。

  因為,它本就是一個世界,說白了,種子該具備的一切,它都具備了。

  身為「世界」的種子,它已經具備了荒原界應有的一切基礎。

  所以,它締造的異人域規則同荒原界一致,甚至環境都差不多。

  可是,便是一切順利,能得到一個新的荒原界又如何?

  沒有生靈怎麼辦?

  聖蓮一定是想過,如何的從頭來過。

  盛紅衣此時此刻,似站在一片虛空之中,它是聖蓮,荒原界滅,敵人當前,它該如何做?

  當務之急,它得跟時間賽跑吧?

  因為敵人會不遺餘力的瘋狂的破壞它的計劃。

  神主能滅殺天地人三界各七十七名氣運之子,說明它的實力強的不可想像。

  殺滅神主,便是全盛時期的聖蓮都不行。

  這是已經被證實了的事情。

  否則,怎麼解釋聖蓮還在神界之時,就被神主給劈了。

  身為黑蓮,盛紅衣也不推諉責任,無論何種原因,那神主如何的奸詐狡猾,使計使聖蓮落敗。

  結果就是失敗了。

  到底是神主技高一籌。

  便是不說這個,在異人域之中,黑白蓮同樣落敗在先。

  她夢中那個前世又怎麼說呢?

  只不過,她有迴轉之能罷了。

  原本她還疑惑自己為何可以迴轉。

  如今才知,原來,那時空隧道是在鯤鵬的掌控之下麼?

  而這時空隧道是聖蓮託付給鯤鵬掌控的。

  所以,原先,時空隧道本就在聖蓮手中掌控。

  一方世界的時空,那自然屬於一方世界自有的天道規則範圍之內。

  利用同根同源的特點,聖蓮能掌控這一條時空隧道,應該不是什麼困難的事情。

  甚至,她能反覆重生、轉世,在異人域這個世界之中,是不是說明,聖蓮所創造的這一方天地同荒原界本就共用同一個時空隧道呢?

  盛紅衣好似心中有了底。

  聖蓮自認自己實力有限,而今的神主早已成勢。

  一個將荒原界滅掉的神主,它不可能就當個光杆的神主,它必然會壯大它的實力。

  那麼,除了如隧聖這些本土的叛徒,是它的隨扈,盛紅衣不會忘記,那些天外飛石。

  天外飛石,乃是異世界之物,除了這個,是不是還有其他的?

  神主能接觸一個異世界,就能接觸兩個、三個?

  它將異域之生靈引入本土,繼續做它的統治者,倒也符合盛紅衣對它的野心的印象。

  甭管它為何背叛荒原界,結果是它背叛了,那麼它就是痛恨這一方世界的。

  等它站在世界之巔,臣服在腳下之人,它大約也不願意看到荒原界的生靈。

  所以,它殺盡了天地人三界的氣運之子。

  盛紅衣長吁一口氣。

  到了真正圖窮匕見的時候,聖蓮是不是除了要面對神主,還有它背後的千軍萬馬?

  聖蓮便是再厲害,如何以一敵萬?

  乃是百萬?千萬?

  所以,一方面,那時空隧道是對萬千生靈的保護,另一方面,何嘗不是聖蓮替自己準備的後備軍呢?

  想到這裡,她心中忽然又燃起了一些希望之火,時空隧道……

  「對了,羅盤何在,能給我看一看嗎?」

  季傳說,時空隧道需要羅盤開啟。

  季傳倒是沒拒絕,但不知為何它的表情有點猶豫,它還瞥了一眼兔老大的方向。

  似又頓了頓,才自懷中摸出一個灰黑色的,看起來灰撲撲的東西。

  兔老大被季傳那一眼看的渾身一抖,它本就是一個兔妖,實則天性膽小的很。

  這麼些年,便是在外面摸爬滾打,可天性是不容改變的。

  那季傳就是淡淡的一眼,甚至很快就移開了,也沒表現出什麼來,可是它簡直是心魂俱顫。

  完了完了,大佬終於想起它來了,要把它滅口麼?

  它更加的把自己團成一團,下意識的往盛紅衣那邊靠過去。

  雖然,或許是它本心抗拒,或許是它本就因為同大佬相差太多,它既沒有好好的聽他倆說了什麼,也沒有聽懂什麼,大部分時候只是一面警惕外面,一面百無聊賴的兀自發呆。

  可它還是知道,這兩位大佬,洪姐才是真正的老大。

  所以,它自當往盛紅衣那邊靠啊。

  盛紅衣原本心情依然沉重。

  畢竟,擺在面前的困難何止天塹?

  她需得一步一步慢慢去攀爬,其中多少艱難險阻,或許稍不留意便直接跌入萬丈深淵,萬劫不復。

  可看到兔老大自以為不著痕跡,卻鬼鬼祟祟的動作,她還是忍不住眼中閃過笑意。

  這些個鮮活的生命,恰是這個世界的生機來源。

  她曾經很討厭異人域,不明白自己為何會來到這裡,也記得前世那個夢中,黑蓮的慘痛結局。

  如今,她卻從季傳的話語之中,知曉她能開到這裡,大約還是自己求來的結果。

  甚至這個異人域的出現都同自己息息相關。

  她心中的感受自是不同了。

  看著這裡的生靈,她油然而生一種親切感。

  不可控制的,似在冥冥之中,她便覺得這裡的一切同她產生了千絲萬縷的聯繫。

  它們長出了細細的觸角,一絲一縷的纏繞住了她,不停的向她傳遞著求生的渴望。

  這一切應該都是聖蓮對自己的安排。

  縱使,她的記憶並未完全回歸,可她的情感卻先一步回來了。

  而情感和記憶,本就是最牢固的牽絆。

  原本只是稍起波瀾的心境,忽然便起了大波。

  它們翻湧著,叫囂著,帶著喧囂與鬧騰,一點一點浸潤著她,似要將她徹底染上異人域的氣息。

  盛紅衣本來不知何時又微闔的眼,再次睜開,已是一片冷靜,她將目光放在了那羅盤之上:

  「這就是羅盤?」

  這樣灰撲撲的東西,怎麼會和時空隧道有聯繫。

  季傳的慚愧溢於言表:

  「我用了許多法子,可它如普通的石頭塊一般,一直紋絲不動,並無任何靈性表徵。」

  若不是此物是道蓮子親自交給它的,它都要覺得自己是被騙了。

  這東西,怎麼看,都是個普通的石頭塊。

  「是我太大意了,當年剛得到羅盤不久,我就被雀妖偷襲,它們聯合巫族,盜走了道蓮子。」

  道蓮子若是還在,它或許可以在無助之時求助於它,也不至於至今都一事無成,就連羅盤都用不起來……

  盛紅衣:「……那麼時空隧道裡面如何,你也不知道咯?」

  羅盤大約便是進入時空隧道的鑰匙,如今這鑰匙壓根還未啟用,時空隧道內里如何,季傳肯定不知。

  季傳頭低垂著:

  「我很慚愧。」

  它失責的厲害,確實是它的錯。

  盛紅衣眯了眯眼,盯著它看了很久。

  究竟是真的失責,還是它本就心有懈怠,存了異心?

  知人知面不知心,如今這一切,都是由季傳說著。

  她無從確認,誰知道是真是假?

  太古四凶又怎樣?

  它不是自己都說了,除了鯤鵬,其餘三凶被神主挑撥的相繼零落?

  這話就有點意思了。

  神主怎麼挑撥的?

  挑撥了其餘三凶,就沒有挑撥鯤鵬麼?

  不會的。

  甚至,鯤鵬作為神使這事兒,盛紅衣不相信神主不知道。

  這種情況下,叫盛紅衣如何全心信任它?

  尤其,季傳從一開始到現在,並未表現出什麼厲害的本事。

  她這般思忖之時,季傳突然抬頭:

  「我知我如今的情況,或讓黑蓮您心有疑慮,這羅盤,我現在物歸原主,等到我拿回道蓮子的那一天,我再同您討要!」

  「倒時候,由您決定,此物您還願不願意交給我!」

  那雀妖和巫族聯合對它下手極重,若不是它運氣好,瀕死之際逃入水中,得龜妖一族好心相救,它怕是已經被它們滅殺,屍骨無存了。

  饒是得救了,它也睡了數千年,也就是近百年,它才醒來。

  它剛醒來那陣子,便如一張白紙,連記憶都是空白的。

  是後來,記憶才一點一點恢復。

  直到近期,它記憶恢復的更多了些,確定了黑蓮的身份,才來找她的。

  這些,它並不想同聖蓮說起。

  它是太古四凶之一。

  自有驕傲,根本做不來賣慘的事情。

  何況,它受到暗算也是自己沒本事。

  它告訴聖蓮做什麼?

  難道還祈求聖蓮的幫助麼?

  它只想彌補之前犯下的錯誤,好好盡到自己的使命。

  盛紅衣抬眼看了看它,見季傳目光坦然明澈,似乎無懼任何的懷疑。

  她心中稍安了些,眼睛是心靈的窗口,季傳自來到這裡,同她相見,目光一直很中正平和,蘊含著一股揮之不去的儒雅和正氣。

  盛紅衣屏息凝神,再次感知了一下面前之人。

  此時此刻,它知道自己在觀察它,但全身氣場卻很平靜,沒有絲毫緊張。

  盛紅衣心下更輕鬆了兩分。

  在此般的境地,局面已經足夠艱難了,盛紅衣實在不想自己還落得個眾叛親離,孤立無援的狀態。

  她真心希望,季傳不要背叛她。

  不過,雖然她對季傳有幾分信任,依然還未到全心信賴的程度,還得再看它往後。

  一個人裝一時容易,一直裝,很難不露餡兒。

  尤其是在她這種五感敏銳到極致的人面前。

  她最終點了點頭:

  「好。」

  真到了那一天,道蓮子或許也能幫忙證明一下季傳神使的身份。

  季傳笑了笑,便沒再多看羅盤一眼,將之推到了盛紅衣面前:

  「目前城中動盪,您接下來有什麼計劃?季傳願同您一起前往。」

  盛紅衣「嗯」了一聲,心思還在那羅盤上。

  實在是,這羅盤自靠近了盛紅衣,盛紅衣就有了一種親切感。

  那種感覺突然而至,似帶著些微的試探和雀躍。

  她用手拿起羅盤,認真的看著它。

  她很確定,那些「情緒」來自羅盤。

  季傳愣了愣,嘴唇微動,想說點什麼,又忍住了。

  它心中已然產生了疑惑:

  莫非這羅盤是認人的,它不認可它,所以一直未有動靜?

  反之,它本就是聖蓮的東西,所以到了聖蓮手中便「甦醒」了?

  盛紅衣沒管季傳如何想的,她撫摸著羅盤,仔細的看著。

  粗糲的圓盤表面,其中隱隱帶著紋路。

  她一邊用手撫摸著那些紋路,一邊仔細的看。

  越看,那股熟悉之感越是明顯。

  她總覺得,自己好像在哪裡見到過這麼粗糙的東西。

  是什麼呢?

  她一邊摸著羅盤,一邊想。

  突然,她察覺到自己袖中的天地銖動了一下。

  電光火石之間,她如夢初醒。

  對啊,是天地銖!

  當年,她年幼之時,剛得到天地銖,它就是這般灰撲撲,不起眼的樣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