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9章 圓月

  這邊廂,橙若酒足飯飽,已是滿面紅光。

  主要是因為這頓飯是盛紅衣掏的錢袋子,她覺得自己奸計得逞,敲了一頓盛紅衣的竹槓,立刻就無比滿足了。

  要不說這是傻丫頭呢。

  她親爹為了她連浩然正氣都送人了,那可是無價之寶啊,有了這個,盛紅衣還差這一頓飯錢麼?

  到底是心中把李橙諾當成妹妹看待,有一份責任在,盛紅衣對待自家人都是包容的,剛剛都揍過熊孩子了,這會子也就不要再提這些事讓她不開心了。

  所以,她權當花錢找點樂子逗逗她了。

  事實證明,這傻丫頭確實挺好哄的。

  李橙諾也是歷經好幾世的魂靈了,還能保持這樣的純善,盛紅衣覺得確實挺難得的。

  這般的孩子,不犯熊的時候,確實很可愛啊,尤其對於李玄風那樣的鐵漢來說。

  又是獨女。

  想必真的是愛若珍寶。

  自然放不下的。

  可憐天下父母心,如李玄風這般,再也沒有新的一世,他自然固守著最後一世的牽掛和記憶。

  盛紅衣吃的不太多,這家飯館其實味道不錯,盛紅衣是因為心中考量的事情太多,浮想聯翩耽誤了吃飯。

  李玄風的想法,她大致清楚,他其實是希望李橙諾再投胎轉世的。

  尤其正值幽冥界如此動盪之時。

  可,看起來,李橙諾不想再投胎的意志也很堅定。

  盛紅衣盤算著自己在鬼門城的時間,她作為中間人,她認為她有責任仔細看一看李橙諾的生活。

  看看她是不是過得好,若是不好,自己也得想辦法幫幫她,否則怎麼對得住李掌柜對自己的厚愛和託付呢。

  其實,值得慶幸的是,李橙諾分明是在乎李玄風的,只不過她早就不願意好好表達了。

  盛紅衣想著若是有機會,也要把這件事傳達給李玄風知道,不求其他,她只說自己看見的,許是能讓他倆誤會消弭一些。

  他們分明哪怕相隔萬里,兩人都是彼此掛念關心的。

  沒法子,盛紅衣要麼不答應人,這答應人的事兒,人家還給了厚禮,她若是不做好,她就覺得渾身哪哪兒都不舒坦。

  一頓飯吃完,橙若終於對盛紅衣的態度好些了。

  她基本上無視盛紅衣,只嘰嘰喳喳的同季睦和阿蘭說話,這會子小團已經到了她的掌心,也跟她一樣,嘰喳個不停,和她打成一片,很是歡快。

  若是實在是必須有什麼話同盛紅衣要說,橙若就會扭捏的自鼻腔里哼出兩個字:紅姐。

  盛紅衣懶得跟她計較,這比剛開始好多了。

  紅姐就紅姐吧。

  她這名字在幽冥界已經出名了。

  再說了,她算是看出來了,這臭丫頭話又多又密了,看師兄一副隱忍模樣就知道,師兄快被她的話多給擊潰了。

  她若是真跟她好了,怕是也要黏著她不停的說話。

  那還是算了。

  吃罷了飯,橙若便對季睦道:

  「遠來是客,季哥,不如去來福客棧住吧,讓紅姐花錢,我看到她有錢呢,那邊位置可好了,四通八達,也靠近鬼門。」

  盛紅衣瞥她一眼,這傻丫頭燦笑如花,滿臉寫著快答應快答應快答應。

  估摸著這客棧不是離她近,就是那裡頭她參股了。

  還特地點名讓她花錢。

  把偏心放的明明白白。

  嘁,她憑什麼聽她的?

  「橙若,鬼門在何處?我想去看看。」

  盛紅衣嫌棄她笑的太傻,於是打斷她。

  說來,她對鬼門也實在好奇。

  都說鬼門成精了。

  可是,它到底如何成精的?

  盛紅衣還是頭一次見識「門」也有幻化出元靈的。

  橙若聞言,一個白眼甩過來:

  「鬼門是讓你隨便看的?」

  盛紅衣腳下一頓,眼神就這麼凌凌的刺過去。

  阿蘭沒看見盛紅衣幹了啥,就感覺橙若突然抖了一下。

  等她詫異的看過來的時候,盛紅衣面色如常,並無任何異樣。

  有變化的是橙若的說辭:

  「……不過,算你運氣好,這不是有我麼?我帶你們去瞧瞧就是了。」

  說到最後,她的語氣有點悶悶的,可惜的是,這混蛋實在太兇了,她爭不過啊。

  暴君一個!

  盛·暴君·紅衣,表示很滿意。

  橙若好了傷疤忘了疼不打緊,她會時時提點她的。

  「那就現在如何?時候還早?」

  盛紅衣說完此話,不疾不徐的等了一會兒,就等來橙若含在嘴巴里不甘不願的「唔」聲。

  幾人便往鬼門那邊去了。

  路上,橙若猶豫了一下,倒是和盛紅衣介紹起來:

  「鬼門城城主圓月,就住在那邊,盛……紅姐,你們去要有禮貌知道嗎?別那麼凶!」

  她就差把「你別丟我的臉」這幾個字刻在臉上了。

  盛紅衣挑挑眉,沒吭聲。

  很好,總算是心裡已是把她當做自己人了。

  這還是頭一次呢,居然有人覺得她丟人。

  這種感受也挺新奇的。

  一路走著,依舊有人同橙若打招呼,這城裡傳消息快的很,看來當街對毆這件事,通過吃一頓飯的時間發酵,已是傳的人盡皆知了。

  來人同橙若打招呼不忘上下打量盛紅衣,甚至有那會來事的還會叫一聲:姐姐。

  鬼門城人的熱情,盛紅衣倒是挺受用的。

  旁人對她客氣周到,她自不可能橫眉冷對,也熱絡的打招呼。

  恍惚間,她似有一種回到了白霞城的熟悉感,那些年,她化名洪一混跡街頭,大傢伙對她也是這麼熱情的。

  他們這一路而行的方向顯然指向明顯,就有人直接問:

  「橙若?去鬼門城麼?」

  「去吧去吧,也該讓你姐姐見見圓月,若不是她,咱們都過不上好日子。」

  「是呀,那個姐姐呀,我們圓月人可好了,真的。」

  ……

  盛紅衣聽到這些,心中有數,若說橙若人氣很旺,那圓月就是民心所向。

  這也難怪。

  畢竟,若不是圓月,就沒有現在的鬼門城。

  大家也沒辦法在這裡安居樂業。

  所以,圓月當真算得上這裡居住的鬼怪生靈們的大恩人了。

  不過,未進城前,盛紅衣便有了刻板的印象。

  圓月又凶又死要錢。

  然而,到了城中才發現,大傢伙兒都喜歡圓月,圓月雖然是城主,卻不是高高在上的姿態。

  看眾人態度就知道,她平日同大家沒準兒就是打成一片的。

  大家對她的態度不像是對城主,反倒是像對待家中的小女兒。

  只不知為何,盛紅衣總有一種大家欲言又止的感覺。

  莫不是有什麼不可說的不成?

  但,這不過是她的猜測,盛紅衣也就將疑問放在心中,並未說出。

  幾人走的不快,本以為還要一陣子才能到。

  卻是,橙若腳下頓了頓。

  盛紅衣抬眼望去,遠遠的,有三個女子走來了。

  這三名女子,其中有一位,長相很面善,分明就是之前和橙若在城門口的那一位叫綠枝的。

  綠枝站在左側,中間那一位更加的突出,她稍稍走在最前方,一左一右都比她要落後一些。

  橙若頓了一下後,已經迎了上去。

  她既高興又詫異:

  「圓月,你怎麼來了?」

  盛紅衣直直看過去,原來這就是圓月。

  真是,聞名不如見面。

  面前的女子看起來一點不像一名城主。

  她穿著暖白色的衣裙,緩緩而來,眉眼彎彎,帶著一種與生俱來的溫柔。

  這一掛的長相,盛紅衣面前就有一個,就是阿蘭。

  但阿蘭看起來比較空靈,帶著那麼一絲絲的不食人間煙火的氣息,而圓月,就是徹頭徹尾的鄰家姐姐,甜美又安全感十足。

  是那種能讓人一眼看過去就放心託付自己珍貴東西的長相。

  盛紅衣幾人站住沒動,圓月突然而來,是為什麼?

  那綠枝似跟了她們一陣子,後來,盛紅衣便未尋到綠枝的蹤跡。

  不過,綠枝不帶惡意,盛紅衣只當她是關心橙若,所以便是後來未再尋覓到她的氣息,盛紅衣也沒放在心上。

  如今看來,綠枝是去找了圓月。

  圓月見橙若走過去,她笑著拍了拍橙若的手:

  「怎麼你姐姐都來了,你都不告訴我?」

  一邊說,一邊看向盛紅衣等人:

  「原是橙若的家人?我是圓月,招待不周,請多擔待。」

  說著,她行了個標準的福禮。

  她如此,季睦、盛紅衣和阿蘭紛紛回禮。

  季睦心下也是微驚,畢竟他對圓月的認知是來自於師妹。

  他也這是第一次遇到說辭和真人反差這麼大的情況。

  這種事豈能表現在臉上,太失禮了。

  他當先一步,禮貌又風度翩翩,帶著阿蘭和盛紅衣率先對著圓月自我介紹:

  「圓月城主,季睦和師妹紅衣還有妹妹阿蘭自其他城而來,本是想中元節之時借道而行,卻是在這兒巧遇了橙若妹妹。」

  「如有打擾之處,還請見諒。」

  圓月看了看季睦,怔忡了一瞬,快的幾乎無人察覺。

  可惜,她心中難掩波瀾,這等大宗門的弟子,是她曾經最熟悉的呢。

  原本以為,世易時移,她早已是全新的自我,可乍一看見,她依舊心情沒法平復。

  她將目光投向盛紅衣。

  同為大宗門子弟,盛紅衣這種自帶野性的,就讓她舒服多了。

  盛紅衣在幽冥界聲名大噪,她早就想見一見了。

  今日見了,發現,盛紅衣果真如傳聞一樣的……有趣。

  一個大宗門的弟子,卻沒有季睦身上那特有的大宗門大家族培養出來的氣息,反倒是有一種潛伏在她每一個毛孔的張揚。

  這種張揚,就很吸引人。

  至少很吸引她圓月。

  她嗅到了一種同類的氣息。

  她覺得盛紅衣骨子裡和她圓月是一種人。

  有一種面對一切的不適配,都要衝破藩籬的強大勇氣。

  這種勇氣,催生了力量,能讓她們真的擺脫一切世俗的枷鎖。

  圓月打量盛紅衣的眼神,沒有避諱,盛紅衣也在打量圓月。

  她同樣沒有避諱,大喇喇的。

  既然你看我了,那我也看看你,很公平。

  圓月的衣著,很符合她的那張甜美溫柔的臉。

  裙擺柔柔,走路款擺間似泛著淡淡的漣漪。

  盛紅衣的目光在圓月的腰間凝了凝,那裡有一個香囊。

  女子掛香囊,很常見,但盛紅衣是被香囊上的圖案所吸引了。

  香囊上繡著的是一彎月牙,月牙上面的尖尖處,還掛著一顆小星子。

  明明叫圓月,香囊上卻截然相反的繡著月牙?

  尤其,這月牙,盛紅衣總覺得自己在哪裡見過。

  這圖案雖然稀鬆平常,可上面吊著一顆小小的星子,這就顯得有些特別了。

  這畫面盛紅衣肯定自己在哪裡見過,或是驚鴻一瞥,如今已是記不清了。

  「紅衣麼?你在看什麼?」

  圓月攤了攤手,直白的問盛紅衣。

  盛紅衣倒也不慫,並未有被抓包的不適,她用指尖隨意指點了一下那香囊:

  「只是覺得圓月城主這香囊相當別致,居然是月牙。」

  「不知為何,我見它總有一種熟悉感。」

  圓月臉色微微僵了一下,事隔數百年,竟然還有人記得這個徽記麼?

  不可能,盛紅衣年紀太小了,她不會知道的。

  「這原是我生前家族的族徽記,然,這個家族早就沒了,紅衣應該是錯認了吧。」

  「之所以帶著它,也是習慣了。」

  其實,圓月沒說的是,不止是習慣,她帶著它,更多的是警醒自己。

  自己如今這一切來之不易,再也經不住再一次的失去了。

  圓月生前名叫白月牙,作為家族之中最後一個有靈根的孩子,家族對她寄予厚望。

  從名字就能看出。

  她們白家族徽是月牙,她直接以族徽命名,便說明她生來代表著整個家族。

  而可惜……她辜負了這個名字。

  她沒有好好修煉,還因為一個男人,最終落得個身死道銷的下場。

  她一死,整個白家傳承已斷,本就凋敝的一族,終歸湮滅在了歷史的洪流之中。

  盛紅衣點點頭,沒再說什麼。

  圓月很熱情,一如這個城給人的感覺:

  「既然都是自己人,那不如都去城主府住著吧?」

  盛紅衣一聽這話,似笑非笑的看了橙若一眼。

  果然,她瞪著圓眼,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樣子。

  看她憋屈,盛紅衣就高興。

  她欣然同意:

  「那就恭敬不如從命了,叨擾城主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