麒南很不忿:
「你不是說欠人的,都要還麼?我現在不同意什麼兩清了,各還各的,怎麼樣!」
這盛玉妃油鹽不進,麒南也只能這樣。
之前盛玉妃和靜客的對話他聽的一清二楚。
倒不是故意的,而是她倆說話太大聲了,他不小心就聽到了。
聽到盛玉妃的言論,麒南嗤之以鼻。
說的那麼冠冕堂皇,那同他之間的關係呢?
盛玉妃憑什麼雲淡風輕的說不責怪他?
憑什麼自己下定義說他不欠她?
又憑什麼說不要他的補償?
她還擅自主張說自己要給自己的年輕不懂事買單?
她憑什麼這樣?
他還沒同意呢!
這不就是要跟他一刀兩斷,再無瓜葛麼?
怎麼可能?他們之間的關係根本剪不斷,還有盛焱在呢。
盛玉妃無語的抬頭瞥了一眼麒南。
這妖怪怎麼回事?最近犯什麼病了?這不是無理取鬧麼?
她當時這麼說的時候,他雖然沒說話,但她只當他默認了。
怎麼現在說翻臉就翻臉?!
紅衣以前說過,爹娘身體不好,有可能會通過血脈傳給孩子。
麒南間歇性發病的毛病可千萬不要影響她的元寶啊。
盛玉妃四下張望了一下,絕望的發現,今天沒人能來救她。
這死妖怪今天一定是算計好的,還偷聽她們說話,真是沒品。
她不耐煩的擺擺手,果斷乾脆,開門見山,直接當面鑼對面鼓:
「我還是那句話,你不欠我了,不用還什麼,我不需要,至於我要還什麼,你說。」
她就想看看這妖怪狗嘴裡吐不吐得出象牙來。
麒南:「……勸盛焱回來怎麼樣?」
這是他心上懸著的最重要的事情,也是麒麟一族全族期盼的事情。
其實他覺得最穩妥的法子是她同盛焱一起留在他身邊。
盛玉妃這個娘親在盛焱心裡分量很重,盛玉妃能在這兒待著,盛焱才能在妖城待得住。
他心中刻意忽略了他自己其實是很期盼盛玉妃留下的。
至於為何期盼,他弄不清楚。
正是因為想不明白,而他現在也沒時間想這些,且他隱約有一種感覺,這種莫名其妙的情緒,對於他未來的計劃是沒有任何的好處的,所以他冷漠的選擇將之棄之一旁。
麒麟一族,必須走向復興,他哪兒來其他的時間管這些冗餘又莫名其妙的情緒。
盛玉妃冷哼,意料之中,對於麒南的條件之中似乎沒有她,對此,她其實無有任何的感覺。
真要有,她還會產生警惕之心。
麒南是什麼樣的,縱使一開始,她還沒有完全看清楚,心存一絲僥倖,那麼這些年,足夠她看清楚了。
便是他腦子坑了,或者想著利用她,想跟她來一出破鏡重圓的戲碼她也不會答應的。
一切,本就是由欺騙作為開始的,說白了,本就是一場錯誤和孽緣,早點終結最好。
恨麼?
盛玉妃捫心自問,真的不恨了。
在她最脆弱的時候,爹娘和妹妹無條件的站在她這一邊,幫助她,她便是有恨,也早就被彌補了。
何必去恨一個已經同她無關的人。
再說了,麒南好歹給她留了個盛焱呢。
從這一點上,盛玉妃還是要感謝他的。
要說這一次見面,她嘴上如何的嘴硬,心中沒有一點打鼓是騙人。
但,她路上又一直說服自己,人必須要直面自己內心的短處,這些短處,或是恐懼或是心虛或是壁壘……
只有直面了,才有克服的可能,不去試一試,她如何知道自己行不行。
所以,她來了,她直面了,而這一次,她覺得她來對了。
其實,何止靜客,盛玉妃也已是在突破築基中期的邊緣了。
五十年的時光,她本來只是一個資質平庸之人。
可因為有家族,有紅衣這個妹妹,她得了修煉資源的供給和名師指導。
乘風師父愛屋及烏,對她指點有加。
她居然也一路穩紮穩打,逾越過了築基這個她原本以為一輩子都邁不過去的深淵。
而今,她再次面對麒南,一切曾經的愛恨情仇已是風流雲散,她徹底釋然了。
她之所以對麒南不假辭色,跟欲擒故縱無關,只是對她而言,麒南已是她無愛無恨之人,對這樣一個人,她需要有什麼表情呢?
「盛焱早就已經是個大人了,不是我說什麼他就聽什麼的,你與其在我這裡白費力氣,不如自己去找盛焱。」
盛玉妃攤了攤手,表示真的無能為力。
麒南微不可察的皺了皺眉,他死死盯著盛玉妃看,心情極不好。
他真的……很討厭她這一副雲淡風輕的態度。
對,她禮儀頗佳,應對有度,可麒南在她身上只能感覺到滿滿的生疏。
而「生疏」這個詞剛一冒頭,就被麒南自動自發的滅了。
他很不喜這個詞。
而且,怎麼可能「生疏」,他想像過和她的任何可能,哪怕她要殺他,他覺得都是合理的。
唯獨沒有「生疏」這一條。
盛玉妃見他只是盯著她,她便繞過他,繼續走。
麒南沒動,許是他自己心裡都沒理清楚。
只是眼睛一直盯著盛玉妃的方向。
而,盛玉妃,步伐穩健,沒有回頭。
此時的曲女城之中,也不平靜。
季睦到底是記得要給盛紅衣買吃的這件事情。
他還真做了。
他分辨不了好不好吃,反正他財大氣粗,所以,他也不糾結,而是選擇將市集上所有的小吃食都包圓了。
今日的曲女城市集跟過年似的。
盛紅衣收到各種小吃食的時候還是比較開心的,她喝了酒,缺點兒下酒菜,這不就來了。
「師兄,不如留下同我對飲幾杯,長夜漫漫,修煉這種事,也得張弛有度。」
盛紅衣盛情相邀。
師兄就是太枯燥太無趣了,每日一有時間就只知道修煉,盛紅衣自己不是這般,也覺得季睦這般緊繃未免過於辛苦,她自在枉死城就三不五時約一約季睦,一同喝點小酒。
美其名曰:釋壓。
而季睦只要無事,大部分時候都是會答應的。
本以為這一次一切如常,豈料,這一回,季睦沒有直接答應,他面無表情的看了她一眼:
「師妹還是自己快喝吧,我剛回來的時候已經見人追到了這條街上,預計最多還有一盞茶,他們許是就要找到我倆。」
盛紅衣:「……」
「你該不是忘了你今天在城門口揍了一個人的事兒吧。」
季睦覺得,跟著盛紅衣在外面驚險的事情經歷的太多以後,對他的心態實在是絕佳的歷練。
瞧瞧,都要圖窮匕見了,他這會子穩得自己都有點害怕。
盛紅衣:「……」
認真的嗎?
「你怎麼不早說?」
她「嘩啦」一下站起身,把好吃好喝的以及其他屬於自己的零碎物件一股腦兒收了起來。
追兵都來了,盛紅衣真是懶的打第二架的。
身為一個良民,能不打架就不打架唄。
盛·良民·紅衣一邊抱怨,一邊拉開後窗,不忘招呼她不仁義的師兄:
「我已經聞到追兵的氣息了,咱們從後窗跳吧!」
不用神識過多延展,隨著風吹來,她已是感覺到一股兇悍又陌生的氣息湧入到了這條街道之上,格格不入,來勢洶洶。
這氣息,說陌生又帶著一股子熟悉,不就是城門口守門的那鬼差身上的類似味兒。
季睦沒說話,已是站在盛紅衣的身後。
兩人一前一後,無聲的自屋裡掠出。
曲女城雖然不算大,可是人口算得上密集,兩人掠出後,便再次湧入街面上。
盛紅衣一撇嘴,很是不滿:
「咱們直接出城吧!白日直接走城門是不行了,一準兒戒嚴呢。再說,預計城門開啟,至少還要兩三個時辰。」
現在是夜間,曲女城雖然人聲鼎沸,可城門夜間卻不開。
真是白瞎了住宿費了,只住了半宿卻付了一宿的錢……
想找個僻靜又有靈氣的居所容易嗎?
盛紅衣又接連嘆了兩聲氣。
季睦自是不能感同身受盛紅衣微妙的情緒,畢竟,便是在他最落魄的時候,他都沒有為了錢而煩惱過。
不過盛紅衣的提議很對,只是:
「城門口必有防守。」
進城之時,季睦感覺到了護城陣的氣息,等級未知,至於還有沒有防守之人,季睦還未探到。
盛紅衣聳肩,與其一貫果斷:
「硬闖。」
還能如何呢?
最差的結果,就是被發現,她剛剛已經探過了,那些追兵,最多不過是金丹修為,人數也不多,二三十人,便是真被發現,盛紅衣不覺得自己和季睦就毫無勝算。
兩人有默契的一路往城門口而去,路上還在細細說著出城的事情。
盛紅衣尋思,自己有沒有那本事無聲無息的破個陣?
能不被發現最好,她自學了符陣術,對於陣法之流不是沒有信心的。
但護城陣又是另一回事,此陣極為堅固且變化多端,等級頗高,便是盛紅衣有辦法破陣,大約也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
此時的盛紅衣已是又和季睦一道,換了一張面容。
且,她周身氣息很好的和周圍環境融在了一處,連帶著季睦也是如此。
這便是她在枉死城學會的「融」術了。
一路走來,最近的一次,搜羅他們的追兵只距離他們十步之遙,愣是沒有發現他們的蹤跡。
季睦是又吃驚又對自家師妹欽佩有加的。
吃驚在於盛紅衣僅僅花了不足月余,就通曉了這等隱藏身形氣息的「融」術。
還是她自發的頓悟出的獨門秘術。
季睦豈會不了解盛紅衣,再如何緊迫的局面,只要不是刀架在脖子上,盛紅衣總能將節奏調整到慢慢的。
似乎,她就喜歡這樣慢慢的節奏。
季睦以前還看不慣盛紅衣的懶散,可隨著盛紅衣修為越來越高,季睦務實的覺得,他修為還沒師妹高呢,憑什麼看不慣師妹的懶散。
逐漸的,季睦倒也習慣了,而隨著對師妹的深入了解,季睦懂得了盛紅衣常掛在口中的「節奏」。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節奏,師妹的節奏也許就是這麼懶洋洋的,帶著一絲悠悠然也說不定。
欽佩在於,盛紅衣剛剛便將獨門秘術全無保留的教給了他。
便是他是師兄,師妹也實在太過慷慨了。
誰懂這個「融」術的價值啊?
這可是在對戰過程之中,能救命或者決勝的秘術啊。
就這麼輕而易舉,在這個喧囂的大街上,盛紅衣語氣都沒有起伏的就告知了他。
季睦心中有些慚愧,同為親靈體質,他又是師兄,每每緊要關頭,都是師妹擋在前面,自己還需要師妹掩護。
果然,他還需要更加努力的修煉才成。
夜色給兩人增加了些掩護,但越是往城門口靠近,兩人越是警惕。
往城門的方向,是同人群相反的方向。
便是兩人「融」入周邊環境的本事再大,可到底是少了人群的掩護。
逆道而行,人煙越發稀少,可不是扎眼嗎?
本就走的謹慎,卻也沒有逃過被發現的命運。
突然,一道黑影毫無聲息的直直的擋在了盛紅衣二人面前。
說時遲那時快,盛紅衣手一揮,黑色的水刃借著月色的掩護便朝那黑影毫不留情的飛去!
而星隕劍璀璨如流虹的劍光緊隨其後,幾乎並駕齊驅。
此為試探一擊,雙方初次見面,算是打了招呼了。
實力上,便不是全部,也算是用上了五六分力了。
空氣之中傳來一聲輕笑,水刃和流虹直接穿透了那身體,一點分量都沒有。
盛紅衣目光一凝,率先停下腳步,開口直接點名對方的身份:
「原是黑風前輩?不知攔住晚輩兩人,是為何意?」
雙方交手迅捷,而且對方的氣息實際上掩飾的極好。
但,盛紅衣自來敏銳,被她見過一眼或者知曉了氣息的,想要從她眼面前再次徹底匿去,那大約做夢比較快。
黑風也沒想到自己這麼快被對方認出了身份。
他眉頭飛挑。
既如此,那他還藏什麼?
他顯出身形,不答反問:
「看你們的方向,這是要出城,這護城陣很是複雜,且暗處還有兩個看守,看守修為不比你們弱。」
「既然相識,我可以為你們引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