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公,這臨淄城比起兗州之地是不是要好不少?」楊行愍還在臨淄城樓上沉吟不語,忽然背後傳來了戴友歸的聲音,頓時轉頭道:「那王師範如今跑到哪去了?」
「已經被打到了棣州,主公可以安心,如今王師範失去了李克用的支持,在我軍面前成不了多少時候。」戴友歸點了點頭,隨後朝著楊行愍笑道:「主公可知汴梁如今什麼情形?」
「朱全忠已經發布了大典文告,正式建國立號了。」戴友歸沒有等到楊行愍發問,就直接道:「而且還是氏叔琮這個尚書僕射親自主持的大典,冊立世子,追封三代,領國號,封群臣,汴梁,如今已經成了大梁的王都了。」
「軍師,那我們如今?」楊行愍的眉頭被對方的話每說一次震動一次,以至於到最後直接轉頭道:「如今王師範被趕到了棣州,臨淄城也已經被我軍拿下,山東各地除了最南邊的密州尚有戰事之外,其餘各州郡已經盡數被我拿下。我如今掌控山東齊魯大地,是——」
「正是主公可以動手之時。」戴友歸直接打斷了楊行愍的話,轉而肅然道:「齊魯大地,人口稠密,民間富庶,比之中原更勝幾分,加之靠近大海,魚鹽之利勝過中原十倍百倍,自古便是兵家必爭之地。而且位置孤懸於半島之上,臨近只有朱全忠一家,而他們宣武軍面對南軍兵鋒,必然不可能和我們翻臉,此正是主公大張宏圖的好機會。只要有了名正言順的機會,我們就可以利用此地之地利,往北聯通幽北,獲取戰馬擴充大軍,往南對抗金陵,足以成就一方霸業,若是時機合適,齊魯大地未必不能創造出一個統一天下的帝朝啊。」
「軍師,我意已決,封禪泰山。」戴友歸的話讓楊行愍也是臉色漲紅,大手一揮,匆匆下了城樓。對於這個機會他比起朱全忠等人要更加迫切,在齊魯大地,他是外來者,甚至於如今齊軍的上層基本上都是當初從廬州帶過來的人。雖然這些時日他也竭盡所能在本地尋找部分人才補充軍政所需,但是這種外來者和本土世家百姓之間的隔閡不是一時半會就能消散的。這也導致了楊行愍必須時時刻刻盯著自己治下各州郡內部的變化,防止任何人在這個時候給他自己製造麻煩。
而一旦有了名正言順的頭銜,那麼他這個齊王也算是名副其實了。所以當楊行愍正式將自己的治所搬到臨淄城,並且大興土木,開始興建齊王府以及太廟、稷下學宮等一系列機構的時候,封禪泰山的事情也就再也隱瞞不住。
大順二年的年底,楊行愍帶著齊王府所有高層將泰山團團圍住,大軍沿途把守,自己身著齊王冕服,開始登上泰山封禪。
為了讓這一切變得更加的合情合理,戴友歸指使帳前都甚至於在隨行之時迅速以泰安為中心,散布消息,說泰山玉皇頂出現祥瑞,引來無數百姓觀摩,並且為了讓這個消息快速傳遍天下,甚至於封禪之時還召集了部分百姓參加。
所有的禮節全都是仿照上古帝王封禪泰山的樣式而來,沿途所有軍士和文物群臣全都身穿黑色袍服,甚至於那些觀禮的百姓也都如此。在楊行愍的帶領之下,登上玉皇頂,開始焚香祭拜天地。
「茲爾堯舜,傳習千年,上唯有德,承啟天地,考諸古兮帝王,封禪泰山,安定天下。」戴友歸親自充任祭禮官,悠長的聲音在玉皇頂不斷傳出,楊行愍的神情肅穆,甚至於隨行的文武群臣,包括在各地降服的各級官員將領此時此刻全都看著那熊熊燃燒的大火露出了凝重的神情。
封禪泰山,從上古時代開始,就一直傳承不斷,但是真正有魄力在封禪之後還能夠傳承國祚的卻很少。只不過千年以來,這種封禪泰山所帶來的名義上的正統地位卻讓歷朝歷代的帝王都趨之若鶩。
毫無疑問,封禪泰山,實際上等於取得了王朝開立、傳承的正統權力,這是從上古時代開始就一直綿延至今,傳承在華夏大地百姓心中根深蒂固的觀念,甚至於不管王朝更迭,滄海桑田,泰山總是因為其獨特的歷史地位,而始終扮演著這樣的角色。
如今在朱全忠得到唐皇冊封,薛洋攜帶民意自立,而李克用強烈表態扶保大唐的時候,楊行愍封禪泰山的舉動足以和這三人相媲美,甚至於在傳承上面更加的穩妥。
這場封禪大典雖然在玉皇頂舉行,但是卻在隨後風一般迅速傳遍天下,所有的消息伴隨著楊行愍的那篇封禪檄文而快速激盪整個山東大地,也讓隨後而來得到消息的其他各路諸侯目瞪口呆。
「把消息送回金陵,就說楊行愍泰山之上封禪天地,已經開始在齊魯大地激盪民心,下一步只怕勢不可擋。」沈勇在將各地送上來的消息匯總之後深吸一口氣之後道:「上報大統領,請求立即採取行動,挑動宣武軍和齊軍之間的關係。」
十三司在沈勇的帶領之下是提前一步得到了消息,自然也做了周密的安排,但是朱全忠那邊除了敬翔和謝瞳兩人有所猜測之外,其餘之人是毫無察覺,以至於消息傳出之後,剛剛坐穩了梁王寶座,甚至於來不及有所動作的朱全忠半晌沒有說話。
「封禪泰山啊,這是一步到位,便是日後楊行愍以此為藉口統一天下都足夠了。」敬翔嘆息不已,隨即道:「主公應當速速給東都唐皇傳訊,下詔斥責楊行愍,同時以主公的名義發布檄文。」
「這不是主動挑頭嗎?不是什麼好事。」鄭璠皺眉道:「楊行愍封禪泰山和我等有什麼相干?此時出頭還不如等著其他人的反應再說。」
「封禪泰山那是皇帝應該做的事,如今主公是梁王。」敬翔瞪了對方一眼,隨即道:「如此一來,豈不是他齊王要爬到主公的頭上了?」
「軍師,你以為如何?」朱全忠看著默不作聲的謝瞳,忽然問道:「如今本王該如何行事才好?」
「等著。」謝瞳只是簡單的兩個字,但是敬翔卻立即反問道:「等著金陵的反應?」
「既然這場變局是金陵挑起來的,那麼自然他們也有收尾的辦法。」謝瞳看了一眼敬翔,轉而目光在朱全忠身上一掃,沒有再繼續說話,那一瞬間朱全忠點頭的同時,卻心頭忽然有些奇怪的疑惑,以至於看向謝瞳的目光也帶著一絲探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