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策軍的緊急行動開始讓湖南的境況開始飛速變化,鎮南軍和世家大族撤退之後的混亂在一點一點消弭。而此時在江西境內,因為第四衛臨時放棄了北上的任務,而陷入短暫的寧靜,只有江州附近,因為第一衛的開始快速西進而戰火重起。
而此時在洪州上藍寺外,一隊人手行色匆匆,快速打破了這座佛寺的清靜,也讓隨後出來的令超禪師大吃一驚。
「王爺如何這等模樣?」令超禪師將來人引入寺內精舍之中後,急忙朝對方行禮,同時詫異道:「王爺不該在湖南統兵對抗天策軍嗎?如何匆匆返回?」
「大師,我敗了!敗給天策軍了。」此時的鐘傳鋪頭散發,身穿一件破爛的士兵軍服,坐在一邊垂頭半晌才看著令超禪師苦笑道:「如今本王是無處可去了,才來投奔大師,希望能得一容身之處啊。」
「王爺說笑了,如今江西舊地可都未曾聽到戰鼓聲,那天策軍如今未曾打過來,王爺就算是在湖南敗了,根基未損,足以捲土重來啊。為何一戰之後就生出如此頹廢之氣?」令超禪師看著對方直搖頭道:「成大事者要能忍受失敗之苦,方可有所大成!王爺此時該重召舊部,豎起大旗,自然能夠穩住這江西之地,如此方能快速恢復元氣。」
「還能恢復元氣嗎?」鍾傳喃喃自語,此前桂陽一戰他算是徹底被打的失魂落魄,自己十四萬大軍還有城池之利,結果被對方不到一半人馬硬生生給平推了,一戰之後,十幾萬大軍灰飛煙滅,對方卻實力未損,猶有一戰之力。當日若不是最後關頭親衛捨身相替,讓他得以臨陣喬裝逃走,只怕如今已經是階下之囚了,又如何能夠得回江西?
「王爺,此間還有一訪客,已經駐足一年多了,老衲引來與你一見如何?」令超禪師見到鍾傳沉吟不語,臉色也始終頹喪,心頭一動,命外面的小沙彌去請人,自己則退到了一邊。
「王爺,別來無恙啊,沒想到在這深山禪修之所,還能見到王爺,當真是人生際遇無常啊。」來者速度很快,不多時就匆匆而至,一見面一句話直接說的鐘傳豁然抬頭,那一瞬間眼神也跟著來了精神。
「錢鏐?你怎麼在這?你不是——」鍾傳一躍而起,拉著來者有些不可思議道:「你如何逃出生天的?我曾派人去找過你,都說你逃往牂牁蠻夷之地落腳了。沒想到你居然在大師這裡待了一年多?」
「所以說人生際遇無常啊!」錢鏐看到鍾傳這副模樣也是感慨萬千,拉著他坐下來之後道:「當初敗北,我也是臨陣逃脫,但是卻始終無處可去,也沒臉回去求助王爺,灰心喪氣便來到上藍寺,打算找大師剃度,可是大師卻說我塵緣未了,就讓我在這裡住下了。沒想到一年多以後居然碰到了王爺您。」
「世事無常,你我如今也算是落難聚首了,只是光景不一,但是卻頗多相似啊,都是敗在了天策軍手中,敗在了金陵的那位小郎君手中啊。」鍾傳苦笑不止,拉著錢鏐的手搖頭道:「我也步入你的後塵了,被天策軍在連州一戰打掉了鎮南軍主力十四萬人。如今成了喪家之犬,也想來投奔大師。」
「王爺尚有江西舊地在手,此時來此只怕不妥吧?」錢鏐在旁邊直搖頭道:「湖南說到底那只是鎮南軍新收復之所,內部不穩,各大家族掣肘,政令不一,你又是客軍,如何是天策軍的對手?現如今主力盡喪,但是根基猶在,只要王爺出現在洪州城內,振臂高呼,這江西子弟難不成還不會蜂擁而至嗎?到時候頃刻之間便會拉起一支人馬。趁著天策軍主力經略湖南之時,只要打敗了從東面殺過來的偏軍,就足以穩住陣腳,王爺為何捨棄大好前程不要,來上藍寺呢?」
「大好前程?」鍾傳喃喃自語,隨即搖頭道:「兄弟,以你的眼光難道看不出,一旦湖南被拿下,我江西迴旋之餘地盡失,四面八方可都是天策軍和南平王府的地盤,前出無路,妄自掙扎而已,沒有意義了。」
「王爺此言差矣。」錢鏐直搖頭道:「如今乃是大爭之世,爭得是一切機會,王爺如今雖然敗北,然則處境未必差了,至少手中江西之地穩固,子民歸心,這比中原等地諸侯不差幾分,所謂前出無路,那也只是暫時的。一旦天策軍拿下湖南,整個南境就只剩下江西了,王爺以為中原的各路諸侯會眼睜睜的看著王爺被天策軍消滅嗎?一旦王爺敗北,那中原的那些人還能安生嗎?失去王爺掣肘,天策軍可以從容北上,到時候拿誰開刀呢?」
錢鏐的這番話句句都說的鐘傳心頭巨震,再抬頭看向對方的時候,錢鏐忍不住苦笑道:「大師一直說我塵緣未了,想來就是該在此處遇到王爺啊。如果王爺不嫌棄我這個落魄之人,我願出山相助,誓死效忠王爺,在這江西之地和天策軍決一死戰。也好看看,這個天策上將軍是不是和當年太宗皇帝一樣,以一人之力就哼橫掃天下。如此就算是將來敗了,也會心服口服,畢竟我等盡力了。」
「是啊,我等盡力了。」鍾傳嘆息一聲之後起身朝著錢鏐鞠了一躬,隨即道:「多謝兄弟此時還能看得起某家。也罷,我們就下山去拼一拼,看看如今這大爭之世是否還有我等的機會。我向你保證,若是成功,你我共享繁華,若是失敗,就再來這上藍寺,找大師剃度出家,從此不問世事。」
「錢鏐拜見主公!」錢鏐此時是毫不遲疑,直接當面拜倒,而旁邊目露笑意的令超禪師而是一臉讚賞,起身笑道:「不易你二人在此時能夠君臣際會,那也是一段緣法,且行且珍惜。老衲馬上準備齋飯,王爺且去沐浴更衣,然後我們再談。」
「大師兩次與我有大恩,鍾傳銘記於心。」鍾傳朝著令超禪師長身一躬,同時笑道:「如此麻煩大師了,待我返回洪州,必定大禮相謝,為上藍寺重塑金身,再修殿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