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江縣城外的水師碼頭上熱熱鬧鬧的場面持續了好幾天,忙完了秋收的百姓這幾天把這裡當成歡慶節日的場所。巨大的空地上每天都有百姓前來參觀水師戰船,那斑駁的戰鬥痕跡仿佛還在向百姓訴說著當日戰鬥的慘烈,也在向百姓昭示著舒州水師的崛起。那一面高高飄揚的黑底銀龍水師戰旗高高飄揚,在風中獵獵作響,所有的水師將士不論是執勤的還是上岸修整的,每每看到這面戰旗都會心潮澎湃,與有榮焉,身姿也變得異常挺拔。
「主公,這是水師整補之後的編制。」在縣衙臨時召開的會議上,袁襲把這幾天商議的結果匯總之後交到薛洋手中道:「水師單獨整編成一都,在編士兵三千七百人,二十艘戰船。由雷凌出任都指揮使,下轄四個營,由賀毅、何勝、張大秋三人分任一二三營營正,何勝兼任指揮使同知,李陽接任水師第四營步軍營營正。何兵調離水師編制,接管新組建的步軍獨立營。」
薛洋看完之後點了點頭道:「水師的規模除了受限於兵士的徵召和訓練以外,我們的戰船目前除了自己建造的不到十艘,大部皆是繳獲所得,大小參差不齊,也不利於下一步水師的壯大,後勤部那邊的福船建造到了哪一步了?」
「啟稟主公,目前第一艘福船已經鋪下龍骨,因為前期準備的木料需要足夠的時日才能用,所以暫時只有一艘開工,剩餘的需要等到明年才能同時開工。」陳燁起身苦笑道:「不過目前的好消息就是造船用的所有原料船坊已經全部備齊,一旦大量製造倒不至於存在短缺現象。」
「那就先建造一艘吧,此事也急不來。不過水軍目前必須執行增加一艘新船就必須同時替換一艘舊船的規定。替換出來的戰船交給後勤部處置,或者編入商船隊或者出售給其他船主。」薛洋想起來一件事頓時盯著雷凌和何勝兩人道:「水師組建困難,消耗也比起步軍要大得多,今年岳西三縣收入不足以支撐我們擁有過大的水師建制。所以接下來給你們一個月的整修時間,從十一月初開始,新組建的水師必須再次出擊,將整條大江全部打通,讓我舒州商船隊所到之處盡皆暢通無阻。」
「請主公放心,水師全軍將士必不辜負主公期望,疏通水道,打擊水賊,盡心盡責。」雷凌和何勝起身恭敬行禮接過了這道軍令。
「好了,前段時間繳獲了那麼多資財再加上如今秋收也已經完成,岳西兵馬使府總算是可以輕鬆一點了。希望你們再接再厲,陳燁的口袋裡有多少余錢可就看你們的了。」袁襲笑道:「主公為了你們水師的籌建可是都朝大娘子伸手了,你們可得加把勁,不然的話小心大娘子惱了斷了你們的糧餉。」他這一句話讓在場的所有人都是哈哈一笑,舒州軍執行的是兵餉制度,當兵不再是以前那種強征壯丁按照戶頭抽取壯丁,新軍制類似於後世的兵役制度,雖然依舊是徵召轄區內十八到二十五歲青壯年參軍,但是除了身體素質抽檢之外,還增加了兵餉,民政方面也對參軍家庭有更大的補貼和政策傾斜,這樣就大大減輕了百姓的負擔,很多家庭甚至希望家中的青年子弟能夠參軍,不僅僅減少開支還能帶來不少的收入。
「陳燁,和李家添談得如何了?」薛洋白了一眼這位拿自己開玩笑的軍師之後也是跟著笑道:「他要是不出點血,那我只能讓陸翊派軍隊秘密進入蘄州將他李家全部給抄了。」
陳燁也被薛洋這搞怪的言語給帶笑了,點點頭道:「主公放心,大致已經談妥了,李家添願意出錢買命,並且同意我舒州軍以後可以借用蘄州水師碼頭作為停靠點,所需物資他會代為籌備。只是有一點——」陳燁有些欲言又止,但是隨即咬咬牙道:「他希望我軍能夠釋放他的手下,他可以多出一部分錢糧。」
「士兵?李家添不會是被打傻了吧?」雷凌一聲怪叫道:「此事不容商議,要是答應了他豈不是說我水師將士白打了一仗?」
薛洋倒是和袁襲對視一眼,二人均是看出了彼此的意思,袁襲咳嗽一聲之後道:「兩次大戰你們攻擊俘獲蘄州水師和李家寨水賊多少人?補充進入我水師的有多少?還有多少人被剔除在外了?」袁襲這一問何勝馬上反應過來了,直接道:「主公和軍師的意思是將我軍不用的那些士兵全部送還給李家添是嗎?此計倒是可行,還有那些軍中將領。蘄州水師被李家添霸占這些年,大肆安插黨羽培植親信,軍中將領不是他的心腹就是李家族人,此次整編這些人都被我軍剔除在外,連帶士兵共計千餘人左右。」
「那就告訴他,可以將他的將領和總計千餘名士兵還給他,剩餘的就別想了。」薛洋拍了拍手掌道:「後勤部要和十三司密切協作,將已經加入我軍的士兵家屬全部從蘄州等地接出來帶回岳西安置,如此一來我岳西之地憑空可得百姓數千戶。」
這場會議到此也就結束了,雷凌和何勝兩人回去之後除了要制定水師的整訓計劃,還需要配合後勤部登記士兵的籍貫以方便十三司查訪。而陳燁則最後一次和李家添進行談判,將薛洋開出的最終的條件報給李家添,讓其自己決定。
此時李家添已經在望江待了五天了,算上他出征的時間,近十天時間過去已經足夠讓他著急了。畢竟如今蘄州那邊的局勢容不得自己在此耽擱,一旦自己失敗被俘的消息傳回蘄州,那麼自己原本掌控的勢力會瞬間瓦解不復存在。而且舒州軍能夠釋放自己和近千名士兵在他看到也是做到極限了,這其中還有那十幾名將領,只要這些人在花點時間蘄州水師還會失而復得。
「主公,只怕此刻李家添已經沒有多少討價還價的餘地了,他能提出讓我軍釋放他的士兵就表明他已經想到了蘄州那邊的局勢變化。所以襲料定此次陳燁必然會大有收穫,而且為了不讓我等看出他的心虛,他一定不會在意陳燁提出的那麼多賠償。」袁襲站在薛洋身邊笑道:「打劫了這個蘄州大家族,今年這個年算是過去了。」
「明年,只怕明年不得不向府城出手了,不然的話依照目前舒州軍的編制,步軍已經近萬人,還不算十三司和後勤部的人手,再加上水師要養,就算是陳家傾力出手也不是長久之計,必須拿下府城占據完整的一州之地,不然的話遲早會被錢糧拖垮。」薛洋也是一聲嘆息,岳西只有十萬不到人口,要養活這麼龐大的一支軍隊短期內依靠陳家貼補加上陳燁東拼西湊還能勉強維持,但是時日長久必然會陷入窮兵黷武的境地。要想改變現狀只有拿下府城,擴充人口基數來維持,依靠著府城掌握的財富和錢糧人口在北方諸侯崛起之前,造成既定事實。然後趁著煮溫和李克用爭鋒之際,利用水師便利往西往南拓展,發展壯大。
「主公,李家添已經同意,他要求見主公一面。」薛洋和袁襲都是目帶憂色想著來年如何展開計劃,陳燁喜滋滋的走了進來笑道。
「你到底敲詐了他多少錢糧?」袁襲見到陳燁面帶喜色也是放下了心事有些好奇的問道。
「糧食三萬石,布匹五千匹,鹹魚五千斤,鹽五船,鐵一萬斤,開元通寶十萬貫,還有一些其他的物件。」陳燁的這句話甚至讓薛洋都忍不住側目道:「李家添肯出這麼高的價?你不會對他做了什麼吧?李家就算是岐黃一帶的大家族這麼大出血也會一蹶不振吧?」這其中還有鹹魚,倒是讓薛洋想起這個時代醃製品只怕已經是戰略物資了。
「那就帶他進來吧,我也是好奇李家添願意掏出這麼多家底而且一定要見主公到底打得什麼主意。」袁襲擺擺手示意陳燁將李家添帶進來,笑道:「主公,依襲之見,李家添八成是想引我軍為外援,畢竟他新敗之後難保沒有人會打他的主意。」
「那也隨他,我軍明年的方略一定定下來了,倒是水師可以沿江而上深入荊楚和山南道持續打擊水賊和其他阻礙商船往來的勢力,給他借一下力也無不可。」薛洋無所謂的擺了擺手,見到外間跟著陳燁走進來一位中年人,看起來倒也不像是一位橫行霸道縱兵為匪之人。
「李郎將,這位便是我岳西兵馬使薛郎君,這位是舒州軍軍師。」陳燁介紹完薛洋兩人之後道:「主公軍師,他便是蘄州水師郎將李家添。」
「李郎將請坐,這幾日在我岳西住的可還適應?」薛洋招呼對方坐下之後袁襲跟著笑道:「岳西貧瘠,民風未開,有所怠慢還請郎將恕罪。」
「有勞袁軍師掛念,本將休息的還不錯。」李家添見到薛洋看著自己也不想在此時掉了身價,所以拱手一禮道:「今日得見兵馬使薛郎君,果然是英雄出少年,弱冠之年就能夠闖出這一番基業,我李家添輸得不冤。既然郎君願意高抬貴手,放我一條生路,我李某人也部是不識時務,但請郎君放心,我已經親書一封稍時交給心腹之人送回,半月之內所有物資錢糧必然如數奉上,斷不會為了些許錢財失了面子。」
「好,爽快。既然郎將是爽快之人,我舒州軍也不會小氣。不知郎將要見我家主公是否有何隱情要說?」袁襲拍掌笑道:「但請言明,我家主公雖然年幼,但卻是蓋世英豪,不會因為此前之誤會而看輕郎將。」
薛洋點了點頭笑道:「岳西貧瘠,養軍艱難,所以不得不出此下策。既然郎將肯出手相助,我薛洋自當回報,只要我力所能及,必然不會拒絕。」他和袁襲兩人一唱一和倒是讓旁邊的陳燁心頭暗笑,但是這一番表態倒是讓李家添面色好看不少。畢竟人家都說此前是誤會願意替自己遮掩,自己也不好主動再揭自家傷疤,所以抱拳一禮之後道:「實不相瞞,此次我水師受損嚴重,只怕李某人回去之後刺史府和蘄州軍主將會多有責難,不知郎君是否願意助我一臂之力,穩住蘄州水師岌岌可危之勢。明人面前不說暗話,只要郎君肯垂青眼,他日我李家添願結草銜環以報郎君,蘄州水師以後必奉郎君為主,如有違背,人神共棄。」
「李郎將言重了,既然你我有此緣分,本將自當回報。」薛洋和袁襲對視一眼點了點頭道:「我舒州水師會整修一段時日,十一月初開出,沿江西進打擊水匪,彼時可就近停靠蘄州碼頭,為郎將助威。不知郎將可能支撐這剩下半月時間?」
薛洋的話讓李家添臉上湧出一絲喜色,起身長鞠一躬道:「末將多謝郎君厚愛,區區半月時間還難不倒末將。但請郎君放心,除卻此次交割物資以外,舒州水師西進剿匪所需錢糧也由在下一力承當。」
「呵呵,如此甚好,剩餘諸事郎將也盡可和陳燁商議,稍時我家主公在望江縣衙擺下宴席為郎將接風洗塵,還請郎將務必參加,你我兩家罷手言和,共赴時艱。」袁襲跟著起身笑道,與此同時朝旁邊的陳燁使了個眼色,後者馬上明白過來。
「軍師所言甚是,李郎將安心,你我兩家就此消除刀兵之禍倒也是沿江百姓之福。」薛洋的話讓李家添也跟著笑了起來,隨後跟隨陳燁去更衣沐浴,順帶商議後續事宜,這場大別山東西兩側的對峙也在這場看起來別開生面的宴席之中暫時消散。陳燁在派人護送李家添和剩餘的千餘名士兵回去之後隨船帶回來得知消息加急準備的物資,雙方在隨後半月時間內除了交割物資之外,李家添也在著手應對自己大敗之後蘄州驟然轉變的局勢和壓力。
舒州水師成軍和此前和李家添的河口一戰的消息在當時過往商船的傳播之下開始向沿江兩岸擴散,再加上望江縣城外那歡呼雀躍的熱鬧活動也讓此時位處舒州府城逐漸占據了主動權的林遠圖面色大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