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將軍,後勤部打算近期打通從循州至翁源直道,然後讓運糧隊從循州直接轉運過來,至少能借用部分閩西南直道,其速度要快捷不少。」陸明在韶州發愁糧食的事情快速傳回廣州之後,陸翊就打算從陸路輸送糧草進入前線,而且直接避開了從廣州北上的群山阻隔,如此一來其速度倒是快了不少。而且翁源一帶靠近循州西北,那一帶已經被天策軍占領多時,百姓歸化之後,多在當地官員的引導之下安心安心生產,其本地輸出的糧食就非常多,讓後勤部在當地就能就地採購不少。
「就地輸送部分百姓過去,然後組織那些衣食無著的百姓參與修路,讓刺史府派員參與此事。」陸明點了點頭,天策軍上下對於緩慢的陸上運輸一向都不感冒,習慣了大江大河甚至於海運的前線將領此時也沒什麼好辦法,只得祭起了修路這個招數,想儘快打通直道,也好儘快讓韶州恢復生機。
糧食和百姓有了解決的辦法之後,陸明才終於目光轉向北線的爭奪上,此時東北方向的湞昌實際上已經處於激戰之中,杜光義在湞昌城外連續和鎮南軍動手數次,將前期對方的幾次試探打退之後,雙方陷入了一個短時間的停滯,但是彼此醞釀的計劃卻在伴隨著時間的推移而逐漸浮出水面。
不過此時包括在催促第三衛和第二衛深入嶺南道西北方向的陸翊都不知道的是,此時鎮南軍之所以停止進攻,不在於趙德樞兵力不足,甚至於無關於鍾傳在西面的動作,而是牽扯到了一樁遠在舒州的佛門公案。只不過南平王府這邊沒人注意,但是趙德樞在接到蘇遠清送回來的線報之後卻很篤定的放慢了腳步。
「令超師兄從江西出發,繞道潁州前來大佛寺,不知有何以教我啊?」大佛寺內,慧心禪師看著令超口宣佛號之後笑道:「如今正值春水上漲,不日老衲選一良時,師兄隨我下山去游湖如何?」
「不急,久聞慧心師兄乃是舒州佛門巨擘,甚至還執掌南平王府宗教司,今日前來確是想勸說師兄一句,莫要把佛門帶入世俗權勢爭鬥之中,以免給我禪宗中人帶來無妄之災啊。」令超禪師看著對方似笑非笑道:「久聞南平郡王起家之時,是師兄傾盡所有助其穩固根基,是否有此事啊?」
「倒也算是不錯吧。」慧心禪師看著對方點了點頭,隨後道:「當日小郎君和陳家眾人遭遇大難,來我天柱山下,曾和老衲有過一面之緣,不過倒也不算是什麼臂助。如今南平王府南天一柱,乃是小郎君自己的努力,和老衲無關,和佛門也無多大關係,師兄還是莫要忘加猜測為好。至於宗教司,老衲如今也不過問俗事,都是交給有司自行打理了。不知師兄忽然上山詢問所為何故?」
「想和師兄論道一二。」令超也不諱言,直接開口道:「師兄當初一念之仁,只怕也未曾料到如今南平王府南天一霸,氣勢逼人,郡王爺手下兵馬四處征伐,讓各地風聲鶴唳,民不聊生吧?」
「風聲鶴唳?民不聊生?」慧心看了一眼對方,有些詫異的問道:「令超師兄何出此言?小郎君執政向來一心為了百姓,為了蒼生,師兄從何處聽來的民不聊生一說?」
「淮南新政,席捲三道千萬百姓,無數人頭落地,就為了區區一紙新政,難不成這不叫民不聊生嗎?」令超在旁邊鬚眉皆張,頗有些怒氣道:「南平郡王一到江南,立起兵戈,以屠刀開道,屠殺民間富庶之家,來充實府庫,為其南下征戰提供錢糧,這不是以官劫民嗎?難道師兄還以為這是良政不成?老衲不知師兄當初為何執意要資助這等人上位,然則如今看來,師兄需要為這些枉死之人多念幾遍往生經咒才可,否則師兄將來如何修成正果?」
「呵呵,是嗎?令超師兄到底是從何處聽來的這些片面之詞?」慧心禪師搖了搖頭,深深的看了一眼對方道:「我佛門中人不打誑語,師兄若想去了解這新政,就該去實地走訪,去深入百姓之中去用自己的雙眼去看,去用自己的雙耳去聽,而不是道聽途說,聽信某些人的一面之詞,誣陷小郎君一片為民之心。」
「小郎君推行新政之時,其人尚在舒州,王府新政也是發肇於舒州,可師兄你自己去看看,如今的舒州是何等繁盛,家家戶戶皆有餘糧,百姓富庶,遠超天下各州郡,師兄難道看不見嗎?」慧心禪師一句話說的對方沒了話語之後卻自顧自起身道:「老衲雖是佛門中人,不理紅塵俗世,但是依舊要說,小郎君之為人,卻是為國為民之人,他制定新政乃是為了百姓蒼生,他率軍征伐各地,乃是為了一統天下,結束大唐百年藩鎮之亂,此乃是順應天心民意,怎麼到了師兄口中,反倒是成了征伐暴力之人?那些藩鎮不該剷除嗎?割據一方,奴役百姓,為了自己權勢地位,枉顧蒼生社稷,這等人就該以屠刀開道,強勢掃平。至於那些豪門世家,他們又如何不是一個個全都站在百姓之上,榨取民脂民膏?師兄所在之江西,和如今小郎君之江東,師兄覺得百姓會喜歡哪一個?」
「我本以為師兄是受人蒙蔽,看起來師兄才是真的罪魁禍首,這番言論可有我佛慈悲之心?」令超禪師看著對方,有些怒氣道:「師兄這番言說置那些枉死之人於何地?」
「枉死?何為枉死?」慧心禪師轉身看著對方搖頭道:「我看的確都是該下地獄之人,師兄如此奔走,難道不知自己才是犯了凡心嗔念之人嗎?那鎮南王果真是百姓值得託付之人?若是如此為何又有如今之困局?師兄身在江西,卻對近在咫尺的江南各地變化視而不見,又何有資格與老衲談論小郎君?」
「你!」令超豁然起身,等著慧心禪師喝斥道:「師兄執迷不悟,遲早會將我佛門帶入萬劫不復之地,令超絕不會容忍此事發生。」
「隨你,滔滔大勢如長江之水,東流而下,其實區區人力所能阻擋?」慧心禪師絲毫沒有將對方的話語放在眼裡,反而直接道:「如今小郎君南嶽俯衝之勢,已無可阻擋,師兄螳臂當車,只怕到時還會連累我佛門弟子經歷殺劫,師兄才是該多念往生經咒。」
「那好,我們走著瞧。」令超禪師拂袖而去,那怒氣難忍的樣子讓慧心禪師眉頭一皺,隨即叫來身邊的小沙彌道:「即可下山去找布政使,就說,江西來人已進入我大佛寺,是令超,讓他們多注意,上報小郎君,對鍾傳其人多加防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