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啟二年七月份的這場發生在長安的鬧劇還在如火如荼的進行著,但是朱玫卻在隨後利用李熅的名義大肆冊封天下諸侯,將原本吝色頒布的爵位直接當成了不要錢的賞賜紛紛下發,而且鼓動李熅在長安城發布封賞公告,一下子把這把火燒到了極致。許多不明真相的大小諸侯被這種爵位蠱惑,紛紛上表勸進,一時之間前往長安的信使絡繹不絕。
「主公,郡主來了。」薛洋剛剛接到陸翊在越州發過來的戰報,準備擇期讓第二衛南下,還沒來得及和袁襲商議,向傑就到了,後面還跟著李稚妍和李成。
「看樣子都在為長安的事情擔憂啊。」薛洋微微一笑,隨即點頭道:「讓郡主進來吧,今日索性把這件事說一說。」
「你,你聽說襄王在長安準備登基的事情了?」李稚妍帶著李成進來的時候,薛洋和袁襲對視一眼之後起身給對方讓座,不過對方卻根本沒心思顧忌這些禮節,反倒是直接盯著薛洋問道:「薛相公如何看待這件事?」
「此事襄王只怕也做不得主。」薛洋在旁邊搖了搖頭,隨即道:「一切皆是朱玫和蕭遘等人在作怪!郡主理會他做什麼呢?這天也塌不下來。」
他說的風輕雲淡,但是李稚妍卻急聲道:「天無二日,國無二主,若是真讓襄王登基稱帝,那我大唐豈不是有了兩位皇帝?這天下還不大亂嗎?你難道就不擔心?還是你也覺得襄王給南平王的爵位讓你眼紅了?」
「確實有些眼紅!」薛洋一本正經的回答讓對方氣急頓足,臉上顯出一絲紅暈,一時之間都不知道說什麼好了。不過好在袁襲在旁邊笑道:「郡主且坐,我淮南軍並沒有要參與這件事的意思。」
「你!」袁襲的話讓李稚妍反應過來,見到薛洋臉上的那一絲笑意,頓時明白對方是在逗弄自己,頓時羞紅了臉,拉著李成坐在一邊,也沒去坐上面的主座。
「王爵啊,我尚且心動,郡主想想這天下諸侯有幾個不心動的?」薛洋一笑,隨即看著對方道:「朱玫這一手雖然拙劣不堪,但卻無疑打在了眾人的心坎上,這一封不要錢的封賞詔書很有可能就是一個引子,不論長安的小朝廷日後如何發展,都是新一輪角逐和動亂的起因啊!這才是我擔心的事情,郡主你想想,興元府的唐皇若是想制止這件事該怎麼做?」
「只有兩個辦法,其一是詔令天下諸侯掃平叛亂,就如同當初剿滅黃巢一般。其二則是跟著朱玫一樣,也發布相應的詔書,以唐皇之正統,如果爵位賞賜相差不多,那這些人還是會聽從興元府的命令。只不過如此一來各路諸侯爭奪爵位賞賜,大規模的兼併大戰只怕比平亂之戰還要慘烈。」薛洋想起了朱全忠的崛起過程,也就是在剿滅朱玫、李熅叛亂之後才起來的。而且在僖宗皇帝重新返回長安之後不久就去世,接任皇位的昭宗根本無法掌控混亂不堪的朝堂和大戰不休的天下,最終被朱全忠占到了先手。
「這兩個法子都是飲鴆止渴,不治根本!」李稚妍嘆息一聲之後目光轉向薛洋,聲音幽幽道:「薛相公可還有其他的法子?挽救這大唐兩百年天下?」
「我只有一個辦法。」薛洋眼神一凝,但是隨即道:「挽救大唐只怕是無能為力,畢竟大唐國祚兩百年,已經耗盡了元氣,百姓看不到希望,各地紛亂不休,中原氣運盡數毀於戰火。所以挽救大唐只怕不易,掃平天下卻未必不能!說句實在話,與其說對這天下至尊之位感興趣,還不如說我很嚮往當年的大唐盛世,想要重鑄的也是那萬國來朝,四海賓服的天朝上國之氣象,希望有一天能夠領兵出塞,去收復當年安西軍喋血沙場,孤軍奮戰數十年的安西故土,去看看那裡,是否還有我大唐子民留存,去把那些為國為民,奮勇不屈的將士遺骨帶來中原。」
「我淮南軍起自百姓,以百姓為根基,步步壯大,不靠朝廷封賞,不靠世家大族資助,也就擺脫了所有的掣肘,理當成為天下百姓之望。」薛洋看著李稚妍嘆息道:「郡主維護李唐江山之心,薛洋感同身受,但這天下畢竟是天下人的天下,動亂百年,百姓已經對大唐朝廷,對於李唐皇族失去了最後的信心,形勢走到如今這個地步,非人力所能挽回,郡主應該為皇子早做打算,去各地走走看看,去看看百姓需要什麼,也許你會明白的。」
薛洋說這話的時候看了一眼李成,露出了一絲憐憫的神情,他已經不記得歷史上僖宗皇帝最後為何決斷將皇位讓給李保,或許有楊復恭的因素,但也未必不是看出了大唐江山江河日下,若是交到稚子手中只怕更加難以為繼,更有可能有殺身之禍。只不過他沒想到的是,還有一個朱全忠在旁邊虎視眈眈,最終將皇族一脈盡數斷送在洛陽城內。
薛洋說這些話的時候沒有帶一絲個人的情緒,甚至那一縷悲憫的神情連李稚妍也看到了,那種神情看在李成這個孩子身上讓她忍不住心頭一酸,似乎也看到了這個孩子日後的處境,所以一瞬間忽然做出了一個決定,抬頭看著薛洋道:「你還記得自己的承諾嗎?」
「承諾?」薛洋一愣,隨即點了點頭,看著對方搖了搖頭道:「郡主大可不必如此,我說過我會護住你們姐弟的,自然會做到。我對皇位又沒多大興趣!」
「你記得,那我也記得我的諾言!」李稚妍對於薛洋的話和他的反應似乎很滿意,點了點頭之後起身道:「稚妍先走了,不耽誤你的軍國大事。你有什麼抱負和理想盡可去施展吧,我和成兒也想在一個太平盛世,在一個昔日的大唐盛世之中活下去。」
「主公!」薛洋一呆,但是等他被袁襲叫醒,回過神來的時候李稚妍已經帶著李成離開了,頓時嘆息一聲苦笑道:「這位郡主只怕是皇族最後的菁英了,可惜生錯了年代,不然的話說不得是一代則天大帝一般的人物。」
「是啊,可惜了。」袁襲跟著一嘆,但是隨即目光轉向薛洋,似乎帶著更多的仰慕和佩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