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梅在唐菲菲家裡算是安定下來了,她人聰慧做事極有眼色,眼裡有活會自己搶在事前做好。
人之所求,有片瓦遮身有立錐之地。父母死後的春梅如無根的浮萍,兄嫂拒之門外,一個聾啞孤女無依無靠。
有了歸宿就有了根,對她來說意義就不一樣了,這就是家。
唐菲菲和春梅相處融洽,熟悉了幾天後,春梅還能幫忙帶帶時明,跟他躲貓貓,逗的時明哈哈大笑,一下就黏上了這個未來伯母。
如此一來,有人上門來打個針吊瓶水,唐菲菲能撒手安心忙手頭的事了。
因為有了春梅這尊大佛在家,秦三哥這雙腳每天不由自主就往這邊走過來了。他逮著機會就送點小玩意給春梅,有時候是兩顆糖,有時候是根頭繩,還有許多零零碎碎的。
春梅跟得了寶貝似的在唐菲菲面前小心翼翼的看,卻捨不得用,用手帕包了放在樟木箱裡,有時候晚上睡覺前還掏出來看看。
唐菲菲偶然撞見過春梅還一樣樣的數著,擺弄它們,然後又珍之又重的收起來。
有天晚上她和秦越笑著說起,還感嘆春梅和秦三哥這是「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後。」
被秦越好一頓欺負後,他竟然也從口袋裡掏出來一個珍珠髮夾,可把她給樂怪了,「看來秦家男人都是花花腸子心思多。」
又惹來大灰狼好一陣蹂躪,唐菲菲胡亂喊著「好哥哥、越哥哥」才被饒過。
第二天夾著珍珠髮夾的唐菲菲錘著酸痛的腰肢,暗暗唾棄這買賣不划算,一個髮夾就把自己賣了。
平淡的日子充實又美好,似乎那些不快隨著時間已經成為過眼雲煙,至於是否在當事人心裡留下疤痕,誰也不知道。
秦家村挨著大湖,靠岸的淺水區有許多水產野菜,比如藕白,還有蘆筍,稜角、蓮子則要到夏秋之際,一年四季大湖都有豐盛的禮物。
有些頭腦靈泛的大著膽子偷摸采著送到市里,慢慢的竟也累積了些老客戶,於是拉上相好的一起,漸漸的村裡有人離開家裡去市里做小生意。
剛開始是家裡去個人打頭陣,站穩腳跟就一家人都出去了。田地給親近的兄弟或者村民種,幫忙上繳糧食再分一些口糧,於是雙方皆大歡喜。
改革浪潮湧來的一波一波訊息,刷新著人們陳舊的觀念。
聽說,最近村里要通電了!
聽說,周主任她家準備買電視機了!
聽說,劉軍堂客在外面偷偷生了個兒子!
聽說……還有很多小道消息。
道聽途說的新聞在村里流傳,為村民茶餘飯後多點談資。
太陽帶走春天,在知了知了聲中來到了盛夏。
人們搶收是最辛苦的,要在短短几天裡收割上一季的早稻,馬上插下晚稻。
泡在田裡一天,腰都伸不直,人力收割播種的年代,手施農家肥肩挑稻穀,沒有男人寸步難行,都是要下力氣的重活。迅讀網 .
這不是女人想要平等就能做到的,生理結構就決定了女人硬要撐起農業半邊天付出的代價太大了,也無怪乎都想家裡多幾個壯勞力,從而多生幾個男孩子。
秦家村收早稻是這樣的,只割稻穀穗子那一尺,竹編的一米多高的大簍子裝了,曬在自己門口的泥地上。對,沒錯,就是泥土上,所以吃飯時石子磕到牙那是常事。
這時候村民並沒有奢侈的用水泥來粉一塊坪地,大多數採取的比較傳統的土辦法。
什麼法子呢?
牛糞不只在印度是寶貝啊,在農業時代它也是農民朋友的寶啊!不僅可以施肥,還能粉刷地面,幹了後可以短暫的隔絕泥土和稻穀混為一談的衝動。
不知道發明這個辦法的人是不是個貪玩的小孩在做行為藝術,把它攪和攪和了用手捧著在地上塗鴉,這個是比較挑戰潔癖症患者的。
當然吃飯的時候還是要抑制住這種聯想的,否則會有味道不是。
還是一把把的谷穗還沒有脫粒,又怎麼辦呢?曬得半干時,聰明的老祖宗又就地取材發明了一個好物事,用柔韌的木枝條或竹條,大概兩個拇指粗細,呈「弗」字形編制固定,活動接口在手柄上。
使用時不停的用它拍打地上的谷穗,用人力敲打喔,不是一會要幾天呢。
就這足夠累壞一個壯丁了,身嬌體弱的女性試試,打個羽毛球都會胳膊酸痛幾天的人,得被打擊的鑽地里爬不出來。
所以才有那句話啊!「誰知盤中餐,粒粒皆辛苦。」十個字道盡了農民伯伯的辛勞,機械沒有代替人力時,幾千年裡人們靠著雙手繁衍生息,才有今天。
雙搶的勞累讓人們都睡得很沉,漫天的星光好奇的一閃一閃,似乎在疑惑那一片片的金黃色稻穗怎麼不見了。
夏夜裡蛙鳴聲陣陣,伴著草叢裡蟋蟀一唱一和,還有偶爾的鳥叫,這是大自然演奏的催眠曲。
深夜,一道人影打著手電筒,追著光線跌跌撞撞的在村里跑著,驚起了淺眠的狗兒。
一時之間,那人也顧不上這許多,發狂似的跑著,路上有些坑也顧不得避開,不時摔倒在地,慌慌張張的繼續向目的地奔去。
「哐哐哐……」有人大力的敲著門,把睡夢中的人驚醒了。
「越哥,外面有人敲門吧!」唐菲菲推了推秦越,拍了拍被驚動不安的時明,安撫他繼續睡。
秦越自己雖沒有分田,但是唐菲菲娘倆有,他今年自己種了,跟爹娘合夥收割,這幾天累的夠嗆,入夜就睡得很沉。
迷迷糊糊的被叫醒的秦越,還有點今夕不知何夕的懵懂。「誰啊,大半夜的什麼事啊?」
「小越……是我劉軍,我想找一下唐醫生。」門外的人壓低聲音說道。
秦越聽到劉軍說話,瞬間向唐菲菲看去,神志回籠,這大半夜找就過來,莫非……
他暗自猜想著,一邊摸索著劃燃火柴,點亮煤油燈,才走去門口。
「吱呀……」木門發出婉轉的聲音,門外站著的正是劉軍。
好傢夥,這人半夜去殺人了麼,臉上,衣服上,手上,到處是乾涸的血漬,怕不是從血海里爬出來的,虧的一路上沒人看見,不然得嚇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