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民大會開完了,人群漸漸散去,夜幕降臨。
家家戶戶燃起炊煙,孩子們無憂無慮的追逐嬉戲,在他們的記憶里這次大會也就是一次簡單的人群聚集。
可是到底有些東西不一樣了,不乏有些人心中抱著僥倖心理,希望是雷聲大雨點小。
總體來說,村裡的女人最為難過。
人們能夠為了心中的執念付出了多大的代價,又能發揮多大的機智與村長幹部們鬥智鬥勇。
周主任跟她安排了工作,要摸底村里婦女的生育狀態。正值生育年齡的婦人是重點觀察對象,必須密切關注,以防有人隱瞞不報躲著。
唐菲菲心情有點沉重,也很糾結。迎風作案的人後果如何,自然也心知肚明。
有好幾家,為了生個皇位繼承人,東躲西藏,偏偏生了一個又一個的女兒。
在外面躲不了一世,孩子生下來總歸是要回家的。他們得為自己的行為承擔後果。
村民們沒什麼收入,靠田地吃飯,卡在咽喉上的枷鎖,讓他們學會取捨。新時代來了男女平等,那些愚昧無知的思想應該擯棄,從長遠的角度上來看是能提升女性的地位。
人們絞盡腦汁的要生一個男孩,好要繼承家裡那一畝三分地。而婦人們無助的只能跟隨家中男人的腳步,麻木而又疲憊的生育,虧損身體。
唐菲菲眼前的工作是可想而知的艱難,那些想要生男娃娃的人家,在這種壓力下會更為迫切,甚至做出失去理智的行為。
晚飯在秦老爹家裡吃的,說好的整兩口,也變成了喝悶酒,都有點愁雲苦霧,消化不良。
飯後秦越抱著孩子,胳膊上挎著唐菲菲的小手,一家三口在靜謐的野風中,散著步慢悠悠的走回家。
唐菲菲手裡拿著手電筒,小心的照著前面的路。前兩天下了點小雨,路面泥土濕潤,天黑了不太好走。
秦越對唐菲菲的處境有些擔憂,又有絲後悔讓她承接衛生室的工作,想到這裡,忍不住開口問妻子:「菲菲,你怕不怕?」。
唐菲菲搖搖頭,輕聲說道:「不會,麻煩是肯定有點的。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嘛。」路面滑溜溜的她有點怕摔跤,小手緊緊攀附在秦越胳膊上。
秦越察覺到妻子的緊張,於是將時明換一隻手抱在另一側,溫和的說:「嗯,回家再說吧,小心腳下。」說著便攬過唐菲菲肩頭,慢慢朝家走去。鄉間泥土小路又窄又濕滑,稍不小心就會摔到田裡,那可不妙了。
兩人相扶相攙的回到家,這短短的一段路,走的很是辛苦,後背都出了一層毛毛汗。網 .
唐菲菲看著眼前這個男人,最近有點消瘦的臉龐,在陽光的洗禮下,變得黝黑的膚色,心裡划過一絲滿足。
夫妻二人之間一剛一柔,有張有馳才是長久的。前世自己太過剛強,什麼都想掌控在手裡。強硬的插手這個男人的一切,想要他按著自己的意志去執行。
針尖對麥芒,兩敗俱傷的慘痛經歷,不止傷害了自己,也害苦了他。
秦越放下睡著了的時明,輕輕的脫去小傢伙的外衣,蓋好被子。熟睡的小時明似乎知道自己離開了爸爸溫暖的懷抱,嘴裡哼哼唧唧,秦越連忙晃動搖籃,直到小傢伙又進入甜甜的夢鄉。
秦越此刻的表現讓唐菲菲有點刮目相看,她其實很少和男人這麼溫和平靜的相處。看著男人溫柔仔細的照顧著兒子,突然發現只要他在家,小時明除了餵奶,自己啥都不用插手幫忙。
以前她從不曾仔細的看過注意過秦越做的一切,滿心眼的就是唐老娘給他的評價:土包子,一雙腳泥巴都沒洗乾淨。沒出息,掙不到錢,窮鬼一個。
說良心話秦越此時二十多的工資,真心不錯了。以這個時代的購買力來說,算是高收入。真正的靠低頭吃飯的農民哪能掙到這個數。
夜深人靜的時候,適合兩個人說說心裡話。
唐菲菲枕著秦越結實的手臂,手裡無意識的玩著他的手指。「越哥,在外面辛苦了。」她認真的看著男人說道,屋子裡的光線暗淡,一雙眼睛卻熠熠生輝。
「菲菲,要不明天我去跟村長說說,反正現在衛生室的東西還沒有置辦齊整,咱們把這事推了。」秦越擔心唐菲菲吃苦受累還不討好,況且自己忙碌起來經常不在家,如果有點什麼事,到底不方便。
唐菲菲卻不願意,「越哥,你相信我一次好嗎,我能做好的。嗯……」女人的撒嬌像小孩要糖吃似的,嬌憨天真,秦越差點就同意了。
他神色一肅,堅持自己的立場:「菲菲,現在這個情況怕是會有啥衝突,我擔心你和時明,有什麼事情就晚了。」
唐菲菲痴纏著撒嬌打滾:「越哥,學了這麼久就這麼放棄也不划算,對吧?再說你的面子擱在這裡呢,大哥二哥他們也會幫咱們的,對吧?」
唐菲菲說著便又爬起來,雙手一拍,興奮的說道:「三哥不是和那女孩要訂婚了嗎?你跟爹娘說一下,把她接過來住咱家陪我吧,剛好我一個人忙不過來,請她來,咱們給她開工資。你覺得怎麼樣啊?嗯,怎麼樣?」
秦越對唐菲菲沒辦法,況且她說的也在理,在可控的範圍內他願意寵著她。他樂觀的希望村人善良,不會禍及無辜。
如果這般做一舉兩得,既能幫襯老三一把,讓他倆婚前處一處增進感情,還能給懷裡小妻子的事業助力,那他也願意鼎力支持。
只是村里還是需要去打下招呼,煩請村幹部關照一二。男人默默的計劃著幫女人支起遮風擋雨的帳篷,庇護她娘倆的安逸生活。
秦越枕著手臂,身邊的妻子平緩悠長的呼吸昭示著她進入了熟睡。他愛憐的看著妻兒,朦朧的夜色中只能看到一個輪廓,心裡卻安定不已。
是夜,村里夫妻的喁喁私語像夏夜的蛐蛐聲,輾轉反側到了後半夜還在謀劃些什麼,也許只有窗外搖曳的樹影聽到了談話內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