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六章 哭亡魂曲

  其實參與九組擂台的弟子們,大多都是興奮與激動並存。【記住本站域名】他們壓根沒想過能打敗人傑,但是在聽說對方今天派木雕上場,一個個心中又充滿了期待:

  這樣若是打起十二分精神認真交手幾回,說不定能贏呢?

  蔡清淇外表是個又高又帥的小伙,留個短寸頭,下巴有圈刺邋邋的鬍渣,看上去散發出一種頹頹喪喪的氣息。其實他本身實力並不差,是目前神哭峰在先天期的兩大親傳之一。

  他原本和其他人一樣,寄希望自己能靠後上場,先仔細觀察觀察木雕的戰鬥風格。可萬萬沒想到,自己居然是第一簽!

  這是什麼手氣!

  「哎!註定是個陪襯!」

  見施法般突然出現在原地一動不動的身影,蔡清淇狠狠咽了口口水,腿肚子顫抖、一臉忐忑地從台下走到台前。他面色發苦地在人傑身前百丈遠位置處站定,可憐兮兮地行了禮,用「心口」說道:

  「神哭峰道淇,見過人傑師叔!」

  他輩分也比較高,僅比人傑差一輩而已,此刻向人傑介紹的是自己道號。

  人傑點點頭,扔出一塊小木雕:

  「它名字叫廿七,代表我出戰。」

  在意念力灌注下,木雕迎風而漲,變成比蔡清淇矮上半個頭的螳螂,螳螂「唰」地穩穩落在擂台上。

  冬日裡的朝陽,灑下一片明媚燦爛的光輝,映在兩道光滑如鏡的刀面上,伴隨著廿七進入戰鬥姿態,緩緩轉動前足,銳利且耀眼的反射光,像黃金碎片一樣在蔡清淇眼前閃爍而過。

  被光芒划過眼角,蔡清淇忽地打了個寒顫,頭皮發麻。下一刻,就好比某些第一次上皇庭獻藝歌者,終於走到帝王跟前要開始表演一般,所有此前的忐忑和緊張,突然煙消雲散。

  等真正上了台,整個人反而完全冷靜下來。

  「得打起十二分精神,否則連出手機會都沒了!拼了!」

  想到做到。從外人看,蔡清淇還是那副哭喪臉、唯唯諾諾的樣子,似乎已經毫無鬥志。天上金丹長老見狀搖搖頭,剛喊「開始」,只見蔡清淇就像承受不住壓力崩潰一般,猛地跪下來。

  他膝蓋「嘭」地重重撞在擂台地面,雙手緊緊捂住臉頰,手指甲深深插入自己發梢根部,口中大叫:

  「父親!!!」

  「嗯?」

  第一次和同門交手,人傑本就準備讓對方先手,看看其他峰手段。可也萬萬沒想到,對面那位一看就很緊張的師侄,居然上場就跪下來喊自己父親。換做往常,他是對這種行為是極其不齒的,但不知為何,現在卻感到一股濃濃的哀傷。

  本尊還好,這感覺僅一閃而逝,但木雕受軀體限制,僅能注入少量意念力。此時在廿七身體裡的人傑意志完全是另一種感受了:

  悲傷驀然出現,感覺自己似真變成了對面那人父親。

  就在此時,蔡清淇又悽厲大喊:

  「您死得好慘啊!!!」

  此話一出,廿七心中一怔,悲傷和痛苦迅速被放大,甚至視野變得有些恍惚,而人傑本尊則是好奇地同時感受著兩股不同情緒。廿七體內雖然沒有性光和足夠量的意念力做支撐,但其實還能努力對抗這種感覺,只是此時人傑反而被對方提起了興趣,沒太堅持。

  嘀嗒,嘀嗒。

  蔡清淇整個人都在隨著肩膀抖動而劇烈顫動著,淚水從手指縫中不斷流下,一滴滴下落,口中則是杜鵑啼血般,用一種奇怪的口音和腔調,大聲哭著,唱著:

  「正月里,正月正,我父得病是頭昏。」

  「嗡」!

  悲傷全部逆衝到頭部,廿七隻覺整個頭顱變得昏昏沉沉起來。

  「二月里,二月八,我父得病是腳麻。」

  木頭做的螳螂中後足竟也變得酸麻。人傑控制著廿七嘗試往前邁出一步,但最終只邁出半步,隨後幾根木頭細足杵在擂台上打晃,發出了「嘎吱嘎吱」的輕響聲。

  「人人都說仙丹好,我把仙丹來找到。」

  「嗯?」

  蔡清淇語調突然提升一截,峰迴路轉地帶著絲絲驚喜。人傑發現廿七身上那股情緒和頭昏腳麻的狀態,居然一下子緩解了,整個心情和身體輕鬆下來。

  雖然不明白對手是什麼意思,但戰鬥本能還是立刻抓住機會,他正準備反擊。

  「誰知仙丹不治病,我父只有這個命。黃泉路上慢慢行,可憐我父成亡人。」

  仿佛海嘯臨前的一次回潮,又仿佛蓄力出拳前的一次後搖,廿七身心剛放鬆,比之前濃烈數倍的哀傷再次猛地襲來,而且似乎和前面那驚喜形成呼應,將驚喜的情緒也一併轉化成濃濃的失望,哀傷和痛苦疊加在一起,一起推向了高潮。

  「叮!」

  兩把長刀抵在地面,廿七差點直接軟倒在地上。蔡清淇哭得更凶了,夾帶著深深的懊惱,並開始握緊雙拳,一邊搖頭晃腦,一邊雙拳錘著地面,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情緒里。

  「五月里,是端陽,近鄰團轉來幫忙。幫忙人兒砍根槐,樹身樹椏兩邊排。」

  人傑發現到了此時此刻,他即使是用留在廿七體內的意念力使出全力,也已經無法控制廿七行為了。眾目睽睽之下,廿七舉起臂刀,一刀刀將自己中後足全部砍了下來。

  「樹椏用來煮茶板,樹身用來做棺材。棺材前頭有腳燈,棺材裡頭有亡人。」

  「嘭!」,廿七終於倒在了地上,臨了還用臂刀一勾,將殘肢斷臂蓋在自己身上。

  「昨天接到糖一包,今天接到紙一挑。三天不吃陽間飯,午時上瞭望鄉台。」

  此刻,人傑本尊立即解放神眼。只見一道道夾帶《天心我心決》靈氣的特殊意念力從蔡清淇口中噴涌而出,沖刷向廿七,並且已經在廿七軀體周圍形成了一道哭喪鬼魂形狀的淡淡漩渦。

  在這股神奇力量作用下,人傑留在廿七體內的意念力越來越淡,越來越薄。不過倒不是像一般修士那樣直接被現場消磨掉了,而是陸陸續續從廿七體內被「驅逐」出來。

  「望鄉台上望一望,滿堂兒女哭哀哀。兒女哭得肝腸斷,閻王不肯放回來!嗚嗚嗚!慘!好慘啊!!」

  隨著最後一句收尾,人傑留在廿七體內意念力全部被驅逐。

  在許多人眼前第一次露面,神秘無比的螳螂木雕,連一次像樣攻擊都還沒做出,就這樣停止所有掙扎,仿佛一堆散架的棺材,平鋪在了擂台上。

  「嗚嗚嗚,嗚嗚嗚嗚嗚!」

  整個看台都陷入安靜,十里廣場上空只能陸陸續續傳來其他擂台打鬥聲,以及九品擂台蔡清淇獨自一人的嗚咽。

  他還在哭泣,肩頭還在聳動,仍陷在情緒中無法自拔,整個人還變得軟趴趴的,兩隻手臂劇烈顫抖,似乎快撐不住身體的重量了,近乎脫力。

  踏,踏,踏。

  耳旁傳來了腳步聲,但他罔若未聞,直到一句冷酷男聲清晰響起:

  「你還好吧?」

  蔡清淇身體僵硬,這才想起自己還在武舉擂台之上!他緊張又艱難地抬頭,看到那個一動不動的身影不知何時已站在自己跟前,背迎著晨光。

  「師師叔!我我還好,只是靈氣和意念力消耗過大,無法再戰」

  蔡清淇突然有點害羞。他知道此時自己一定受萬眾矚目,偏偏他一個大男人,居然還在這個時候哽咽著說話。想到這,他臉色又像剛上台那樣苦了下來。

  人傑嘴角微微一勾,伸出右手:

  「你贏了。」

  「蛤?」

  蔡清淇沒反應過來,此時還有點懵,直到天空又傳來一聲宣布:

  「九組第一場,獲勝者,蔡清淇!」

  「啥?」

  蔡清淇受寵若驚地抓住人傑右手,在對方攙扶下奮力站了起來,同時有點不敢相信自己耳朵。

  「我,我居然贏了?!」

  他心中止不住吶喊:

  我居然贏了人傑師叔?我贏了從未敗過的先生?

  啪!啪啪!

  姬紅玉站起身,帶頭鼓掌,其他人見狀哪還敢再坐,屁股著火似地全部跟著起身,嘩啦啦拼命鼓起掌來。

  啪啪啪啪…啪啪啪啪…

  隨著全場響起熱烈掌聲,蔡清淇這次是無法自制地流下了喜悅的淚水。他向人傑和其他人鞠躬,頗為不好意思地說道:

  「人傑師叔,對不起,剛才沒注意,把您木雕弄壞了,我會賠」

  「沒事。」

  人傑重新驅動一股意念力,控制廿七用大地之力恢復了它的身軀。

  此時眾人才開始議論紛紛:

  「贏了!居然贏了!蔡師祖太牛了吧,竟然第一次就贏了人傑師祖??」

  「是人傑師祖大意。他沒主動進攻,坐等蔡師叔發動喪曲。只是我沒想到,他最後竟沒掙脫掉?難道是第一局,所以特意放水?」

  「應該不是,我表哥就在神木峰,他悄悄告訴我人傑師祖好像目前只能做出先天七品的賦靈木雕。如果確實只有七品,而且只是木雕,根本承載不了多少意念力,在這種情況下,『哭亡父』先發制人,確實有贏的把握!」

  「這也是蔡師叔本身夠強!他是少數幾位不修《傷心蕭法》,把全部精力花在《哭亡魂曲》這個入門功法的奇葩弟子,沒想到使出來威力這麼大!」

  「你們發現沒?人傑師祖好像沒法讓賦靈木雕繼承性光!這麼看的話僅僅對上木雕,咱就不用擔心被那恐怖的性光完克了?!」

  九組前幾簽準備登台的弟子此時你看我,我看你,眼中的光芒越來越盛。抽到第二簽的弟子甚至開始摩拳擦掌:

  「哈哈哈!人傑師祖的賦靈木雕好像沒那麼強啊!」

  「雖然內定他參加明日州郡大比,今日我們無論輸贏都得下場,但只要贏了他的木雕,宗主說就能在宗門寶庫內挑選一件法器!沒到親傳的,可直接成為親傳!」

  「連傻子蔡都勝了,我也能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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