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5.第456章 君臣奏對

  第456章 君臣奏對

  武珝從容不迫地道:「我便是武珝。」

  她聲音清脆,應對倒也得體。

  李世民朝她笑起來:「朕得知你得了案首,甚是意外,你雖年紀輕輕,想不到竟有這樣的聰明睿智,令人驚嘆。」

  陳正泰看了看李世民,又看了看武珝,心裡倒是頗有些擔心。

  擔心什麼?擔心這個時候,武珝將讀經史無用的理論當著李世民的面講出來!

  武珝卻道:「這都是恩師教誨的結果,臣女愚鈍,頑固不化,虧得恩師悉心教導。」

  陳正泰心裡吁了口氣,隨即又為自己多餘的擔心而失笑,大名鼎鼎的武則天,又何須自己去擔心呢?

  她的情商,其實本就吊打了天下絕大多數的人了。

  李世民點頭道:「那也需你有這份天資才成,如若不然,那我大唐的案首也太好考了。朕還聽聞你提前交了卷?」

  武珝泰然道:「是,臣女初次考試,並不曉得考試的規矩,以為只要做完了題,便可交卷,誰料因此而引起許多流言蜚語,現在還為此懊惱呢。」

  嗯……這個理由,很強大。

  李世民哈哈一笑:「你這卷子提前一交,又得了案首,不知多少人羨慕。你有此才學,可想著繼續讀書嗎?」

  這裡頭則是隱晦的詢問武則天,是否有繼續科舉下去的打算,說不準,將來大唐還要出一個女進士。

  武珝卻是搖頭:「有了功名在身,對於臣女而言,已是受益無窮了,至於科舉,臣女乃是女流,不敢奢望。」

  李世民不禁微笑,他凝視著武珝,此人應對得體,當然,她的容貌還是令李世民頗為震驚的。

  李世民饒有興趣地道:「你乃武士彠之女?」

  武珝道:「正是,家父姓武,諱士彠。」

  李世民道:「武士彠也是我大唐的功臣哪,這樣算來,你也是功臣之後了,朕聽聞,你現在的處境並不好。」

  武珝道:「今蒙恩師收留,處境已大大改善了。」

  李世民凝視著她:「你既是貴族女子,當可選秀入宮,朕若是格外開恩,你可願入宮嗎?」

  陳正泰在旁乾笑,心裡卻是尷尬的一批,他對武珝,是頗為欣賞的,可是你李二郎,這樣的年紀了,說這樣的話……這不是搶人嗎?這真是一丁點道德也沒有了。

  卻見李世民笑吟吟的看著武珝,似乎期盼著武珝的回答。

  其實國家的制度,確實是如此,所有貴族子女,都能入宮,當然……入宮並非是立即成為嬪妃,有的是成為妃子,有的則成為女官。

  以武珝的身份,她就算成年之後選擇入宮,其實也未必能成為妃子的,當然,現在對她而言,是一個千載難逢的機會。

  此時的李世民,對她顯然是頗為看重的,不難想像,一旦入宮,十之八九能獲得臨幸,而以她的出身而言,必能冊封為嬪妃。若再以武珝的聰明才智,那麼最終在宮中站住腳跟,就絕不再話下了。

  武珝想了想道:「陛下隆恩,臣女感激涕零。」

  李世民隨即道:「入宮之後,朕立即敕你……」

  武珝卻突然打斷李世民:「只是……臣女既已拜入恩師的門下,一心一意,只望能夠侍奉恩師,為恩師分憂。陛下如此厚愛,令臣女不勝惶恐,卻也望陛下能夠體諒。」

  「嗯?」李世民臉色不禁詫異,他打量著武珝:「這樣的機會,若是失之交臂,你可不要後悔。」

  「無怨無悔。」武珝想也不想,擲地有聲道。

  李世民定定地看著她,雖是臉上看不出什麼,卻頗有幾分下不來台了!

  這是不給朕面子啊!

  他忍不住道:「這又是什麼緣故?」

  武珝道:「臣女現在在陳家書齋,為恩師處理一些雜物,恩師信重於我,我怎可走開?」

  李世民不禁失笑:「處置這些,難道比入宮還要緊?」

  「對臣女而言便是如此。」

  李世民眼眸撲朔不定:「若是朕下旨呢?」

  武珝正色道:「古人都說,君命不可違。可是恩師一直對臣女說,陛下乃是賢明的君主,是古往今來也少有的聖君,所以臣女以為,陛下一定不會強人所難,即便是君命,臣女若是違抗,陛下也一定不會因此而怪責的吧。」

  聽到這番話,陳正泰心裡顫了顫,不知道該說她聰明過人,還是勇氣過人好了!

  反手就扣了一個聖君的大帽子,轉過頭就違抗你李世民的旨意。

  李世民:「……」

  李世民沉默了老半天,突然大笑:「哈哈,很有趣!好吧,朕只好做聖君好了,既然你決心要抗旨,朕可不敢輕易下這樣的旨意了,一旦下了旨,被你這小女子抗旨意,朕如何下的來台?你既心意已決,朕便成全你吧。好生在陳家待著,侍奉你的恩師。」

  武珝似乎早知會是這樣的結果,面上依舊平靜:「謝陛下。」

  倒是李世民甚是感慨著道:「你是個與眾不同的奇女子啊,遂安公主………心性淳樸,你在陳家,也好好輔助她吧。」

  武珝道:「侍奉師母,這是臣女應盡的本份。」

  李世民背著手,幽幽道:「但願……朕可以信得過你。」

  這句話,似乎一語雙關,倒像是李世民看穿了什麼,意味深長。

  隨即,李世民便道:「你退下吧。」

  武珝點點頭,又看了陳正泰一眼,便告退出去。

  李世民凝視著武珝離開的背影,不禁失笑:「頗有幾分意思,正泰,是不是?」

  「什麼?」陳正泰一臉狐疑的看著李世民。

  李世民瞪他一眼:「你少在朕這裡裝糊塗。」

  陳正泰一臉無辜弟道:「陛下這話……兒臣聽不懂。」

  李世民笑呵呵的道:「此女觀之,也不知朕對不對。」

  「還請陛下賜教。」

  李世民坐下,呷了口茶,卻是不徐不慢地道:「朕看她談吐,確實很不簡單,若是男子,勢為豪傑。像這樣聰明過人,且又小小年紀便能應對得體的女子,是不會甘居於人下的。」

  這下輪到陳正泰感慨了,李世民不是一般的慧眼,只短短几句奏對,卻將武珝給看透了。

  關於這一點,若是他不知道歷史的話,其實這對人的觀察方面,自己和李世民真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啊不,一個是在地溝里。

  李世民隨即又道:「所以朕讓她入宮,便是想試探而已,可誰知……她竟不肯,這……便讓朕有幾分狐疑了,是朕看錯了嗎?她既有不甘的一面,卻又有情義的一面。朕原以為,她年紀幼小,或許尚且不知入宮對她而言意味著什麼。可朕又看她舉止非凡,一定比誰都知曉此中輕重,可她還是堅持著不肯入宮,這……便讓朕有些看不透了,一個人,怎麼會如此的複雜呢?」

  陳正泰尷尬的道:「或許和她身世坎坷有關。」

  「想來如此吧。」

  說到這個,李世民便想到了那武元慶,面上露出了幾分厭惡之色,隨之又道:「不過朕倒是看出來了,此女並不是一個重情誼的人,她在朕面前的應對,太穩了,可見其城府很深。有這樣城府的人,絕不是一個重情義的人。可是……她對你倒是情深義重。」

  陳正泰一臉詫異道:「有嗎?兒臣並沒有覺得。」

  李世民很肯定地道:「就是有。」

  「兒臣以為沒有。」

  李世民哼了哼道:「你懷疑朕的判斷?」

  陳正泰道:「陛下乃是聖人,古往今來,也沒幾個人如陛下這般的仁厚。所以兒臣懷疑一下陛下的判斷,陛下也不會見怪吧。」

  「一丘之貉!」李世民瞪他一眼。

  陳正泰乾笑,心裡卻是清楚李世民這般的人是不會跟他計較這種小事的。

  「也罷。」李世民搖頭道:「朕不管這些事,這是你自己的事,你自己會衡量輕重緩急的。」李世民隨即又道:「現在……新軍的問題,已經迎刃而解,當務之急,是將這新軍練好,如若不然,就算是創造了機會,也無法善加利用。正泰……你明白朕的心思了吧?」

  新軍,才是李世民如今最在乎的大事!

  「兒臣明白。」陳正泰正經起來:「兒臣一定加緊操練兵馬,不敢有失。」

  李世民板著臉道:「朕正在壯年,既然已下定了決心,那麼就必須在遲暮之年前,徹底解決這些問題,不可留下隱患,留之給後世的子孫。如若不然,便是後患無窮。所以……朕等你……」

  陳正泰行了個禮:「喏。」

  李世民又道:「當然,朕也不敢將此完全寄望於新軍上頭,朕另外也有布置和安排,這些日子,你安分一些,不要滋事。」

  陳正泰又委屈了:「兒臣從沒有滋……」

  李世民擺擺手:「不要抬槓,朕交代了,你聽便是,無則嘉勉,有則改之。」

  陳正泰便只好道:「那兒臣以此自勉。」

  正事說的差不多了,李世民面容放鬆,起身道:「去泡湯吧,來都來了。」

  所謂的泡湯,其實就是泡溫泉。

  古人還是很懂得享受的,尤其是皇帝,這驪山的溫泉,其實就是唐玄宗時期的華清池,泡在裡頭,讓陳正泰頓時想起了楊貴妃出浴時的畫面,心裡便不禁在想,倘若歷史還是原來的樣子,依舊還有唐玄宗和楊貴妃,那麼或許……我現在泡著的池子,將來楊貴妃也要在此出浴了,哎呀呀,這不得了,畫面不堪入目。

  泡了半個時辰,整個人神清氣爽,幾個宦官張羅著給陳正泰更衣,李世民卻在另一個池子穿戴完畢了。

  他一身甲冑,心知陳正泰不好遊獵,便放陳正泰告退。

  陳正泰出了湯泉宮,便見這宮外,武珝在此等候,在更遠處……則也站著一人。

  不是那魏徵是誰?

  武珝先上前:「恩師。」

  「你知道我這麼快會出宮?」陳正泰對於武珝的表現頗為滿意,雖然心裡還是有幾分堤防,現在卻更多的是理解。

  武珝道:「恩師智慧過人,對於遊獵想來不感興趣。」

  陳正泰點頭,卻是問道:「方才陛下想讓你入宮,你為何拒絕?」

  對於這個問題,武珝顯得淡然,但陳正泰問起了,她便想了想道:「學生在認識恩師之前,確實有過這樣的念頭,可現在……卻志不在此了。若是入了宮,若是能得寵,固然可婦憑夫貴。可對學生而言……其實也不過是皇帝身上的裝飾物而已!學生雖為女流,卻更希望能學習恩師的學問,能……侍奉恩師。」

  陳正泰頷首:「好吧,那便跟在我身邊好好的學。」

  武珝面上卻突然又浮出憨態:「其實……還有一個緣故。」

  「嗯?」

  武珝凝眸,看著陳正泰道:「陛下詢問學生是否入宮的時候,我眼睛瞥見恩師似有些面色不善。所以……學生更不會入宮了,學生不會做恩師怫然不悅的事。」

  陳正泰差點臉要紅了,卻立即板著臉道:「有嗎?你看錯了吧?」

  武珝卻忙點頭:「或許是看錯了吧。」

  這時候的武珝,似乎少了幾分虛假。

  陳正泰突然想起了什麼,卻是意味深長的看著武珝:「方才……你的兄長武元慶也見了駕,和陛下有過一些奏對。」

  陳正泰原以為,武珝會詢問武元慶說了什麼。

  卻見武珝竟渾不在意的樣子,不過卻陷入了沉默,顯然……以她的心思,早已猜測到她的兄長會說什麼了。

  見她沉默,陳正泰心裡不禁有幾分同情,當她的父親離世,理論上而言,武元慶應當是她的至親之人,長兄為父,她理應在武元慶那裡得到父親一般的關愛。

  可實際上,她的沉默,恰恰是因為,她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的那位長兄,當著別人的面,會如何評價自己。

  或許對此,她早已習慣了,因而沒有詢問,也並不曾有為此有什麼情緒上的波動,只是默然著,不願更多的提起。

  陳正泰見她如此……這才意識到……原來……她還只是一個聰明一些的少女而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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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