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3.第270章 李二郎發威

  第270章 李二郎發威

  一道旨意出來,直接以中書省的名義下發至民部,而後民部直送揚州。

  當然,民部的旨意也抄錄出來,分發各部,這消息傳出,真教人看得瞠目結舌。

  在許多人看來,這是瘋了。

  只是……朝中的局面很是詭譎,幾乎每個人都知道,若是這事干成,那便真是生生的硬撼了世族。

  不過料來,奪人錢財,如殺人父母,對內來說,這錢是我家的,你想搶,哪裡有這般容易?

  而對外,這就不是錢的事,因為你李二郎侮辱我。

  當然,侮辱也就侮辱了吧,現在李二郎風頭正盛,朝中出奇的沉默,竟沒什麼彈劾。

  既然彈劾不管用,可是在這天下各州里,各種街頭巷尾的傳言,也有許多的。

  就在群議洶洶的時候,李世民卻假裝什麼都沒有見到聽到,這幾日,他連召了李靖等人,倒也沒提起朝中詭譎的局面,也不提徵稅的事。

  其實徵稅,對於李靖、秦瓊、張公瑾這些人而言,也是讓人肉痛的事,雖然現在還只是在揚州,可難保將來,不會讓他們在自己的身上也掉下一塊肉來,想想都難受啊。

  張公瑾好幾次都想捂著被子哭,想到自己的兒孫們將來家產要縮水,便覺得人活著挺無趣的,好在他畢竟是硬漢,總算忍住了。

  李世民將他們召到了紫薇殿。

  這裡乃是只有近臣才能來的地方,這些人一來,李世民便微笑道:「來來來,都坐下,今日這裡沒有君臣,朕命張千尋了一罈子悶倒驢的佳釀,又讓觀音婢親自下廚,做了一些好菜,都坐吧。我們這些人,難得在一起,朕還記得,觀音婢下廚招待你們,還是七年前的事了。」

  「哎,時光荏苒啊,朕昨日清早起來,發現朕的頭上竟多了兩根白髮,而今回頭來看,朕成了天子,你們呢,成了臣子。可是雖有君臣之別,可朕在夢裡,總還記得你們和朕披掛,穿著甲冑,騎著烈馬,彎弓馳騁。」

  他說著,大笑起來……

  一旁長孫皇后自後頭出來,竟是親自提了一壇酒。

  張千則負責上菜。

  李世民等眾人坐下,手指著張千道:「張千此奴,你們是還見著的,他現在老啦,當初的時候,他來了秦王府,你們還爭著要看他下頭到底怎麼切的,哈哈……」

  張千一臉幽怨,勉強笑了笑,似乎那是不堪回首的歲月。

  李靖等人便都笑了,渾身輕鬆。

  張公瑾道:「陛……二郎這就冤枉了臣等了。」

  他本想叫陛下,可此情此景,令他心裡生出了感染,他下意識的稱呼起了從前的舊稱。

  張公瑾繼續道:「這是程咬金那廝借著酒勁非要扒人褲頭,臣等也不願看的。」

  李世民便也感慨道:「可惜那渾人去了揚州,不能來此,不然有他在,氣氛必是更熱烈一些。」

  眾人就都笑。

  長孫皇后則過來給大伙兒斟酒。

  先斟的是李靖這裡,李靖一見,連忙站起身,對著李二郎,他或多或少還有幾分輕鬆,可對上長孫皇后,他卻是畢恭畢敬的。

  長孫皇后便微笑道:「怎的,從前嫂嫂給你斟酒,你還自在,現在不一樣了嗎?」

  李靖便只好欠身坐下,溫順得猶如一隻鵪鶉。

  等斟過了酒,長孫皇后便道:「你們兄弟自個兒聊,只是你們年紀都老大不小啦,再不似從前那般是血氣方剛的漢子,要自個兒估量自己的酒量,可不要一時高興,喝得狠了。」

  李靖等人便忙說是。

  等長孫皇后去了,大家才活躍起來。

  李世民先抿一口這悶倒驢,熱辣的悶倒驢讓他不禁伸出舌來,此後咂咂嘴,搖頭道:「此酒真的烈得厲害,釀此酒的人,這是真奔著將驢悶倒去的。」

  張公瑾便舉盞,豪氣地道:「二郎先喝了,我也便不客氣啦,先干為敬。」

  眾人開始喧鬧起來,推杯把盞,喝得高興了,便拍手,又吊著嗓子干吼,有人起身,將腳架在胡凳上,學著當初的樣子,口裡怪叫著:「殺賊,殺賊呀。」

  李世民指著叫殺賊的張公瑾大笑:「賊在何處?」

  張公瑾聽到這裡,突然眼裡一花,醉醺醺的,疑似大夢初醒一般,突然眼角濕潤,如孩子一般委屈。

  他道:「賊已幾殺盡了,打了半輩子的仗,而今拔劍時,意氣風發,可四顧左右時,卻又心中茫茫,沒了賊,還殺個鳥,喝酒吧,喝了酒,吾夢中能見賊,待取我馬槊,我替二郎將他們殺個乾乾淨淨。」

  李世民神色也黯然,其餘人便各自垂頭喝酒,夢中的賊,殺是殺不完的,可一覺醒來,卻煙消雲散了。

  李世民喝了一盞酒,這一盞酒下肚,他整個人似乎熱血氣涌,他突然將手中的酒盞摔在地上。

  哐當一聲。

  那青銅的酒盞發出清脆的聲音,一個角便摔碎了。

  眾人詫異地看著李世民。

  李世民道:「誰說沒有賊呢?馬上的賊沒有了,還有那竊民的賊,有那侵蝕大唐基業的賊,這些賊,可比馬上的賊厲害。」

  說著,李世民站了起來,搖搖晃晃的踱了幾步,張千想要攙扶他,他手臂一揮,張千直往後打了個幾個趔趄,李世民喝道:「朕乃人雄,需你來攙扶嗎?」

  張千便顫顫地道:「奴萬死。」

  李世民不理會張千,回眸狼顧眾兄弟,聲若洪鐘地道:「這才是貞觀四年啊,從武德元年迄今,這才多少年,才多少年的光景,天下竟成了這個樣子,朕實在是痛心。國賊之害,這是要毀朕親自締造而成的基業,這江山是朕和你們一道打出來的,而今朕可有薄待你們嗎?」

  眾人聽得瞠目結舌,秦瓊忙道:「陛下待咱們自是沒得說,歷朝歷代的功勳,幾人有我等這般逍遙自在?」

  李世民狠狠一掌劈在一旁的青銅宮燈上,大喝道:「可是有人比朕和你們還要逍遙自在,他們算個什麼東西,當初打天下的時候,可有他們?可到了如今,這些豺狼竟敢甚囂塵上,真以為朕的刀不快嗎?」

  張公瑾等人的心裡咯噔一下,酒醒了。

  李世民嘆了口氣,繼續道:「倘若放任他們,我大唐的國祚能有幾年?今日我等打下的江山,又能守的住幾時?都說天下無不散的宴席,可是你們甘心被這般的擺弄嗎?他們的家族,無論將來誰是天子,依舊不失富貴。可是你們呢……朕知道你們……朕和你們打下了一片江山,有人和世族聯為了婚姻,如今……家裡也有奴僕和田地……可是你們有沒有想過,你們之所以有今日,是因為朕和你們拼了命,拿刀子拼出來的。」

  「朕來問你,那為北魏皇帝立下功勳的將軍們,他們的子嗣今何在?當初為司馬家族南征北戰的將軍們,他們的子嗣,今日還能富貴者的又有幾人?那大隋的功勳子弟,又有幾人還有他們的祖先的富貴?你們啊,可要明白,別人未必和大唐共富貴,可是你們卻和朕是榮辱與共的啊。」

  李世民說到此處,或許是酒精的作用,感慨萬千,眼眶竟微微有些紅了,回身將一盞酒喝下,呼了一口氣,接著道:「朕現在欲披掛上陣,如從前這般,只是昨日的敵人早已是面目全非,他們比當初的王世充,比李建成,更加兇險。朕來問你,朕還可以倚你們為腹心嗎?」

  李靖等人雖是醉醺醺的,可此時卻都明白了。

  話說到了這個份上,李靖率先拜倒在地道:「二郎,當初在亂世,我只求苟活,不求有今日的富貴,今日……確實有了高官厚祿,有了良田千頃,家裡僕從如雲,有世族女子為婚姻,可這些算什麼,做人豈可忘本?二郎但有所命,我李靖赴湯蹈火,當初在沙場,二郎敢將自己的側翼交給我,今日依舊可以如故,當初死且不怕的人,今日二郎還要疑心我們退縮嗎?」

  張公瑾也打了個激靈,垂頭道:「我嘴笨,沒什麼說的,只曉得李藥師之言,正合我意。我也沒別的本事,只曉得提刀殺人,那朝堂上的事,我也不曉得。不過誰要對二郎不利,我張公瑾第一個不服氣,大丈夫生於世間,能遇明主,能得浴血奮戰的兄弟,其他的事,有什麼緊要的?我生是大唐之臣,死也是大唐之鬼,二郎問我等能否還是腹心,這樣的話,真教我張弘慎羞於做人了。」

  說著,他含淚,抱頭大哭著道:「二郎說這樣的話,是不再信我們了嗎?」

  於是一群漢子,竟哭作一團,哭完了,大醉的秦瓊道:「將老程叫來,將老程叫到面前,他眼下最貪財了,不聽他表態,我不放心。」

  李靖提醒道:「他已去了揚州。」

  醉醺醺的漢子們這才醒悟,於是李世民道:「朕這些日子看他最不順眼了,這幾年,他真真是鑽進了錢眼裡。都隨朕來,我們去他府上,將他的府庫一把火燒了,好教他知道,他沒了錢財,便能想起當初的忠義了。」

  一下子,大家便抖擻了精神,張公瑾最熱心:「我曉得他的欠條藏在哪裡。誰若不去,天必厭之。」

  眾人帶著醉意,都肆意地狂笑起來,連李世民也覺得自己昏頭昏腦,口裡喃喃念著:「天厭之,天厭之,走,走,擺駕,不,朕要騎馬,取朕的玉玲瓏。燒他娘的……」

  秦瓊高興地去取火折。

  李靖也哈哈大笑,平日的謹慎不見了蹤影,在旁捋須道:「就他錢最多,燒了就和我們一樣了。」

  張千在一旁已經目瞪口呆了,李世民突然如拎小雞一般的拎著他,口裡不耐地道:「還不快去準備,怎麼啦,朕的話也不聽了嗎?當著眾兄弟的面,你竟敢讓朕失……失信,你不要命啦,似你這樣的老奴,朕一天砍一百八十個。」

  張千原是覺得應該勸一勸,此時再不敢說話了,連忙換上了一副人畜無害的笑容,溫順地道:「燒,燒得好,這就去燒,奴去準備。」

  此時的長安城,夜色淒冷,各坊之間,早已關閉了坊門,一到了夜裡,各坊便要禁絕路人,執行宵禁。

  可這一夜,有飛馬來的禁衛先匆匆的過來命門吏開門,而後便有一隊人馬飛馬而過。

  此後……在平安坊,一處宅邸里,很快地起了火光。

  「不得了,不得了,起火了。」

  程處默睡得正香,聽到了動靜,打了一個激靈,隨即一軲轆爬起來。

  他衝到了自家的府庫前,此時在他的眼裡,正倒映著熊熊的火焰。

  他赤著足站著,老半天才回過神來,苦著臉道:」怎麼就失火了,爹若是回來,非要打死我不可。」

  「少將軍,有人縱火。」一個家將匆匆而來。

  程處默一臉懵逼,他心裡鬆了口氣,長呼了一口氣:「縱火好,縱火好,不是自己燒的就好,自己燒的,爹肯定怪我執家不利,要打死我的。去將縱火的狗賊給我拿住,回來讓爹出出氣。」

  「縱火的……乃是陛下……還有李靖將軍,還有……」

  程處默聽到這裡,眉一挑,忍不住要跳起來:「這就太好了,若是陛下燒的,這就更怪不得我來了。等等,我們程家和陛下無冤無仇,他燒我家做什麼?」

  家將瑟瑟發抖,悶不吭聲。

  程處默踹他屁股,惱怒道:「還愣著做什麼,救火啊。」

  這家將快哭了,道:「不……不敢救,陛下縱的火,救了不就是有違聖命嗎?」

  「說的也是。」程處默打了個哈哈:「這是你們說的,到時候到了我爹的面前,你們可要作證,我再去睡會,明日還要去學堂里上學呢,我的代數題,還不曉得怎麼解呢。哎,可憐啊,我爹又變窮了,他回來非要嘔血不可。」

  程處默搖搖頭,便打定主意先睡個好覺,做人,一定要通達,這世上沒有什麼事是想不開的,錢沒了可以再賺,反而我爹很會掙錢的。

  …………

  第一章送到,還剩三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