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9章 劃時代的意義
李世民說著,心情似乎又開始不錯起來。
他想起了什麼,便道:「天策軍為何花費如此巨大?」
「需要大量的火槍,還有火藥。」說到這個,張千如數家珍的回答,他心知李世民對於天策軍很是重視,這是陛下的牌面,因而是做過詳細的調查的。
此時,他接著道:「還有火炮就不必說了,聽聞每一次放炮的操練,花費都很大。不說其他的,還有那騎兵,聽聞他們的騎兵,是用甲片連人帶馬一起包裹的,那騎兵戴甲四十二斤,除此之外還有馬甲,馬甲帶甲五十八斤,這些統統都是鋼鐵製作,而且聽說,很費人工,自是花費不小。」
李世民不禁詫異道:「這人馬加起來,戴甲已幾近百斤,還如何作戰?」
李世民可謂是戎馬一生,也不是沒有見識過甲冑,有些甲冑確實很沉重,可越沉的甲,防護力越好!
可即便是如此,卻從來沒有聽說過,將這人馬統統用甲片包裹起來的。
他也就做了詳細的調查,可也只是一些表面的數據,並不代表他真的懂了,於是被李世民這麼一問,張千一時不知如何回答了。
「好了。」倒是李世民揮揮手道:「朕知道了。」
他沒有再多計較,反正……任陳正泰自己去玩吧。
張千鬆了口氣,點頭道:「喏。」
…………
而在另一頭,陳正泰練完了騎術,隨即便出了大營,坐上四輪馬車回家去。
有時,陳正泰自己都覺得滑稽可笑,特意來大營里學騎馬,可回去的路上卻是坐車,這倒頗有一些後世健身愛好者的風帆,出入全靠四個車輪子,開著車去健身房鍛鍊一番,然後開車回家,哪怕這地方距離自己家裡不過三四里路。
如今陳繼藩已長大了不少,已可以開口說一些簡單的詞了,也能勉強的能站定一下,只是若放他在地上站著,他卻不敢邁步,只是迷茫的看著四周,心驚膽戰的隨即發出嚎哭。
於是他一哭,四周的女婢和宦官便嚇得面如土色,忙是搶著將他抱起安慰。
陳正泰覺得這樣下去不是辦法,不能讓這傢伙如此養尊處優,如若不然,天知道會養出什麼乖戾的性子。
只是這帶孩子的事,顯然不是陳正泰說了算,陳正泰至多提一些建言,當然……這些建言十之八九是要被否決的。
於是乎,在家裡的時候,他便偶爾以帶娃的名義,將陳繼藩抱著,等脫離了遂安公主的視線,便躲在某個角落裡,將陳繼藩一人擱著。
陳繼藩兩腿站著,搖搖晃晃的,便嚇得小臉開始露出愁容,將要扯起嗓子,還未待嚎啕大哭,人已先跌坐在地。
「來,自己站起來。」陳正泰用腳撥弄地上的陳繼藩,臉上帶著嚴肅。
陳繼藩不肯起,便打賴似的在地上滾,嗚哇就哭了。
遠處聽到了哭聲的一家老小,已是聞風而來,等他們來到的時候,發現陳正泰正抱著陳繼藩,口裡哼哼著安慰:「莫哭,莫哭,我的親兒……」
那專門伺候陳繼藩的宦官便上前道:「殿下,想來是孩子有些認生。」
「想來是如此吧,還是我帶的太少了!我抱著他走了一走,他便哭得不成樣子,但是我是他的親爹啊,這六親不認的東西。」陳正泰將陳繼藩抱還宦官。
宦官便樂滋滋地道:「小殿下只是平日愛哭而已。」
陳正泰點了頭,沒有多說什麼,他對這些宦官,並沒有太多的惡意。
說到底,終究是可憐人啊。
在後世,他也曾受各種影視劇的影響,對於宦官帶有某種有色眼鏡的窺視,甚至還帶著惡趣味。
可真正的接觸,其實都是有血有肉的人,絕大多數人,雖然被割了,卻並沒有變態,他們在宮廷的時候,就被教訓的服服帖帖,幾乎沒了自尊,一切以主人唯命是從,一輩子的命運已經註定,絕大多數人,是不可能出頭的,他們只是一群被閹割之後的雜役而已,就這般,還要被各種掌握話語權的人成日恥笑,將其視為怪物一般,這便有些殘忍了。
看了看一臉委屈兮兮的兒子,陳正泰便又忍不住叮囑道:「平日裡,也不要處處慣著他,若是有時不聽話,該懲戒的時候也要懲戒。」
當然,陳正泰這樣說,其實也很清楚這些宦官是不敢的,可還是忍不住的說。
誰叫這是他兒子呢?做父母的,哪個不想自己的兒子學好的?
宦官不敢抬頭直視陳正泰,只是唯唯諾諾的。
陳正泰嗯了一聲,舉步走了,只是心裡,不禁有些悲涼,這世上……想來有許多這樣的人吧,他們唯唯諾諾,苟且偷生,為的不過是活命,可是自古以來,活命二字,看上去只是人的基本權利,卻是何其難也!
當今天下即便不是盛世,卻已大體承平了,可任何一次的天災,亦或者是瘟疫,哪怕是一次小小的動盪,人命便如草芥一般的被收割。
太平盛世,又能好到哪裡去了!
當然,這個世上的人,其實對於人的死活,看的比較開,想來……是接觸多了千里無雞鳴,白骨露於野。見慣了死亡,自然而然也就將死亡當成了稀鬆平常的事。
陳正泰心裡唏噓一番,他無法理解,後世的人為何熱衷於亂世,憧憬著所謂金戈鐵馬,或是崛起了亂世的英雄。
換做是自己,只願永遠置身於太平的世道里安分守己,在歲月靜好之中,安靜的與人吹牛逼。
終究……還是生產力太低下了啊。
陳正泰覺得自己理應拔苗助長了。無論能不能成功,也要試一試!
他到了書齋,卻見武珝面帶得色,似乎盼著陳正泰來似的,笑盈盈地道:「恩師……蒸汽機車的氣缸成功了。」
「哦?」
這可是天大的好消息,陳正泰頓時打起精神:「你說我來聽聽。」
「我們制了一個氣缸,活塞連杆和氣缸蓋的密封,用的乃是軟木,這軟木壓緊和遇水的時候,就會膨脹,密封性極好。而至於這氣缸,卻是用生鐵澆築……」武珝喋喋不休的道。(感謝書友無言乙隊提供的資料)
陳正泰一聽,大抵也明白了些什麼,他來自於上一個世界,所以心心念念的只想著橡膠的密封性極強,卻沒想到,其實在橡膠出現之前,人類早有了自己的土辦法了。
軟木……而且利用的是軟木遇水之後膨脹的原理,氣缸中有大量的水蒸氣……
這一下子的,所有的事都豁然開朗起來,於是他道:「驗證過了嗎?」
「已經驗證過了。」武珝頷首道:「新的氣缸已經裝上了實驗的車,當真能走了。」
能走……對於武珝而言,就是世上最稀罕的事。
不需靠人力和馬力,只需要在車上不斷的燒煤加水,產生了蒸汽,進入氣缸,而後氣缸帶動活塞連杆,便可推動著車輪前行,尤其是解決了活塞和氣缸密閉的問題之後,這蒸汽機車的動力可謂是大增,蒸汽一丁點也沒有浪費,如此一來,就可以採用較小的鍋爐,這蒸汽機車的重量也可大減了。
陳正泰對於它能不能走,一點都不意外,他更在乎的是車子具不具有實用性。
否則,只是勉強能走,那也不過是奇技淫巧之物罷了!
他想了想,又問:「測算過了嗎?」
「測算過了。」武珝道:「按著恩師的方法,我們將蒸汽機車擱在鐵軌上,大抵可以測算出,現今這蒸汽機車的力,足足有三十三匹馬拉動的氣力。」
三十三馬力……
陳正泰皺了皺眉,覺得這玩意,有點雞肋。
好像少了一點啊。
可對於武珝而言,卻是極開心的事,她帶著興奮的笑容道:「三十三匹馬才能在鐵軌上拉動的東西,一個自己能動的車,便可拉動起來了,恩師……你難道不覺得很神奇嗎?」
「還差一些。」陳正泰很認真的道:「若只是三十三馬力,這樣算,一匹馬可以拉動一百五十斤,這蒸汽機車,也不過是拉動五千斤的貨物罷了。」
陳正泰的話無疑是給興奮激動的武珝,當頭潑了一盆涼水了。
其實就這個時代的運載力而言,五千斤已經非常可怕了,這放在後世,接近三噸的貨物,不值一提,而在這個時代,簡直就是劃時代的意義!
同樣一輛車,可以抵得上三十三輛車,而且馬是需要休息的,而蒸汽機車卻不必,只要煤料充足,就可以源源不斷的跑上幾天幾夜。
怎麼不令這個時代的人激動?
當然……陳正泰見識過更好的,他自然還希望更多一些。
「你們再想想辦法,想一想那物理的書,無論是動力還是摩擦力,還是重力,看看有沒有什麼可以改進之處……多改進改進……來,拿圖紙給我看看。」
武珝見陳正泰很認真的樣子,倒是不敢怠慢,忙是將最新的圖紙交給陳正泰,陳正泰看的雲裡霧裡,武珝在旁耐心的解釋,他才大致明白。
只是最後陳正泰卻發現,自己其實也是門外漢,似乎也沒什麼可以提供建議的方法,最後只好道:「再想想辦法吧,研究院的錢夠不夠?」
「研究院的錢已經足夠充裕了。」武珝此時也認真起來了,道:「恩師覺得不滿意,我再想一想。」
陳正泰便點點頭:「將這鍋爐、煙囪、汽缸、動輪、搖杆、連杆、飛輪,統統都重新檢視一遍,看看哪裡還可精進。慢慢的來,其實也不必急。」
武珝頷首,她倒是有一些信心了,畢竟萬事開頭難嘛,這些日子為了折騰這個玩意,幾乎調動了所有作坊的力量,花費了無數的錢糧,也湊齊了研究院數百人費盡腦汁,現如今……至少已經明白了蒸汽火車的原理以及有了一個前進的雛形,那麼現在要做的,只是朝著一個方向去精進而已。
陳正泰對武珝等人也很有信心,這世上從來不缺聰明人,只是無數的聰明人,沒有將自己的腦力用在對的方向而已。
只要自己有錢,提供了一個方向,就不愁沒有人朝著這個方向邁進。
這蒸汽機車的實用化,其實只是時間的問題了
就如陳正泰憑藉著兩世為人的先天優勢,野蠻的踹開了一扇人類從未進去過的大門,這大門雖只是踹開了一個縫隙,卻得以讓人類之中最聰明的人窺見了大門後的世界,那麼這扇大門應聲倒下,也只是時間問題罷了。
當然……蒸汽機車……是劃時代的意義,可在花費了無數人力物力去研究蒸汽機車的過程之中,則做了表率的作用,一旦用蒸汽機可以讓車在鐵軌上跑,其他各種蒸汽機的設備,也必然會開始推廣開來!
無論是未來,蒸汽紡織機,還是蒸汽提水機,亦或者是未來的冶煉、紡織、機器製造等等領域,都可能大規模的應用。
人們對於蒸汽機,最多的關注點只是蒸汽火車,可實際上,它的運用之廣泛,可以用劃時代來形容。
對於所有的生產,都有著巨大的提升。
而這……並非是最重要的。
重要的是,當人們嘗試到蒸汽機的好處之後,會漸漸的形成一個固有的觀念,原來利用這些奇技淫巧,可以帶來巨大的財富,用同樣的人工,可以發揮更大的生產力。
一旦這個觀念形成,那麼這巨大的思維慣性,方才成為推動技術革新源源不斷的動力。
大唐有的是聰明人,甚至……有的人智商到了變態的地步,只是這些人將這聰明窮盡一生,用去探究經義和義理之學上,那麼這樣的聰明又有什麼意義呢?
當然,陳正泰並不是說,義理之學完全是壞的,這是人文精神的層面,沒有這些,如何凝聚人心,如何區分胡漢,又如何使精神長存?
可問題就在於,不能人人都去研究,人人都去折騰,人人都是理學家,哲學家。
這樣的人產出的太多,不是好事。
「這一次,非要讓天下人大開眼界不可。」陳正泰心裡這般想著,目光堅定!
鐵路的修建很快,幾乎每日以七八里的鋪設推進。
當然,一切都是在錢糧充足的作用之下。
越來越多的人招募進了工程隊,原有的工程隊勞力和匠人,統統都成了骨幹,這讓不少人有了上升的渠道。
前幾年還在鋪設木軌的苦力,辛辛苦苦一月下來才兩三貫錢,而今,工程隊隊伍擴充,就成了技術骨幹了,薪水直接翻了幾倍,手裡頭帶著幾個學徒,或是管理著幾個勞力,一下子的,地位提升不少。
如此一來,這讓不少人居然開始羨慕起工程這個行當了,於是不少子弟瘋了似的湧入。
再加上世族的力量大為削弱,不少部曲被主動釋放了出來,因為地沒了,家裡錢糧也不夠了,這些人本質上雖為奴隸,可奴隸也得有生產資料才能產生價值,不然你讓他們閒著沒事幹,干養著嗎?
這是一批新的勞動力,莊園經濟已經開始出現不同程度的破壞。若是沒有這鐵路以及建城的巨大工程,只怕這些無所事事的部曲們,非要鬧出什麼亂子不可。
可現在……幾乎是大批量的招募工人,有多少要多少。
巨大的工程,也帶動了其他各行各業,人們察覺到,在世族做部曲,或者是農耕,效益遠不如做工,當然……做工更辛苦一些,可只要錢給夠,能讓一家老小吃上熱騰騰的白米白面,到了年節,能買兩件成衣,換上新衣,這些人便心滿意足了。
這接近億貫的投入,實在過於嚇人,以至於此時……朔方那邊,已經產生了新的繁榮!
大量的人力,湧入朔方,商賈們急著開作坊,雖然絕大多數人認為,這鐵路修出來沒有意義,可至少……在修建過程之中,卻給無數人帶來了巨大的機會。
當然,鐵路的工程……在朔方、西寧、二皮溝之間修建,其實工程的難度是最低的。
畢竟這裡幾乎沒有什麼大江大河,也沒有什麼高山溝塹,沿著平坦的道路,直接鋪設即可。
倘若是在其他地方,單單一個修建鐵路橋,打通隧道……就足以讓當下的工程技術直接宕機不可。
陳正泰現在每日看著自各地來的奏報,唯一遺憾的就是……
他娘的,這錢怎麼永遠花不完,陳家人還是太省了啊,分明投入了這麼多的資金!
這就得益於陳家的骨幹們,在三叔公的嚴厲號召之下,將一文錢分為了兩半去花。
當然,勤儉持家是個好傳統,只好確保了陳家的錢,丟出去,不會被人糟蹋浪費掉。
現在陳家的子弟,幾乎都充斥在礦業、工程、鐵軌鋪設、軍中、錢莊等數不清的領域,這些人……充當著骨幹的職責。
某種程度,也成了各種密探,他們將自己所在行業里的機密消息,通過家書的形式,統統會送到陳家的書齋里,而後再通過武珝酌情進行處理。
…………
第一章送到。月票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