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近凌晨一點。閱讀
白伊推開家門,帶著一身寒氣回了家。
客廳里的燈還亮著。
每年除夕夜，家裡的燈都會整夜通明。
白伊也沒多想，在玄關換了鞋後,取了點免洗洗手液到掌心,一邊搓著手一邊走進了客廳。
然後白伊才注意到,母親就在坐沙發里，電視機也開著，只不過被靜了音。
伊君婉穿著睡衣,肩上披了件外套，正看著電視打瞌睡。
聽到聲響，她扭臉看過來。
白伊乖乖地喊：「媽。」
伊君婉瞥眼看了眼鐘錶上的時間,起身說：「看個煙花怎麼現在才回來？」
白伊解釋：「煙花零點才開始。」
伊君婉微微皺眉，似乎還是不滿意，但也沒說別的，只道：「不早了,快回房間去睡吧。」
白伊「嗯」了聲,溫軟道：「媽你也早點睡。」
隨即她就往樓上走去。
上了幾個台階後,白伊回頭,看向正在倒水喝的伊君婉，語調微微揚著,喚她：「媽。」
伊君婉抬眸望過來,白伊莞爾淺笑：「新年快樂。」
伊君婉無奈又動容,淡笑著回：「新年快樂寶貝。」
「快去睡吧。」
白伊跟伊君婉又說了句晚安，然後就回了房間。
她把手機從大衣兜里掏出來放到桌上。
在摘了圍巾脫掉外套後,白伊才又拿起手機。
剛剛在回來的路上手機響了幾次，但因為外面太冷了，她就沒看是誰給她發了消息。
白伊坐在床邊,打開Q.Q。
一瞬間，好幾條未讀消息出現在她眼前。
其中就有賀辭和章騖恂給她發的新年快樂。
白伊挨個回復了新年快樂。
回完消息後，白伊捧著手機愣了會兒神。
她的手指摁著「↓」鍵，屏幕開始快速地滾動。
直到「ZWX」這個暱稱出現，白伊摁著鍵盤的手指突然抬離。
她垂眸瞅著他的Q.Q。
須臾，白伊點進了進去。
她和他只聊過一次天。
就是在他加她好友的那晚。
距離那天已經快兩個月。
白伊盯著聊天界面中僅有的四句話，翻來覆去地看。
這是她跟他所有的聊天記錄。
新年一眨眼就匆匆溜走。
正月十二，是陽曆2月14號。
白伊被呂舒娜叫出去看電影。
然而，白伊到了電影院後，才發現不止有她和表姐。
還有周霧尋。
因為呂舒娜原來也談過幾次戀愛，她和男朋友約會的時候，從沒有拉上過白伊讓白伊當電燈泡。
在這次之前，呂舒娜每次叫白伊出來，就只是單獨和白伊約。
所以白伊根本沒有想過周霧尋會在。
如果表姐一開始就告訴她周霧尋也在，她是不會來赴約的。
白伊在看到周霧尋的那一刻，立刻就生出了想走的衝動。
她走過來，想跟表姐說她先回去了，就不跟他們一起看電影了。
然而，白伊還沒來得及開口，周霧尋就淡聲說：「你們等會兒，我去買可樂。」
呂舒娜連忙道：「周尋！再買桶爆米花，一一愛吃！」
周霧尋看了眼白伊，而後點頭應道：「曉得了。」
已經在沈城生活了半年，他還是習慣性地說「曉得」，而不是「知道」。
白伊眼看他就要去排隊買小食，慌亂之下突然開口道：「等下！」
周霧尋停下來，回過頭看她。
呂舒娜也瞅著白伊，問：「怎麼了一一？」
白伊被他倆盯著，渾身不自在。
她垂落在身側的手收緊，很快又鬆開了些。
白伊的食指一下一下地摳著大拇指指甲邊緣的皮肉。
她努力讓自己看起來鎮定自然，用盡勇氣輕聲道：「不用給我買爆米花和可樂，你們倆看吧。」
旋即，嘴角微牽出一抹弧度，語氣輕鬆地像在打趣，淺笑說：「我才不要當你們的電燈泡。」
說這句話的同時，白伊的眼睛就漸漸地發了酸，熱熱脹脹的。
「我就先撤啦……」白伊的話音未落，呂舒娜就拉住了要走的她。
呂舒娜扭臉對周霧尋說：「周尋，你去買吧，給一一也買上。」
「姐……」白伊蹙眉喊呂舒娜。
周霧尋沒說什麼，抬腳去了櫃檯處。
呂舒娜語氣懇切地請求白伊：「一一，你別走啊，一會兒我媽很可能會打電話查崗，你要是走了，萬一她要跟你說話，我就露餡了。」
呂舒娜之前談戀愛的時候，每次跟男朋友約會，都對父母撒謊說是跟白伊一起出去玩。
對呂舒娜來說，妹妹「白伊」的名字最好用不過。
因為白伊從小學習好，人也乖巧聽話，在所有長輩眼中，白伊就是最省心最懂事的好孩子。
沒有長輩會懷疑好孩子的話。
就跟老師都很信任好學生是一個道理。
但跟前任最後一次約會的時候，呂舒娜被母親突然查崗。
母親當時讓她把手機給白伊，呂舒娜沒辦法圓謊，不得已之下，只好承認白伊根本不在她身邊。
這也是為什麼呂舒娜這次非要白伊留下來的原因。
她有直覺，母親肯定還會查崗，看她有沒有說謊。
「我前幾天約他，他說等江信走了再說，我從初一等到今天才把他約出來，好不容易的。」
「一一，你就幫姐姐這一次吧，看完電影請你吃大餐好不好？」
「一一，好一一啦，幫幫我嘛……」呂舒娜軟磨硬泡。
白伊暗自沉了口氣，最終妥協答應。
她的聲音溫軟但堅定：「就這一次。」
呂舒娜綻開笑，立刻點頭，「嗯，就這一次！」
雖然呂舒娜不是白伊的親姐姐，但倆人從小一起結伴長大，呂舒娜對白伊比親姐姐還要好。
也正因為姐妹倆關係好，白伊才更想跟表姐的男朋友保持距離。
更何況，對方還是她喜歡的男生。
白伊咬了咬嘴巴里的軟肉，故作任性地說：「大餐你單獨請我吃。」
呂舒娜知道白伊性子內斂慢熱，並不擅長跟男生相處。
她這個妹妹別說和男生打鬧嬉戲了，如果沒到迫不得已的地步，是絕對不會主動跟異性說話的。
沒男生在場，一一才更放鬆。
她笑起來，語氣很寵溺地拖著長音答應：「好～」
周霧尋買完東西回來，把可樂分給她倆，又把爆米花遞給白伊。
白伊抿了抿嘴巴，不動聲色地道謝：「謝謝。」
「電影快開場了，我們過去吧。」呂舒娜說完，率先往前走去。
周霧尋隨後不緊不慢地邁著步子很上。
白伊有點慢吞吞地走在最後面。
她抬眸看了看走在前面的他們。
正巧看到呂舒娜回頭沖周霧尋笑。
白伊重新垂下眼，長睫止不住地顫了顫。
表姐長得又高又漂亮，身材還那麼好。
無論是身高還是顏值，都跟他好般配。
三張電影票的座位號是挨著的。
六排的6、7、8號。
周霧尋坐在6排6號。
白伊在6排8號。
她們中間，隔著呂舒娜。
三個人坐在座位上等電影開場時，呂舒娜果然接到了母親的電話。
她把手機遞給白伊，說：「一一，我媽想跟你說句話。」
白伊拿過呂舒娜的手機，放在耳邊，話語溫糯輕軟：「大姨。」
「嗯，我跟姐姐一起來看電影。」白伊的聲音聽起來特別乖。
「一一，大姨知道你最乖，從不撒謊，你跟大姨說實話，還有沒有別人啊？有沒有男孩子？」呂舒娜的母親溫聲問道。
白伊扭臉看了眼表姐，眼眸里也映出了表姐另一邊的男生。
她抿抿嘴巴，面不改色地語氣如常道：「沒有別人，就我和姐姐。」
周霧尋突然偏頭望了過來，深邃的桃花眼中閃過一絲訝異。
他似乎是沒想到她這種乖乖女，竟然能如此鎮定地說謊。
白伊猝不及防和他對視上。
心跳驀地漏掉一拍。
她把手機還給呂舒娜，佯裝自然地回過頭。
白伊低垂下眼帘，長睫將失焦飄忽的目光遮住。
沒有人知道，因為他看她的這一眼，她的心臟仿佛化成了一頭橫衝直撞的小鹿。
在胸腔里興奮而鮮活地蹦來跳去。
將近兩個小時的電影，白伊有一半的時間在盯著屏幕發呆。
周霧尋似乎也沒什麼興趣，電影開場沒多久他就睡了過去。
一直到電影結束才醒過來。
從電影出來，周霧尋叫了輛計程車。
白伊跟著呂舒娜坐在后座，周霧尋坐在副駕駛。
電影院距離呂舒娜家最近，然後沿路繼續往南，就能到白伊家。
周霧尋家比白伊家還要往南，距離電影院最遠。
白伊剛要開口對司機報地址，呂舒娜就先她一步說了話：「師傅，麻煩先去建設路的麗景小區。」
隨後她就囑咐周霧尋：「周尋，一會兒我下了車後，你幫我把一一安全送回家啊。」
周霧尋低應：「嗯。」
白伊安靜地坐在后座，沉默不語。
等呂舒娜下車後，司機問：「接下來去哪兒？」
白伊張開嘴，聲音還沒發出來，周霧尋就率先開口道：「豐橋路的碧清灣。」
白伊只好默默閉上嘴巴，輕抿住。
可能是車廂里太過安靜，司機打開了電台。
電台剛好在播放一首英文歌。
歌曲的旋律很溫柔，充滿磁性的男聲把這首歌演繹的深情而浪漫。
白伊的英語成績在全年級數一數二，英文歌她完全能聽得懂歌詞的意思。
雖然是第一次聽這首歌，但白伊瞬間就喜歡上了。
她迫切地想知道歌名叫什麼，歌手又是誰。
這是白伊聽歌的習慣。
但凡是她喜歡聽的歌，她都會把歌名和歌手記得清清楚楚。
白伊一邊認真地聽著歌詞一邊快打開了手機網頁。
而後，她手指飛快地把英文歌詞輸進搜索框。
須臾，搜索結果出來。
是BrianMcknight唱的《backatone》。
歌名翻譯成中文，是——《一如既往》。
十多分鐘後，白伊在家門口下了車。
周霧尋沒有下車，只落下車窗來，對白伊揮了下手，語調散漫地簡潔道：「走了。」
白伊站在路邊，對他點點頭，輕聲回了句：「再見。」
旋即，計程車往前駛去。
白伊也轉過身，往家裡走去。
這晚睡前，白伊從抽屜里拿出日記本來。
她戴上耳機，一邊聽今天新發現的歌，一邊開始寫日記。
——
2011年2月14號。
第二次跟他在同一個影廳看電影。
但我們中間好像隔了整個銀河系。
6排6座，6排8座。
歌詞說：「Youarelikeadreamcometrue.（你就像美夢成真。）」［標註1］
你是我的美夢，卻無法成真。
你是我的愛而不得。
祝你情人節快樂。
——
回到家，周霧尋坐到書桌前的椅子上。
他把雙手交叉放在腦後，望著窗外霧氣濃稠的夜色發呆。
江信一走，顯得家裡格外空曠冷清。
為了讓房間裡不那麼安靜，周霧尋拿起手機，搜出在計程車上無意間聽到的那首歌，開始外放。
幾分鐘後，歌曲的進度條已經滾動到最後幾句。
「Youcameandbreathednewlifeintothislonelyheartofmine.」［標註2］
「Youthrewoutthelifelinejustinthenickoftime.」［標註3］
這兩句歌詞翻譯成中文，是——
你來到了我的身邊，為我孤獨的心靈注入了生氣。
你來得正是時候，向我拋出了救生索。
須臾，周霧尋回過神。
像是突然做了什麼決定，他撈過手機，找到呂舒娜的Q.Q，在輸入框敲下一句話。
【ZWX：學姐，我們斷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