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舒娜隔天酒醒後就回了家。閱讀
接下來幾天她不僅有假期作業要做,還要去練舞。
白伊用了三天的時間,把所有的假期作業都寫完了。
三號深夜。
伊君婉和白駿毅拎著行李箱到家時,白伊正在臥室里寫日記。
她聽到家門聲響,立刻把寫到一半的日記藏進抽屜里鎖好。
然後關掉燈,匆忙爬上床,假裝自己已經睡了。
伊君婉從門底下的縫隙看到白伊臥室里一片漆黑,放輕聲音對老公說:「一一睡了。」
白駿毅隨後道:「也確實不早了,那明早等她醒了再把禮物給她吧。」
「嗯。」伊君婉應著,走到白伊的臥室前,很小心翼翼地推開了門。
外面的光傾瀉進來。
伊君婉看到白伊沒有好好蓋被子,腳步很輕地走到白伊床前,溫柔地給白伊蓋好被子,還特意掖了掖被角。
然後才轉身離開,將門關好。
房間裡再次陷入一片黑暗。
白伊緩緩睜開眼。
她躺在床上發呆了片刻,隨即靜悄悄地光著腳下床,一點一點打開抽屜,謹慎地像在拆炸·彈。
生怕手一哆嗦,就會弄出聲響。
她把日記本拿出來,又從書桌上摸了支筆,最後從床頭櫃旁邊的抽屜里找到小手電筒。
白伊鑽進被子裡。
她趴在床上,打開手電筒,掀開日記本的封皮。
接著她沒寫完的話繼續往下寫。
寫完後,白伊撕下這張紙,疊成紙飛機。
因為怕現在去開收納箱被父母聽到聲響,白伊就沒有立刻下床把這個紙飛機放進收納箱。
她把日記本和筆還有手電筒壓到枕頭底下,紙飛機放到枕頭旁,裹緊被子閉上了眼。
這晚白伊做了場夢。
夢裡的她回到了一號晚上。
她在津海影城裡,身上穿的還是那身衣服,紫色的衛衣和藍色的牛仔褲,腦袋上梳著幾束迷你彩辮。
只不過旁邊的人不再是表姐,而是穿著和她同色系衣服的周霧尋。
男生站在櫃檯前,她在他身後側。
白伊輕扯住他紫色外套的衣袖。
少年回眸,含笑的桃花眼波光流轉,十分動人心魄。
她清楚地看到了他鼻尖上那顆小小的淡痣,莫名的勾人。
哪怕在夢中,白伊都能真真切切地感受到自己近乎發狂的心跳,撲通撲通的,仿佛要把耳膜震碎。
悸動的感覺在她身體裡蔓延。
不止心臟,所有細胞都活蹦亂跳起來。
「不要爆米花。」她輕軟地對他說。
周霧尋淡笑問:「不喜歡?」
她咬著嘴巴點點頭,默認了。
其實是因為她知道他不喜歡,所以才不讓他買的。
周霧尋回過頭去點可樂。
白伊揪著他衣袖的手正要鬆開垂落,男生突然反手握住了她的手腕。
旋即,他修長的手指挪動,把她嬌小的手包進了他的掌心。
他的手好大隻,溫暖又乾燥。
白伊僵在原地。
她怔怔地望著他,心臟似乎成了一頭活蹦亂跳的小鹿,在胸腔里興奮地四處衝撞。
就在這時,白伊被突然響起的敲門聲驚醒。
「一一?一一?」伊君婉在門外不斷地喊她,「一一醒了嗎?該吃早飯了。」
美夢像泡沫般突然被人戳破,瞬間消失不見。
白伊心裡變得空落落的。
還沒從夢中完全抽離的她情緒懨懨,輕啞地回:「醒了,這就起。」
等母親從門口離開,白伊輕抿了抿嘴巴,隨後扯著被子蒙住臉。
她怎麼會突然夢到他?
難道是這兩天總回想一號晚上在影城遇見他的事,導致日有所思夜有所夢?
有點缺氧。
白伊撩開被子,一扭臉就看到了昨晚被她放到枕頭邊的紙飛機。
還是因為……她把思念他的紙飛機放在了枕邊?
白伊一邊天馬行空地幻想著,一邊下了床。
她打開收納箱,把這隻紙飛機放了進去。
第29隻紙飛機。
白伊洗漱完換好衣服下樓後,白駿毅就笑著對她招了招手。
「一一,來。」
白伊走過去,白駿毅打開一個小盒子。
裡面放著一塊白色的女士腕錶。
「爸爸媽媽給你挑的。」
白駿毅隨後又從旁邊拎起兩個衣袋來,遞給白伊。
白伊把裡面的衣服拿出來。
一個袋子裡裝的白裙,適合夏季穿,另一個袋子裡是一套黑白款式的春秋運動服。
衣服整體顏色是黑色,只有褲子的腿側和連帽外套的袖子上有拼接的長條白色。
自從一號晚上落了一場秋雨開始,沈城的氣溫就降了不少。
白裙今年是穿不上了,但這套運動服這個季節剛好穿。
白伊其實不缺衣服,也不喜歡戴腕錶。
他們給她帶禮物回來,仿佛在主動向她示好。
想用禮物彌補打發她。
儘管心裡的疙瘩並沒有消除,白伊也沒有抓著他們說了帶她去玩又出爾反爾的事不放。
他們主動鋪了台階,白伊就順破下了。
白伊溫軟道:「謝謝爸媽。」
白駿毅笑說:「喜歡就好。」
伊君婉端著熱粥從廚房裡出來,對他們說:「別聊了,先過來吃飯。」
前幾天出現在飯桌上的不和諧,似乎就這麼翻篇了。
因為彭星月國慶節出去玩了,所以白伊整個假期都沒見到她。
假期的最後一天下午。
白伊從家裡出來,去了津海公園的滑板場。
自己沒辦法玩滑板,她只能通過看別人玩來解眼饞。
白伊身上穿著那套父母買給她的運動服,扎著乾淨利落的高馬尾。
到滑板場地後,白伊在最外側的長凳上坐下來。
看著碗池裡來去如風的少年少女們,不知為何,白伊的腦子裡全都是那道身影。
她有點失神地扭臉看向出入口的方向。
第一次遇見他,就是在那兒附近。
他們撞了個滿懷。
他身上有很好聞的味道。
那時她還不知道他叫周霧尋。
甚至不知道他們還能不能再見到。
沒想到,她早有耳聞的周霧尋,和撞進她心裡的少年,是同一個人。
須臾,有個人坐到了長凳的另一端。
白伊堪堪回神,側頭看過去。
是個和她差不多高的男孩。
男孩把他那花里胡哨的奧特曼滑板踩在腳下,坐著休息的時候還在不斷地來回晃蕩著滑板。
像在加深肌肉記憶似的。
仿佛注意到了白伊的注視,男孩扭臉看過來。
見她沒有滑板,人卻在滑板場,男孩好奇地問:「你的滑板呢?」
白伊想起自己那個被母親送人的滑板,語氣故作輕鬆地無奈道:「被我媽媽送人啦!」
男孩不解,「為什麼要把你的東西送人?」
「覺得會影響我學習吧。」白伊低了低頭,嘴角輕扯。
「那你干坐在這裡是在等人嗎?還是那裡面有你男朋友?」男孩說話口無遮攔,毫不拐彎抹角。
「那裡面」指的是碗池裡。
白伊被他的話弄的心臟猛的一滯。
隨後她就好笑地說:「你才多大啊?懂得倒不少。」
男孩驕傲道:「都十歲了。」
白伊心裡驚訝,十歲的小孩都長這麼高了嗎?
但轉念一想,周霧尋十歲的時候,是不是也很高?
不然的話,怎麼他才16歲身高就已經到一米八了。
喜歡一個人大概就是這樣。
不管是什麼話題,都能拐著彎地聯想到他。
白伊輕輕嘆了口氣。
她抬眸望著在場地內肆意自由玩滑板的人,滿眼羨慕。
「你呢?」男孩突然問。
白伊茫然了瞬,「我什麼?」
「你幾歲。」男孩望著她,問。
白伊淺淺笑開,嗓音輕軟地回:「16呀,比你大六歲。」
「好可憐,」男孩語氣認真道:「都16歲了,還不能玩滑板。」
白伊:「……」
她哭笑不得,但同時也覺得男孩沒說錯。
連她自己有時候都感覺自己很可憐。
被父母嚴格管束著,想做的事都不准做。
男孩很大方地用腳把滑板推到她腳邊,一副「我是看你可憐才借你玩滑板」的語氣,說:「喏,給你玩會兒。」
白伊沒想到事情會這樣發展。
她愣愣地看著對方,沒反應過來。
或許是覺得自己的好心沒得到回應,男孩皺眉不耐道:「不玩就算了……」
話音未落,白伊的腳就已經踩上滑板。
她的眼睛霎時變得亮晶晶的,像淬了光。
「玩!」白伊站起來,臉上漾開笑,特別感激地對男孩說:「謝謝!」
在要開始滑之前,白伊從兜里摸出一瓶彩虹糖,遞給男孩。
「這個給你吃。」
男孩嫌棄地偏開頭,「我不吃甜的。」
白伊沒想到小孩子不愛吃糖。
她有點尷尬地要收回手,卻又被男孩一把抓走了彩虹糖的盒子。
「押給我,」男孩撲閃著純淨的眸子,一字一句道:「等你還我滑板的時候就還給你。」
白伊登時笑開,點頭答應:「好。」
畢竟已經有兩年沒有碰過滑板,白伊不敢貿然莽撞地下碗池。
她就在男孩面前這條路上來回滑了兩圈,找了找感覺。
也特意試了幾個動作。
Ollie,kickflip,heelflip,都完成的可以,沒有出差錯。
白伊這才決定下碗池試試。
她停在男孩坐的長凳旁,望著巨大的碗池,只覺得渾身的細胞都被調動了起來。
腎上腺素仿佛在急劇飆升,每一寸骨骼都在躍躍欲試。
男孩本以為她跟自己一樣,不過是個初學者。
誰知這個姐姐居然是個深藏不露的高手,幾個翻板動作出招都很乾淨利落,甚至透著點帥氣。
白伊扭臉笑著對男孩說:「我去碗池裡轉一圈,回來就把滑板還你。」
男孩點點頭。
旋即,白伊的眼睛就盯著前方,腳踩滑板朝著台階的方向衝去。
周霧尋熟練地盪板轉彎進到滑板場地時,就看到場邊的女孩子在跟坐在長凳的小孩說笑。
她今天穿著一套黑色的運動服,頭髮和在學校里一樣紮成了高馬尾。
午後的陽光明亮,光線打落到她臉上,讓她唇邊的笑意更加明朗。
周霧尋還沒見過白伊什麼時候笑得這麼開心。
而且,她的腳下是滑板。
周霧尋輕挑眉。
星月不是說她沒滑板麼?
下一秒,他就看到白伊踩著滑板滑向場地。
到台階前的那一刻,白伊果斷帶板起跳,一個Ollie後,輕鬆落到台階下。
隨後就進了碗池。
周霧尋滑著滑板慢悠悠地停到了男孩旁邊。
他望著在碗池裡恍若翩翩起舞的女生,又垂眼看身側的男孩,忽而出聲問:「你是白伊的弟弟嗎?」
男孩被突如其來的聲音問懵,扭臉看過來。
眼前的人比他高不少,大概有十六七歲,身上穿著黑色連帽衛衣和黑色運動褲,腳下踩著滑板,痞酷痞酷的。
男孩很茫然地回問:「誰?白伊是誰?」
周霧尋也挺奇怪,說:「剛剛跟你說話的女生。」
男孩上上下下地打量著周霧尋,目光探究,隨後恍然大悟地略拉著長音「哦~」了聲,說:「我說她沒有滑板玩,還坐在這裡幹嘛呢,原來是在等你嗎?你是她男朋友?」
周霧尋:「?」
他無語又好笑,問道:「誰跟你說的?」
男孩眨巴眨巴眼,理直氣壯:「我猜的啊。」
然後就解釋說:「我不認識她,就是看她沒滑板玩好可憐,借給她玩一會兒。」
說著,男孩晃了晃手裡的彩虹糖,糖粒在盒子裡發出嘩啦啦的聲響。
男孩說:「這是她抵押給我的。」
周霧尋只笑了笑,沒說什麼。
而後就踩著滑板也朝著碗池的方向滑去。
白伊正在碗池裡來去自如,但有道身影突然霸道地闖進了她的視野。
她面前的人和物本來全部都是虛化朦朧的,可在這道身影出現的那一剎那,她眼中的世界突然就有了清晰的焦點。
是周霧尋。
他今天穿了一身黑,很帥。
白伊不受控地分神了一秒鐘。
也因為這一瞬的分心,她沒把控好腳下的滑板。
只眨眼間,白伊就摔進了碗池底部。
周霧尋見狀,立刻踩著滑板來到她面前。
這一下摔得結結實實。
倒在地上的白伊全身都在發麻,她也說不清哪裡在疼,但就是很痛。
痛的她眼淚就要湧出來。
周霧尋在她跟前停下。
他快速從滑板上下來,蹲在她旁邊,擔心地問:「還好嗎?」
白伊努力往回吞著眼淚。
她根本不敢看他,紅著眸子不斷點頭,再點頭。
其實一點都不好。
她疼得在這一刻連話都說不出。
周霧尋還沒說別的,白伊就皺緊眉心,強忍著疼痛從地上爬了起來。
她深深吸了口氣,彎腰去撿奧特曼滑板,身體疼的像在被人用力撕扯。
白伊不動聲色地咬緊牙齒,抱起滑板後立刻就緊張地仔細檢查滑板有沒有哪裡被摔壞。
好在滑板完好如初,並沒有哪裡壞掉。
她稍微鬆了口氣。
「我該走了。」儘管白伊在極力掩飾聲音上的不自然,可還是隱隱泄漏了哭腔。
周霧尋聽到她嗓音發顫地輕聲說:「再見。」
白伊說完就微微瘸著,身體僵硬地快步離開了碗池。
周霧尋望著她纖瘦嬌小的背影,眉心皺起。
從碗池裡上來,白伊就不爭氣地掉了淚。
她說不清是摔疼的原因多一些,還是被他撞到出糗覺得難堪更多一些。
白伊來滑板場時,其實期待過周霧尋會不會恰好在這裡。
但她心底也清楚,他很大可能不在。
難得的假期,他應該去跟陳敏約會了。
然而,誰知。
他來了。
還看到了她出醜的樣子。
丟死人了。
等她慢吞吞地走到場邊時,白伊已經調整好了情緒。
她把滑板還給男孩。
男孩也把彩虹糖還給了白伊。
白伊問他:「你想吃什麼,姐姐去給你買。」
男孩搖搖頭,糾正她:「你不是我姐姐。」
然後就低聲不滿地嘟囔:「剛剛有個人還問我是不是你弟弟。」
「他還叫你……」男孩皺眉想了想:「白伊?」
剛剛有個人。
那個人……是周霧尋吧。
「哪個白,那個伊?」男孩問。
白伊回他:「白色的白,伊人的伊。」
「你呢?」
男孩酷酷地說:「賀辭。恭賀新春,辭舊迎新的賀和辭。」
「賀辭,」白伊重複了遍,而後笑道:「今天謝謝你借我玩滑板。」
「你真的不要吃的嗎?」白伊說:「你不要我可回家了。」
「不要,我什麼都不缺。」賀辭回她。
白伊無奈地笑了笑,又說了遍:「謝謝你呀,賀辭小朋友。」
「我不是小朋友。」賀辭似乎很排斥別人把他當做小孩。
白伊只好改正:「好~那謝謝你,賀辭。」
「再見啦。」她對他揮了揮手,轉身離開了滑板場。
這晚。
白伊洗過澡後,在臥室里撩開睡衣,查看白天在滑板場摔到的地方。
她的胳膊上、大腿上,有好幾塊青紫的傷痕。
膝蓋處甚至破了皮,已經結痂。
玩滑板會讓她遍體鱗傷,但她從不後悔。
就像,喜歡他。
——
2010年10月7號。
今天的幸運色是黑色。
他一出現,我的世界就只剩下一個焦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