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6章 審判庭上空的小男孩

  我怎麼看見了蘑菇雲

  惡魔先生的靈魂在預警，他的靈視里出現了這樣的不可思議的幻像。

  點個蠟燭，總不可能把我審判庭給炸飛了吧？

  惡魔先生感受著那沒由來的心悸，注視著那祭壇上的少年。

  灰白色的長髮隨著硝煙而揚起，貴族白衫在風中簌簌做響，他背挺得筆直，深色長靴靠著腳跟立直，藏青色的眸子裡唯有平靜和善意。若忽略他身後那熊熊的火焰，以及沿著天幕鋪展下來的深紅月光，少年簡直就很擬人。

  安蘇矗立在生命蠟燭之前，祭壇上只有一片寂靜，仿佛一切都只是幻像，半神級的生命蠟燭尚未燃燒。

  「應該是假的吧.」

  「這不什麼事情都沒發生嗎？」

  「蠟燭也沒亮。」

  「生命的口味最挑，人類不符合的」

  祭司們不確定地道。

  按理來說，生命審判應該是失敗了，但國民們心裡卻清楚，安蘇這出生似乎不能用常理來判斷，特別是當他們看到了那漫天的緋紅月光墜落而下，將所有的祭品都給覆蓋澆灌時，便知道這一切都是暴風雨來臨前的平靜。月光便是目光，神明的目光已完全自星空墜落了下來。

  可是為何，半神蠟燭沒有被點燃呢？

  這是所有人心中的疑惑。

  完全不符合常理，半神屍骸所煉製的神油，是最高規格的祭品了。

  哪怕場上最權威的祭司，也無法解釋這樣的現象，只能將其視作雷聲大雨點小，或者安蘇觸怒了母神之類的，微笑夫人樂於見安蘇落難，她笑嘻嘻地看著少年，心中已有了結論，區區沒嗎的人類，又怎能比她這仙女美味可口。

  哪怕生命的目光下來了，也不願意為他點亮蠟燭。

  唯獨安蘇隱隱明白，這是怎麼一回事。

  他沐浴在溫柔的緋紅月光之下，注視著那生命的蠟燭，從腰間取出一柄匕首，沿著自己的手心深深地劃了一道口子，涓涓深紅鮮血從傷口湧出，在眾人不解的目光中，安蘇向前踏出一步，將鮮血滴在了蠟燭之上。

  滋滋，滋滋。

  血液融於火焰中，發出滋滋的聲響。

  少年的血液便是祭品，被火焰覆蓋，再被吞噬進了緋紅的紅月之中！

  微笑夫人瞪大了眸子，怎麼把自己的血給淋上去了.

  「諸位——」在眾目睽睽中，安蘇張開了滿是鮮血的手，仿佛在擁抱這個世界，又仿佛在彈奏著風琴，「就讓阿瓦德再次偉大吧！」

  隨著少年話音落下，那漫天的月光便鋪展了下來，整個廳堂乃至整個審判廣場，全都被緋紅色的月光所覆蓋！

  【美味的小孩！！】

  審判庭的國民們驚悚地看著那枚『生命與獻祭』的蠟燭，其緋紅燭火不斷向內坍縮，半神燃油在這瞬間被消融完全，火光被坍縮成了一個小紅點，當半神的遺骸被壓縮到極致時，轟然爆發！

  在這個瞬間，本就殘破的鍊金法陣，全部破損！

  碎裂的魔導迴路和鍊金矩陣，

  那少年矗立在爆發的最中心，嘴角噙著清冷笑意，精緻而白皙的面頰在火光映襯下仿佛染上了晚霞，繁奢的貴族長袍伴著灰白長發拖曳於地，緋紅色火焰同緋紅月光溫柔地包裹了他，給人以恬靜安詳的氛圍。

  在生命母神的眼中：美味的小男孩。

  在密教徒們的眼中：美帝的小男孩！

  當安蘇把自己的血滴在了半神蠟燭上時，所有人都看見了耀眼而刺目的白光，那耀眼白光尚未散去，滾滾硝煙蒸騰而上，小型的蘑菇雲籠罩盤踞在審判庭的上方，接著火海便傾泄了出來，審判庭的穹頂已經被徹底掀開，那堅硬而昂貴的黑曜石穹頂完全擋不住這次衝擊，稍微近一點的祭司，根本就來不及逃跑，他們被緋紅火焰吞噬其中，化作焦炭隨風揚去。

  這是七神儀式數百年歷史以來，第一次神油蠟燭被徹底引爆。

  從來就沒人能做到這種事情。

  其威力，就等同於半神的捨命一擊。

  按照常理而言，半神的神油都將完全作為儀式的祭品，獻祭給降臨的密教神明，可這一次實在是詭譎至極，神明根本就沒有取走半神的屍血，祂將蠟燭全部引燃，接著取走了別物作為祭品。

  ——那是安蘇的鮮血。

  所有人都無法相信這個事實：在生命母神的眼中，安蘇的血液比半神屍血還要美味！

  他嗎的.惡魔先生心中只有悔恨，早知道就該貪污掉了的。

  都怪這次他被安蘇氣上頭了，想著要好好收拾這傢伙，便違背了混亂教國的傳統美德，向議會申請了半神蠟燭的批條後，沒有以次充好掉包走！

  若換一個劣質的聖人油蠟燭上去，便不會有這麼大的威力。

  這就是母神對他違背了傳統美德的懲罰。

  惡魔先生心中悲鳴著：自己好不容易清廉一次，結果你卻讓我輸的這麼徹底。

  爆炸遠遠沒有結束，鍊金矩陣已經被炸成碎片了，於是祭壇上的神明之火便傾泄到了審判庭里，先是吞噬掉了最近的祭司，接著第二次爆炸便盛放了，更大的硝煙更多的火焰，直接淹沒了第一排的審判員們，接著再向更高層的官員與貴族們覆蓋而去。

  那些高管貴族們徹底傻眼了，不就是拒絕了安蘇的加盟麼，至於直接爆了嗎？他們萬萬沒有想到看戲還能有生命危險，自己只是來看個熱鬧而已，沒想著成為熱鬧。

  爆炸的距離太近速度太快，哪怕有人反應過來展開了魔法防護，也無法抵抗這半神之火，半神的火焰能夠燒灼掉所經過的一切，也足以吞噬掉他們這些術士。

  而最令人絕望的便是，第二次爆炸也只是個開始。

  尚存的審判員們面露驚恐地看著祭壇之上，他們活了幾輩子了，從未見過這麼驚悚而詭譎的生機，他們眨巴了眨巴眼睛，懷疑自己是起猛了出現幻覺了。

  因為他們看到象徵著生命的緋紅色火焰，與其他神明的火焰，打起來了。

  怎麼還興護食啊？

  還是他媽的一挑三！

  緋紅火焰先是揍了『災異』的深黑火焰，又給了『燦金』的鍊金火焰一巴掌，接著又與最迅猛最龐大的血紅火焰『痛苦』扭打在了一起，每一次火焰的碰撞都將引燃暴漲，每次火焰的吞噬都將綻放死亡，緋紅與血紅一齊四濺，燦金與深黑共同湮滅，這下不光是生命蠟燭爆炸了，其他蠟燭也跟著徹底爆炸了，接二連三的蘑菇雲騰起翻飛。

  這就如同鏈式反應，生命蠟燭一引燃，其他蠟燭也就跟著炸了！

  審判庭就在這火焰的相互吞噬與融合中不斷顫抖著，這上萬年歷史的神聖建築在大火中走向毀滅。

  除了半神以外，沒人能夠阻止這場大火。但旁觀席上的半神只是以目光前來，祂們的本體未在審判廳里。

  這下玩大了.惡魔先生冷汗直流。

  「詛咒！詛咒！詛咒！」

  審判庭的所有官員們，唯獨生命密教的瘋子們露出了歡愉而狂喜的神情，他們迫不及待地注視著那神明火焰，他們欣喜若狂地凝視著祭壇上的少年，張開雙臂裂開雙唇，滿心期盼地投入進生命的火焰里，在被火焰燒灼吞噬時，他們癲狂地歡呼著：

  「那是被詛咒的孩子！那是被詛咒的血液！」

  「將一切生命都獻給詛咒之子！」

  【安蘇.莫寧斯塔支持率，百分之六十】

  【百分之七十】

  【百分之八十！】

  詛咒之子生命教徒臨終前的癲狂話語，點醒了惡魔先生。

  他從來就沒往這方面想過。

  與安蘇所處的現世不同，這是在三萬年前的奈落。

  同【賜福之子】尚未誕生一樣，初代的【詛咒之子】亦未自這個世界裡出現過，只是存在於神明的啟示錄里，『紅月墜落之後，詛咒的時代與賜福並存。最初的子嗣將自血與火中誕生。』

  阿瓦德教國連黑暗之子都未存在過，更遑論詛咒之子。

  初代的詛咒之子，承接著生命的本源，其詛咒的血脈最為強盛。唯有初代詛咒之子的血液，才能讓生命母神拋棄了半神的神油。

  『安蘇是初代的詛咒之子』，惡魔先生從來就沒有構想過這個可能性，這倒不是他的問題，整個阿瓦德教國的祭司和學者都不會認為一個詛咒之子會是人族，在學界的構想里，詛咒之子只會自最黑暗、混亂的種族裡誕生。

  怎麼會是人類？

  怎麼可能是人類？

  又怎麼可能是安蘇！

  昨日裡他那滿身的賜福與光輝，甚至還被懷疑為『賜福之子』，整個阿瓦德的國民都看在眼裡，區區一夜之間怎會被徹底顛覆！

  從某種程度上來說，惡魔先生的猜想對了一半，安蘇的確不是初代詛咒之子，他是三萬年後的詛咒之子，詛咒的末裔。本是遠遠稱不上初代的——常理上是這樣。

  但當他從生命長河跳水兩萬次，靈魂沾染上本源氣息後，常理便被顛覆了。

  『奈落』是神明給予的試煉與審判，而安蘇已經有了戴上冠冕的資格。

  「人類，給我住手！算你贏了！」

  微笑夫人再也微笑不出來了，她整張臉都仿佛沿著臉龐裂開了，國民們不斷地被燒死，但微笑夫人並未在意國民的生命，她現在只在意自己不斷下跌的支持率，再多死點人，她就要徹底下台了。

  審判儀式一旦開始，除非受審人主動放棄，否則誰也無法阻止。

  「我以『審判長暨預備聖女』的名義下令，立刻停止這場儀式。」微笑夫人死死地盯著安蘇的面孔，「這場儀式已經結束了，算你贏了，立刻給我停手！」

  「並非是我敗給了你，這僅是為了大局考慮。」

  讓微笑夫人主動認輸，這無疑是一個屈辱。

  在夫人的眼裡，讓偉大的正確派領袖，高貴的黑暗種族向一個純血人類認輸，這對後者而言無疑是榮譽。

  被灼燒的混亂貴族們和審判員，包括吸血鬼爺，深海魔族，黑暗精靈，彩虹精靈等等高等黑暗種族，這些被邀請來觀禮的大人們也跟發著發出指令，

  「同意微笑夫人的提案，撤回對安蘇的審判。你已經通過我們的審議了。」

  審判庭的所有席位全部通過了提案，全票撤銷對安蘇的審判。

  按照流程，安蘇已經無罪了，不需要繼續這場儀式了。

  可無論審判官們如何呼喚，安蘇依舊不為所動，他平靜地矗立在火海之中，平靜地看著那些火焰將審判員們吞噬，藏青色的眸子沒有分毫的波動。

  「安蘇，停下來！」

  「這場審判已經結束了。」

  「再繼續下去，你就是違背議會！違背國民！」

  「你這是與我們全體貴族為敵，與我們背後的家族為敵，你要想好！」

  「最後警告一次，我們對你的審判已經結束了！」

  審判官們的命令越發急促，也越來越氣急敗壞，但安蘇仿佛沒有聽見似的，任由這些大人物們發出嘈雜的聲音，他歪了歪頭。灰白長發順著垂落下來，

  「諸位大人。」

  安蘇的軀殼沐浴在火光之中，沐浴在無窮無盡的緋紅月影之下，他的側臉是那般的神聖又是那般的妖冶，他張開雙臂露出微笑，舉起了他的手，

  「你們對我的審判結束了，但我對你們的審判才剛剛開始。」

  「所以你們無權撤銷這次儀式——」

  璀璨的火光迸發開來，將所有的光輝都給塗抹上褻瀆，每一方凌靜每一片玻璃每一道台階都被點燃，火海順著破碎的審判庭穹頂往下墜落，生命，鍊金，痛苦，災異，四色火焰圍困著黑暗貴族與審判官們包圍。審判庭自建成以來，從未有過這麼盛大的火海。

  「惡魔先生，微笑女士——」

  安蘇明明矗立在審判庭的最下席，但在背後那璀璨火光的映射下，他的影子在卻立於審判庭的最頂端，他的陰影覆蓋了整個世界，從此以後，再無人於安蘇之上。

  「我才是你們的審判長。」

  那少年平靜地笑著，踏入了【混亂】蠟燭的領域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