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7章 「我很樂意，成為您的進身騎士」

  【聖徒.安蘇.莫寧斯塔，已死亡】

  虛無。

  安蘇的魂靈只能感受到一片虛無，他矗立在生命長河的岸邊，看著自己的肉身被吞噬殆盡，但他卻沒有覺得疼痛，他漠然而平靜地注視著發生的一切，俯視著整個世界，就好像他只是一個過客。

  【世界錯誤程度：百分之九十】

  【距離夜晚結束（曙光到來，亦或黃昏降臨），還剩餘十分鐘】

  嚴格意義上來說，安蘇現在已經死了，但因為教堂世界的規則，他在正神的加護下，魂靈能夠短暫地彌留在此世。若是世界徹底錯誤，教堂世界失去了正神的庇護，他便將真正意義上的死去。

  毫無疑問，這次是安蘇離死亡最近的一次。

  他站在生命長河的左岸，看見對岸無數的魂靈投入進長河漩渦之中，最終迷失彷徨於彼岸，忘掉記憶忘掉情感乃至忘掉了人格，它們永世掙扎永世迷惘，再也尋不到回去的道路。

  最終放棄一切，順流而下，被吞沒進漩渦之中。

  在生命長河裡，就連時間的概念都不存在。

  過去的死者，現在的死者，甚至未來的死者，都在這流進生命本源的共通長河裡，從不同的生命支流里溯流而來，百川匯聚。

  若是這次失敗了，安蘇也將投入生命長河中，成為那些迷惘者的一員。

  無比的兇險。

  但也因此，才有著嘗試的價值。

  安蘇移開視線，他不再去看生命長河，目光不再停駐在河流中那些放棄的失敗者，安蘇不會迷惘，哪怕現在生死只隔一線，他的內心也不會動搖，他的目光不會落在此處——

  少年轉過身來，看向了現世，目光投向了生靈的世界。

  「呼。」

  此時此刻，所有的虛無都消失了，所有的感官都重新回到了體內，他仿佛能感受到心臟在重新跳動，他仿佛耳畔能聽見呼呼的風聲，他能感受到炙熱的鮮血從四面八方匯入大腦之中，儘管他的肉身已經湮滅了，但他的魂靈仍然還在沸騰。

  他看見了曙光教堂的一切，大片大片的天幕墜落而下，露出了蒼穹之外森冷、幽寒的星空，隨著天空越發殘破，那暫時下降的世界錯誤程度又繼續攀升了，等到天空全部落下，這個世界的黃昏便將到來。

  當天亮的時候，安蘇就將死去。

  他的嘴角揚起平靜的笑容，與此同時，在現世之中，在已是斷壁殘垣的曙光教堂里，晨星聖女也睜開了她的眼眸！

  蒼藍色的魔眼倒映著人世間的生靈，藏青色的眼眸眺望著天幕外的群星——若與其對視，再沒有一個人能形容他們所感受到的浩瀚，那份驚心動魄的美麗仿若已經超過了世俗的常理，性別的界限。

  晨星聖女赤足踩在廢墟教堂中，她的外貌與僅憑容顏便被神所喜愛、並賜福的曙光聖女『瑪利亞』冕下有九分相似之處，唯一不同的便是她的眼睛，使人目眩神迷，讓凡人彷徨於生命長河的溯回，亦或沉迷於星辰大海的無垠。

  所有的生靈命運，所有的星光璀璨，都在那雙眸子裡起落，輪轉。

  那潔白得近乎透明的側臉，以及如薄櫻般的薄唇，還結著嫣紅的血痂——那是安蘇的血液，就好像是雪地里的落紅，在聖潔中平添了詭譎和超然，令人不寒而慄。

  神聖和邪意，這兩種完全相斥的氣質，卻同時存在於一個人身上。

  她似是察覺到了異樣，鼻子微微嗅了嗅，歪了歪頭，吐出舌頭來，猶如小貓洗臉般輕舔唇邊的血液，將安蘇留下的所有痕跡都吞入了喉中，咽入肚中，再也不留一絲一毫。

  猶如新生的孩子，對一切都充滿了好奇。

  做這事的時候，晨星聖女微微眯著眼眸，發出輕聲嘆息，仿佛在品嘗這世間最醇香美妙的紅酒；她舔完了唇邊的鮮血，又伸出皙白的食指來，將臉頰上已經凝結了的血痂一一刮落，再放入唇中，慢慢咀嚼，吮吸。

  【你引起錯誤錯誤生命母神的嫉妒目光】

  已經死得差不多了的人造星體播報著。

  珞小黑搖搖尾巴，貓立而起，叉著腰，喵喵地指著她這麼大的人了，還學小貓吃手指，真是叫人笑掉大牙。

  「你不准吃！」

  「那是吾的！都是吾的！」

  天幕之上，蒼藍魔女眼睜睜地看著美味的小孩被這野女人吃干抹淨，連一點殘渣都沒有剩下，煮熟的小孩在眼前被牛走了，讓魔女小姐再也無法冷靜了。

  這從頭到尾叫什麼事情！

  她原本以為安蘇就整點縫合屍塊，將植物縫在屍體上啊這種早被玩爛的手法，但事情怎麼突然就發展到這個地步了！

  召喚出死後的蒼藍魔女也就罷了，還要將蒼藍魔女的亡靈投入進曙光聖女的軀殼中

  到這個地步還沒有結束，身為召喚者、儀式祭司的安蘇竟然將他自己也作為了祭品，一同投入到了這場儀式之中。

  從來都沒有聽說過有這等離譜的操作。

  這無疑是蒼藍魔女人生中最難以接受的一天——她竟然被死後的她自己搶走了食物。

  自己跟自己搶吃的，這放在人才輩出的密教徒中也算是獨一份。放在密教地獄笑話集裡，都能夠單開一頁的程度。

  最關鍵的是，年輕的自己還沒有搶過，連湯水都沒有喝上！這麼大的小孩，這麼香的小孩，當著她的面被她自己吃干抹淨了！

  這種詭異和難受的奇妙感覺，讓蒼藍魔女完全不知道如何形容。

  她眼神死寂且冰冷地注視著那還在吃手指的晨星聖女，心中的暴虐已經無法壓抑，天幕也隨著她的心緒在一塊又一塊地墜落，既然肉體已經被吃光了，那她就吃掉靈魂。

  蒼藍魔女作為末代生命聖女，同時也是歷代最偉大的生命之女，她的眸子是能夠注視到生命長河的，魔女小姐已經看見了那立於長河左岸的安蘇，安蘇也在注視著蒼藍，

  隔著生死的界限，他們交錯著目光。

  因為正神的加護，未來的蒼藍魔女只是吞噬掉了安蘇的肉身。而比起最珍饈美味的靈魂正餐而言，安蘇的肉身也僅是開胃菜而已。

  靈魂才是根源，就連生命母神也垂涎不已，求而不得。

  只要崩壞掉這方世界，只要殺死所有人，那最美味的珍饈便會落進自己的口中，虛幻的生命也便將化作真實。現在的蒼藍魔女拒絕成為她面前的未來，她的右手高高揚起，活靈之術再次沸騰，嘴角的笑意越發瘋狂和詭異。

  從與瑟曦的戰鬥開始，蒼藍魔女不知道使用了多少次活靈術，不知道復甦了多少的生靈，也不知道她又循環獻祭了多少的活靈，將其端上了生命母神的餐桌。

  她唯一知道的便是，從戰鬥開始至今，她已經積攢了稱得上可怖程度的『賜福』。

  這些源源不斷的大小賜福堆積在一塊，一次性爆發，足以讓她的魔力層次暫時突破到聖人限制，短暫地進入到『半神』的領域。

  這便是生命聖女的可怖之處，如果不能一開始就殺死她，戰局拖得越久，生命聖女就會越強大。

  蒼藍魔女能夠感受得到，

  僅僅只是吞噬掉安蘇肉身的晨星聖女，哪怕擁有著近乎無窮祝福的曙光身軀，但光論位階而言，也只在聖人巔峰而已。

  若是完整地吃掉了靈魂和肉身，那甚至能直接達到蒼藍魔女一生中的最巔峰時期甚至超越。

  【世界錯誤程度，百分之九十三，百分之九十四.】

  【距離夜晚結束，還剩下八分鐘】

  在剩下的世界裡，將這個世界徹底破壞。

  原本下降的錯誤，隨著蒼藍魔女的位階攀升，又同樣跟著攀升了，天外的星空灑下蒼藍色的光芒，覆蓋在這片荒蕪的灰白土地上，蒼藍色的星光，便是蒼藍色的黃昏，這個世界的末日黃昏已經降臨。

  而最先該被獻祭的，便是阻礙她品嘗品嘗美味小孩的元兇！

  那蒼藍色的眼瞳往下移，看向了曙光教堂的聖光屏障，落在了瑟曦的身上。

  活靈的屍體堆積成了山，凝固的鮮血在地面上結了一層又一層的厚厚血痂，就好像給教堂鋪上猩紅色的厚絨地毯，而在紅地毯的盡頭，則是那金鳶的女皇——瑟曦站立在血泊之中，鮮血順著她素白手指滴落而下。

  她的眼瞳也閃爍著瘋狂而滿足的光芒。

  這樣才有意思.這樣才有意思.

  瑟曦看向今夜出現的第三位聖女，看著自己曾經憧憬的存在，被別的人所占據牛走，這竟然也給她帶來了奇怪而詭異的感覺

  誰能想到，安蘇一晚上竟然同時牛了兩個人。

  一直以來，她都希望成為如同曙光聖女那般正義的使徒，所以才殺死了曙光聖女，以此來替代她。但沒想到，哪怕她為了夢想做到了這個地步，竟然還是不夠，竟然還有所欠缺，竟然還有進步的空間。

  皇女冕下頭一次在其他人身上，感受到了挫敗感，這種新奇的感覺讓她感到歡欣。

  自己還是太過保守和溫和了，還是不夠激進。

  ——確認到了這個事實，這次考試便算是收穫滿滿了。

  下一個瞬間，只是一個眨眼的瞬間，

  原本立於天穹之上的蒼藍魔女，出現在了瑟曦的面前；這是從戰鬥開始至今，蒼藍第一次走下天空，第一次親自出手，在這之前，她都是在驅使著活靈軍團，不斷積累著賜福。

  第一次出手，所帶來的異變，便足以用天翻地覆來形容。

  半神等級的魔力傾泄而下，自虛假的天幕里劃出一道又一道的刻痕，仿若星辰墜落。

  瑟曦能感受到蒼藍魔女的接近，但她疲憊的身軀和枯竭的魔力，已經不足以完全抵擋了，她所能做的便是將驅使著殘存的聖光在身前匯成圓盾，但只是與那蒼藍魔力接觸的一瞬間，便瞬間消滅破滅。

  而自瑟曦身後，保護曙光聖堂的聖光屏障，也全都化做了光的碎末，光點飛揚在空中，猶如花瓣飄落揚起。

  蒼藍魔女壓到了瑟曦的面前，她的笑容淡漠而又平靜，蒼藍色的魔眼緩緩睜開，她們的距離貼得很近，瑟曦那精緻卻也癲狂的容顏，完全倒映在了蒼藍眼眸之中。

  沒有誰能在近距離與蒼藍魔眼對視，

  凡是被完整映入這方眼眸中的虛弱生靈，其生命都將被其所支配吞噬，化作獻祭給母神餐桌的祭品。

  就讓爾來當開胃菜吧。

  蒼藍魔女冷笑道，就算吃不了靈魂，但可以吞噬掉一具巔峰聖人的身軀，安蘇也再無可能翻盤。

  瑟曦下意識後退一步，用手臂阻擋蒼藍魔女的目光，可手掌才抬起，便化作了一灘血水，濺在她們之間，仿佛盛開的血紅花瓣。

  她只能遮擋這一次，在下一秒，那永無止境的蒼藍魔力便會徹底將瑟曦吞噬，黃昏也將來臨。

  瑟曦嘴角噙著冷冷的微笑，面色平靜地面對這次死亡，閉上了眼眸。

  但預想之中的死亡，並沒有到來。

  【錯誤，錯誤，錯誤】

  「我來助你！」少年露出爽朗的笑容。

  皇女冕下，我曾經許諾過，我會永遠立於您的身邊，成為您的守護騎士，我現在來履行承諾了。

  這是他安蘇在曙光教堂立下的誓言。

  在這個瞬間，安蘇隔著浩瀚的生命長河裡伸出了手，下達了他的意志；那仿若能將整個世界都吞噬掉的蒼藍被清空了，蒼藍色的黃昏被藏青色的星空所阻止了。

  魔女小姐輕輕地嘖了一聲，暫時倒退數步。

  晨星聖女抵消了她的魔力，將瑟曦護在了身後，明明整個世界的星辰都砸落了下來，可唯有晨星永遠不滅，永遠不會被吞沒，天空的碎片一塊又一塊的砸在蒼青色星光之上，互相湮滅，爆發出燎原的火海。

  瑟曦睜開了眼眸，她看向自己面前的晨星聖女，在那絕美而精緻的側臉上，她看見了少年的眼睛。

  那蒼青色的，猶如湖泊般純淨的右眼。

  晨星麼。

  「喵！」

  在旁觀觀戰的珞小黑興奮地搖了搖尾巴，就連她也燃起來了，曾經敵對的兩人面對更強大、邪惡的共敵，放下彼此的偏見和仇恨，團結起來，口中喊著『誓言』友誼『羈絆』的熱血口號，將面前的大反派莫名奇妙地打敗，

  這種王道劇情，熱血地就讓珞小黑扯尾巴了！

  按照接下來的發展，便是晨星聖女用聖光治好瑟曦的傷勢，然後兩人一起對抗邪惡的蒼藍魔女了吧。

  正當珞小黑這麼想著的時候，

  卻見晨星聖女垂下了眸子，貼近了瑟曦，衝著她歪了歪腦袋，俏皮地眨了眨左眼，略帶歉意地輕聲笑道，

  「抱歉啦~這是老闆讓我這樣做的。」

  然後，她睜開了左眼，將瑟曦的面容完完全全映入眼瞳之中——那蒼藍色的眼眸，那獨屬於蒼藍魔女的眼眸。

  被完全映入這隻眼眸的虛弱生靈，將會被其所吞噬、獻祭，化作其腹中的食物。

  我曾經許諾過——「我會成為您的近身騎士，我會永遠立於您的身邊」

  所以，便請您永遠呆在我的腹中吧。我將會永遠立於您的身邊。

  這是我、一個進身守護騎士，所能守護的——

  【最近】的【進身】位置了。

  在生命長河的對岸，安蘇.莫寧斯塔嘴角綻放出最癲狂的笑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