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2章 是出於愧疚.還是出於心意?
「被、被關禁閉了?怎麼回事?」
陽葵千歲在追問這句話的時候,藤井樹下意識地看了九花月一眼,但又很快收回,面上皺著眉頭說道:
「按照她姑姑的說法,是心春說了一些她不該說的話,所以被關了起來。」
「.不、不要緊吧?」陽葵千歲挺擔心的樣子。
「我原本是想多問問的,但她姑姑似乎不太想多說的樣子,並且她還說心春也是自願答應去的禁閉房。」
「關禁閉還能自願去啊?不行.我去找心春的姑姑說說話去!」
陽葵千歲說動就動,藤井樹都沒機會攔住她,就看到她跑出了客房,很快就在拐角不見了影子。
沉默片刻後,才轉身走回客房內。
九花月的目光始終落在他身上,「心春被關.是什麼時候的事。」
「就今天下午。」藤井樹回答。
「.今天下午,她和千歲在練舞的那時候?」
「是的。」
「大叔你那時候去找過她了?」
「是的。」
「你和她說了我的想法?」
「.」
藤井樹盯著她的眼,安靜片刻,點了點頭。
緊接著九花月低下腦袋,相當沉重地深呼吸了一下,然後起身。
藤井樹看了過去,「你要去哪兒?」
「因為說錯話就關人禁閉.這件事太不合理了,我去找松前佳子。」
藤井樹沒有阻止她離開,而是目送她走出客房,跟了過去。
少女在拐角側過身體,身影即將消失的時候,藤井樹看到了她攥緊的右手。
等到九花月徹底離開,藤井樹反而是笑了。
小九花一定覺得,是因為她讓自己幫忙轉述的決定,才讓心春陷入了如今的境地。
或許這次心春被關禁閉,對兩人來說反而是好事也說不定
*
室外的寒風颳過,九花月將外套裹得更緊,依然感受到那股冰冷的刺骨。一路向著神社走去,燈光漸次明亮。剛到神社大門,九花月的視線便被一道身影吸引住了——陽葵千歲正站在門口,雙手叉腰,臉上掛滿怒氣。
她看到九花月走了過來,連忙走上去。
「心春的姑姑完全就不想聽我說的!我說什麼她都當做沒聽到!氣死我了!」
「千歲,你冷靜一點。」
「然後還說什麼這是他們的家事,我不用多管!好氣人!雖說這事我也的確管不了吧.」
陽葵千歲頓時情緒激動,言辭間透露出幾分失落與無奈。
她憤憤地瞪了眼身後的神社,而後陽多瞧了幾眼面前九花月,「要不.小月你去勸勸心春她姑姑?老實說,她姑姑看起來還蠻嚴肅的,很嚇人。」
九花月站在冷風中,聽著陽葵千歲氣急敗壞地抱怨,心裡倒是更因為心春被關禁閉這事弄得很不安定。
「我去問問。」九花月抬起頭,神色稍顯決絕。
「哦,好,那九花你去吧.」
神社後邊也有宅院,平時就是給一些居住在神社裡的巫女和神職人員居住的地方,而松前佳子所住的地方,布置得就像是一座庭園,古老的石橋橫跨小溪,蜿蜒的小路兩側栽種著修剪整齊的竹子,翠綠的葉片在微風中搖曳,發出沙沙的聲音。
九花月走到一座屋子前,那是松前心春姑姑的住所。
門口掛著一串風鈴,風吹過時,鈴聲清脆。
她深吸一口氣,抬手輕輕叩響了那扇木門。
門內傳來細微的腳步聲,不久後,門被拉開,站在門口的是一位身穿簡潔深色和服的女性,氣質冷峻,眼神犀利。
松前佳子眉頭微皺,似乎早就察覺到九花月的來意。
九花月仔細打量著松前佳子,心中微微發怔。這
位站在她面前的女人,和她記憶中的形象相去甚遠。
小時候見到的形象,目光是很柔和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身上這件和服的原因.
「九花月小姐。」松前佳子的聲音平穩而冷峻,帶著幾分質疑,卻沒有顯露過多敵意。那是一種審視的態度,仿佛在等著她的下一句話。
九花月點了點頭,面色如常,心中卻早已做好了準備。她直視著松前佳子,決定不再繞彎子:「我不喜歡拐彎抹角,我直說了吧,我來這裡,是想勸你把心春放出來。」
「憑什麼?」
九花月心中一緊,但沒有迴避。她站得筆直,表情沉著,繼續說道:「憑你因為心春說錯了一句話就把她關禁閉,這件事很不合理。」
「合不合理,會不會被關禁閉,這不是由你一個外人能評判的事。如果你有讓心春主動走出來的理由,請你現在在這兒就說出口。」
「那你關心春的理由又是什麼?只是因為她說錯了一句話?」
「因為她說的話完全沒有考慮她自己的身份!」
「你所謂的『身份』,是指她身為松前家的繼承人的責任嗎?」九花月的語氣仍然堅定,她不想被動地陷入對話的劣勢,儘管心中有些不安。她緩緩開口,眼睛直直盯著松前佳子,「可是心春從來沒有選擇過她的身份,她能做的,只是儘可能去適應這個角色,而你們——你們要她怎樣?」
松前佳子目光依舊,聲音平穩:
「適應?適應是她的責任。松前家並不是讓每個人都可以選擇自己角色的地方。她的身份、她的責任,早就決定了。」
她的語氣帶著不容置疑的強硬,「不是所有人都可以放任自己的情緒和個人意志,你以前不也是不想離開這裡,被你父母強行拖著離開了?為什麼還明白這一點?」
九花月的心一沉,松前佳子的這一番話仿佛無情地擊中了她的內心深處某樣東西。
她不禁回想起自己那段時光,回憶里父母的堅持、她的無力反抗,還有她離開這裡時的不舍與難受。
儘管時光已經過去多年,那份被迫離開的記憶,也在時間中逐漸變成了對這裡的厭惡。
「你說得對,」九花月終於開口,「我曾經被迫離開,也曾無數次埋怨過父母的決定,為什麼他們不能讓我有選擇的權利?但那並不代表我認同這種強制的方式。應該說,正是因為我經歷過這樣的事情,我才更能理解你們的強行綁架是有多麼的無理!」
「在其位,謀其事。她是松前家繼承人,她的責任從一開始就已經註定。家族的使命和責任,才是她必須優先考慮的東西,她因為只是想要和你和好這種事情就想著將家族的榮譽拿出來作為道歉的理由,這對松前家而言,是不允許的。」
「我明白你們所謂責任的重要性!但如果將一切都壓得太緊,心春會崩潰的。她會感到自己永遠無法擺脫這個角色,她永遠無法真正找到自己的聲音。你自己也明白,松前家並非沒有瑕疵,它的傳統、規矩,也並非完美無缺。還是說你就打算讓心春這樣一輩子地聽你的話,永遠接受你們安插的命運?」
「.」
松前佳子這下沒有說話了,只是看著她。而後,似乎沒有再和她說話的意思,轉身就選擇離開。
「站住!」
「你還想說什麼?」松前佳子的聲音有些冷淡,但似乎沒有拒絕的意思。
九花月輕輕咬了咬嘴唇,眼神堅定:「我只想說,我理解你的立場,也理解松前家所謂的責任。」
她停頓了片刻,語氣低沉,「但我真的希望,你能明白,心春也有她自己的想法。無論如何,她也是你們所謂的『繼承人』,既然是繼承人,難道就應該讓她一直生活在你們的陰影下麼?」
松前佳子對九花月的這句話稍顯意外,但眼裡的意外只是出現了一秒。
她微微抬起下巴,像是重新評估九花月的發言:
「這句話是因為你對她的愧疚,還是出於你自己的心意?」
九花月沒有回答,只是一直看著她。
松前佳子笑了笑,單手後背:「心春這孩子對我說過不下幾十次你們之間的事情,後來你回小樽了,卻一直沒想過找她,為什麼現在又想著幫她說話了?你內心不是在恨她麼?討厭她的身份,討厭松前家的一切,討厭她因為一句玩笑話,就毀了你的努力?既然如此,你還來幫她做什麼?」
九花月站在原地,沉默片刻,松前佳子的質問像針一樣刺進了她的內心。
松前佳子的聲音再次響起,帶著一絲疲憊、搖著頭:
「我知道你心裡有很多話,但你不必再為心春說話了。」
她轉過身,背對著九花月,聲音漸漸低沉,「不過.有一件事我是知道的,心春她.在知道你的事情後,一直都希望你能去你那邊,但她一直都希望理解你過去所承受的那些。」
說完,松前佳子也不等她回答,便閉上眼,轉過身,緩緩走向屋內,
而九花月站在原地,望著她的背影,心中不由自主地湧上一陣複雜的情感。
九花月獨自離開了庭院,走在寒冷的雪夜之中,她腦海里不斷回放鬆前佳子最後那些質問。
是.
自己既然一開始既然那麼討厭她,又為什麼要在這會兒急沖沖地想要為她解釋?
是因為放下了過去?
是因為時間過去了太久,自己不再介意之前的事?
明明、明明前不久她還當著自己的面和自己搶大叔啊.
明明、明明前不久她還想著把自己趕出大叔的身邊啊.
現在?
現在為什麼能接受她?默認她在大叔的身邊?
九花月抱著手臂,踏著腳下軟綿綿的雪,不斷思考、回想。
她更覺得自己現在和松前心春之間的關係,更像是因為大叔,而默認了彼此的存在。
就和前兩天她和大叔所說的話一樣.
如果沒有大叔的話,兩人以後都不會再有聯繫。
但為什麼.
為什麼.這次自己一聽松前心春被關了起來,又又如此的在意呢?
九花月思考著,直到一直在神社門口縮著身體的陽葵千歲小跑了過來。
她一看九花月的樣子,就是一副相當傷心的表情:
「看來小九花你也失敗了~~」
九花月抬頭,看著失落小表情的陽葵千歲:「.剛才松前佳子有沒有對你說什麼?」
「說什麼?能說什麼啊,她就對我說了一句『與你無關,這是家事』然後、然後就把我趕出來了啊!可惡虧我一開始來的時候,他們還說我是心春尊貴的客人呢!」
有時候看著陽葵千歲的小表情,九花月其實也很想笑,就是現在不太笑得起來。
「請你的人都被關禁閉了,你還怎麼當尊貴的客人?」
「啊?這這這,也是!那樹哥哥呢?」
「大叔他因為定下來了是未來的家主,所以松前佳子對他的態度肯定會好一些吧。」
「什麼嘛!這些勢利眼!」
陽葵千歲氣呼呼地對著松前神社的方向比了個拳頭。
因為夜色晚了,雪又下大了,兩人再待在這裡不是什麼好事,連忙沿著階梯下山。
回到客房後,陽葵千歲與藤井樹簡單交代了一下事情,便準備早點休息。她思索著該如何幫助心春,但一整天的奔波讓她疲憊不堪,於是她決定等到明天再好好想對策。洗完澡後,她鑽進了被窩,打算美美地睡上一覺。
只是她沒想到她剛洗完澡,在自己的房間睡下的時候,九花月穿著睡衣,推門走了進來。
陽葵千歲下巴都驚快掉了,幾乎要從床上跳起來,「你——?」
「你這什麼表情?」九花月挑了挑眉。
陽葵千歲趕緊甩甩腦袋,再柔柔眼睛,確認自己沒看錯。
她這下確信了,眼前的,的確是九花月。
「我是不敢相信,小九花你,居然會過來。」
九花月是沒想到陽葵千歲的反應會這麼巨大,像是思考到了什麼,又對她充滿好奇。
陽葵千歲見狀,瞬間變得緊張起來,拿起枕頭,整個人縮到床角,眼神里滿是警惕。
「你來找我做什麼?」她瞄了瞄九花月的睡衣,聲音里透著點防備。
「你怕什麼?我還能對你做什麼不成?」
九花月輕輕嘆了口氣,走到床邊,在陽葵千歲對面的床沿坐下,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腳尖。
「我只是睡不著。」九花月聲音低低的,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剛才我一直在想一些話,千歲你陪我聊聊怎麼樣?」
「喂喂!小九花你主動來找我聊天就已經足夠破天荒了!.話說為什麼不找樹哥哥?」
「大叔睡了,我看他這幾天實在夠累,不好打擾他。」
「那你就好意思打擾我了是吧!」
九花月攤攤手,「誰叫我們還在敵對狀態,我當然要來找你,多浪費浪費點你的精力。」
「九花月你——!」陽葵千歲抱著枕頭,下巴上抬,「哼!卑鄙!」
嘴上拒絕,可她又使勁上往枕頭的另一邊拍了拍,示意她上來。
九花月相當意外地看了她一眼,下意識地說上一聲:「謝謝。」
「哼,不客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