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9章 月下談話

  第229章 月下談話

  今天晚上倆女孩兒倒是沒跑自己房間來搗亂了。

  可這幾日習慣了九花月晚上來找自己,忽然一個人深夜待在房間裡,反倒有些不適應。

  這會兒夜深人靜,藤井樹只能抱著腦袋,望向天花板發呆。

  他在想自己睡不著的原因。

  小九花過去幾天總是來找自己,自己嫌她纏人。可她今天沒來了,自己又覺得少了些什麼。

  細細回想,或許自己其實挺喜歡她主動靠近的喜歡她靠著自己。喜歡她依偎自己,赤著肩膀,把臉貼在自己心口,輕聲說著那些在他聽來有些肉麻的話語。

  而自己呢,這時候會覺得安心會,抱著她,用心地哄著她快點睡覺,快點睡覺

  這貌似就是自己在東京期待過的生活吧。

  當初一個人生活、一個人工作,每天過著三點一線的日子。上班幾乎沒有什麼社交,偶爾還要被學校的上司壓力。累了一整天晚上回到空蕩蕩的出租屋裡,只剩下孤獨無邊。

  如今小九花這麼粘著自己,自己居然還會覺得她太纏人.

  還真是不知足。

  腦袋裡亂七八糟地想著這些,藤井樹準備起夜去上個廁所,出來時路過客廳,忽然發現窗外的庭院中有一個人影。

  他靠近落地窗向外一看,發現是松前心春這孩子,她在院內散步。

  動作還蠻有童真,一下一下地跳,只跳草坪上的石階,絕不踩草地一下。

  貌似自己小時候也玩過類似的遊戲,小心翼翼地只踩馬路上的線,一個人一跳一跳地往福利院回。

  藤井樹望著這樣的松前心春笑了笑,隨後推開客廳落地窗,輕輕走到院內。

  少女的長髮在月色下泛著銀白色的微光,她聽到開門的動靜,立刻回過頭來。

  「老師?」

  藤井樹向少女走近了一些,「這麼晚了還沒睡覺?」

  「老師不也是沒睡著麼?」

  「在想些什麼?」

  「心春也想這麼問老師您。」

  下一刻,松前心春像是意識到了什麼,她躲避了視線,躊躇片刻,並在隨後端著了態度,禮貌地對藤井樹彎腰道歉,「抱歉。」

  「沒什麼。」

  藤井樹完全不在意,「你要是還和從前一樣,現在一點氣沒有,我甚至會開始懷疑我在你身邊的作用。」

  「我應該對老師生氣嗎?」松前心春小心地問。

  「這個問題問你的內心不就好了?」

  松前心春的脾氣最講究一個逆來順受。

  這是心春從小在松前家就培養出的脾氣。

  「.那我還是很生氣的。」

  「既然如此,現在你不是不應該理我才對?」

  松前心春聞言,倒是想要在藤井樹表現出這樣一副態度,可她自己無論怎麼裝樣子,都不不太像樣。這麼一來二去,藤井樹倒是覺得她糾結的模樣很是漂亮。

  「先陪我坐坐怎麼樣?我知道你有心事。」

  「好。」松前心春看他一眼,隨後點頭。

  藤井樹也不講究,回客廳隨便拿了塊紙板便和松前心春一起坐下。

  少女望著月,他也望著月。

  「老師老師能說說老師為什麼不想放棄小月麼?」

  「這個嘛我有跟你說過我和小九花第一次見面時的情形麼?」

  松前心春望向他搖搖頭。

  「是這樣的,那天我剛好從東京辭職回家說是辭職,其實就是在東京混不下去了,我在東京那座城市裡什麼都感受不到,整夜整夜失眠,並有胸悶、頭痛、胃痛這種莫名其妙的疑難雜症,去醫院治療也收效甚微,當了幾年的老師下來,收穫的只有一種沒有期盼的瀕死感。」

  「.是焦慮症嗎?藤井老師說的症狀,我也有過.」

  「是哦,」藤井樹笑著回答,「就是焦慮症,我也得過一陣子,所以我很能理解心春你難受時的感覺,也知道你該吃什麼藥來緩解。」

  「原來如此.」

  藤井樹接著說,「後來我在的學校又出現一系列的事,我看不慣對方的做派,索性就回了小樽。那時候我其實是有一點點想自殺的念頭的,畢竟生活了無生趣.然後,我就在這種情況下坐車、坐船、再坐列車,在雪天中來到了小樽站也就是在這天,我遇到了九花月。

  「我還記得當時的情形——她站在雪天的站台上,頭上是漫天飛雪,她戴著頂貝雷帽,望著天,伸手觸著雪。我當時就被她的美貌給驚艷了,同時吸引我的,還有她身上的那股氣質那種孤身一人的氣質。

  「後面我才看明白深夜她來這個車站,是想要自殺,出於我當時比較厭世的狀態,我選擇當做沒看到。

  「一秒、兩秒、三秒.我等到了列車駛過,發現九花月還站在那個位置.是的,她猶豫了,我嘛也不知道是不是出於同病相憐的感覺,走上前去嚇唬她,把她給嚇了回去。」

  藤井樹說到這裡,想起當時的畫面嘴角就情不自禁向上抬。

  「小月.那時候就想自殺?」

  藤井樹解釋道:「她回小樽就是為了逃避她父母的管控,她想要在小樽得到一個正常的人生,可是她從小便脫離了正常女孩兒的成長曆程,導致她入學好幾個月都找不到一個朋友。父母那邊得不到應有的認可,自己想要的人生也未得圓滿,她又是個最不喜孤獨的人,自然就走了自殺這條道。」

  松前心春垂下眼帘,又想到了什麼,「難怪.」

  「難怪什麼?」

  「凜花她總是想讓大家交朋友.這也是為了小月。」

  藤井樹點點頭,繼續說道:「當然,這是後來我才完全理解的事。一開始,我只是好奇她為什麼會選擇自殺?在陰差陽錯住進她家裡後,我才逐漸認識到她是個好女孩兒,只是她心裡戒備太強,不信任任何人,也不願意接觸任何人,像個刺蝟一樣。」

  「.這也是小月回小樽後遲遲不來找我的原因。」

  「對。」

  「那老師,您和小月之間——」

  「她怎麼喜歡上我的?想問這個,對吧?」

  「嗯。」

  松前心春在他身旁點頭,稍後便看到了藤井樹望向月亮。

  「嗯」他醞釀思索了一陣,「算不上什麼特殊吧,我跟她之間,更像是相處久了,她找到了一個她認為她可以信任並追隨的人,僅此而已。她選擇絕對相信我,也需要我相信她。

  「其實這絕算不上什麼『命中注定』,這世界上絕對還有人可以與她互相信任,互相扶持我告訴過九花月我的這個想法,也問過她,心春知道她是怎麼回答的嗎?」

  「老師是她第一個可以相信的人。」

  藤井樹愣神,扭頭看向松前心春片刻後,釋懷地笑了笑,「看來心春你是真的很懂她。」

  「因為我也是這麼覺得的,老師。而且,就算是知道這世界絕對還有這樣一個人,又該如何去尋找呢?與其將希望寄託於縹緲的未來,不如執著於當下。」

  藤井樹摩挲起松前心春的小手,「一模一樣。」

  「謝謝老師願意解答心春的疑惑,那心春下一個問題是,老師為什麼又不願意放棄小月?」

  「心軟。」

  「心軟.」

  「其實和你一樣,我拒絕過九花月,還拒絕得比你要多很多。每次我都能看到小九花表面的『沒事沒事』,可內心中的傷心欲絕。

  「每次看到她在我身邊的笑,我就聯想到了她晚上一個人又是怎麼在角落偷偷傷心的。

  「一般情況下,感情這種事情被拒絕固然傷心,可還遠遠談不上重要得連生活都不顧了。

  「但小九花不同啊,對她來說,與一個人之間的信任,就是她的全部。她的人生、她的過去、她的信任,都壓在這樣的一份信任上她的喜歡是沉重的,我也的確對她有好感,不想看她傷心,想管一管她,所以.我不想放棄她。」

  「.」

  松前心春聽完這一長串的解釋,緘默了大半晌,然後總結出來了一句:

  「老師您.對待心春,也是同樣的想法吧?」

  「對的。」

  「.好的,那心春現在對老師您的想法也沒有那麼生氣了,既然老師您出於這個原因選擇接受小月,那麼同樣是被這個原因而被接受的我,也沒有理由反對老師的做法了。」

  藤井樹將手伸向少女,在她的臉蛋邊哄著道:

  「那心春就別生氣了好不好?」

  「這個不行。」

  「為什麼?」

  「因為老師無論有著怎樣的理由,即使心春也無法反駁的理由,可是老師就是同時獨占了兩個女孩子的喜歡。心春.反正是要吃醋的。」

  「怎麼才能不吃?」

  「首先,老師要更加依賴心春。」

  「依賴?怎麼依賴」

  藤井樹的問題才剛問出來,就從少女的棕色瞳孔中明白了她的意圖。

  「可以嗎?」

  「沒有任何一位母親會忍心讓孩子挨餓。」

  藤井樹真覺得有些一絲尷尬,可是一看松前心春那端端正正、落落大方的樣子,倒還真有些想要依賴於她了。

  自己莫不是真缺母愛吧?

  竟然想要從心春身上尋找這種感覺。

  這時候,少女拍了拍她的大腿,藤井樹本想在尷尬中拒絕,可看到她端莊的姿態,又看到了她眼角下的淚痣後,便拒絕不了了,順應她,慢慢地倒在她的大腿上,被她抱住,被她溫柔地撫摸腦袋。

  月色朦朧,空氣明明夜深偏冷,可他卻覺得這時候,空氣是帶有熱度的。

  「餓了嗎?」

  「.那,就是餓了。」

  「左邊還是右邊。」

  「.兩邊行不行?」

  「太貪心了呀。」

  少女雖說嘴上拒絕,可行動上還是選擇了同意。

  這氣氛奇奇怪怪,卻又掙脫不開

  藤井樹有時候真分不清究竟是自己在照顧她,還是她在照顧自己。

  說是自己想要嘛,這又是心春主動提出來的。

  說心春特別喜歡自己這樣對她,也不太對,心春在這時候尤為大方。

  或許這兩者都有,只是自己在選擇愛心春的途中,心春也學會了愛自己。

  彼此是互相依賴的,只是有時候立場交換太快,這才有現在這種奇怪的氛圍。

  「老師這幾天晚上和小月在一起的時候,是不是很享受?」

  「.如果我說不,那就是說謊了。」

  「小月她很會嗎?」

  「.她肯定不會,很青澀。」

  「老師,我記得我之前好像說過吧,松前家有祖傳下來的房中術.」

  「.?」

  「忘記了嘛?」

  「好像、好像是有這麼一回事你會?」

  「會」少女只是這麼說,臉蛋還有微微的紅,「姑姑在我小時候教的,很久之前了。」

  「.我記得你姑姑沒結婚吧。」

  「老師不要誤會,這是每一代大宮司的職責。只是.很隱秘,除了歷代巫女,還有家主.家裡也沒其他人知道。雖然.雖然我還從沒有實踐過,不過依照姑姑的說法,只要行了之後,對方都會忘不了我老師,如果你想——」

  「不行不行。反正今天是怎麼也不行,小九花還在你家呢。」

  「沒、沒關係的.就算是被小月看著,心春完全也可以。倒不如說,心春反而有些期待被小月看見呢.」

  「.?」

  *

  翌日起床,昨晚沒什麼耗費體力的事兒,藤井樹算是睡了個神清氣爽。

  他伸個懶腰,打了個哈欠再走出房間,一到心春家的客廳,發現兩位少女都在廚房做早餐。

  藤井樹情不自禁地笑,何時見過這般和諧畫面。

  「早。」

  「早。」

  「老師早上好。」

  兩人幾乎同時回復。

  「在做什麼呢?」

  「面。」

  「麵條。」

  兩人又同時回復,同時,她們面對兩口鍋。

  藤井樹莫名覺得蹊蹺,他走進廚房,往兩人的面前一看,詢問道:

  「你們下麵條,怎麼用得著兩口鍋?」

  九花月瞥了他一眼後,解釋道:「我做我的,心春做心春。」

  松前心春也在這時候也點頭附和:「合理。」

  「.合理?」

  「不合理嗎?」

  「等等,你們倆.不是都知道了彼此——」

  九花月搶先回答,同時撥弄熱鍋里的麵條,「知道歸知道,但一碼歸一碼。知道了,又不代表我能夠和心春能夠事事都按照對方的意思去做。」

  藤井樹疑惑,「什麼意思?」

  松前心春耐心地解釋道:「老師,這是我家,今天本應該是我來做早飯才是,可是小月起床看到我在忙後,就非要她來做。」

  「.她來就她來唄,這有什麼好爭的。」

  「不行,」松前心春勇敢起來,直接否決,「她做早餐的話,那我給老師做的早餐又該怎麼辦?再延伸下去,豈不是次次都是小月做早餐?再多想一些,以後午餐、晚餐,就都是小月的工作。」

  「.這.不好嗎?以後心春你還天天休息嘞。」

  「.」

  松前心春沒有回答,只是專注於她面前的那鍋面上。

  藤井樹帶著疑惑,盯了她一會兒,這下算是明白了她的意思。

  「我說,都到這種時候了,你們就別爭了啊。」

  「不行!」x2

  兩人同時說完,又同時繼續照顧她們面前鍋里的面,藤井樹只是無言以對。

  稍後,早餐時間,藤井樹在桌上,呆滯地看著自己面前的兩碗面。

  兩碗面都熱氣騰騰,上面撒著蔥花,都有著雞蛋、叉燒。

  藤井樹在這兩碗面前、兩少女的目光注視下,還得糾結一下到底先吃誰的。

  他捏著筷子,試探著先往松前心春那碗伸去,九花月立刻就放下筷子看了過來。

  他又將筷子先往九花月的那碗面遞去,松前心春又蹙起了小眉頭。

  不對不對,這情節有點不對勁啊。

  不應該是兩人被自己抱著親完後,就能大被同眠了?

  這怎麼還能在這種小事上較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