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少女的內心,很寂寞

  第22章 少女的內心,很寂寞

  嗡——嗡——

  藤井樹放下書,順手摸上放在床頭的手機,看了眼屏幕,是那個中介打來的電話,選擇接通。

  「餵。」

  [喂!]

  電話那頭很是熱情。

  [藤井先生!您要找的護工我們已經替您找到了,年齡四十六,女,小樽祝津本地人,抵達您所說的福利院,步行往返不到半個小時的路程。]

  還真快。

  別的不說,野中這傢伙效率還是蠻高的。

  「了解。」

  [就是]

  藤井樹聽出來了這傢伙話中有話,「說吧,問題是什麼?」

  [就是這位護工她,沒有護工證,並不是真正的護工所以簽署合同的話,也要做一些變通。]

  在日本,從事護工工作通常需要符合一定的法規和資格要求,也就是證書,那玩意相當於護士執照了,很難考。

  [藤井先生您不介意吧?並不是說我不想為您找到更好條件的,而是現在小樽這人口.想必您也知道現狀吧。]

  的確,現在小樽人都沒幾個,能找到願意干福利院工作的人就不錯了。

  能理解。

  「薪資要求呢?」

  [她的薪資要求是正好就是您所說的那個數,十八萬,不過保險得另算。]

  藤井樹點點頭,「那她人品如何,有沒有其他額外要求?」

  [這個沒有,還請放心,人品能夠保證,她也只要求在福利院就餐。]

  這個條件能夠接受。

  「那行,明天什麼時間我過去一趟?白天我可沒空,你知道我最近在做什麼,晚上回到小樽基本上都七八點了。」

  [晚上可以,我到時候我加班親自去您家接您,您帶上中介費,簽訂完勞務合同之後,就一切OK了。]

  「行。」

  [好,那好的,就不打擾藤井先生您休息了,明天再見面。]

  「嗯。」

  掛斷電話,藤井樹放下手機,靠在上邊,盤算著自己現在的錢能幫福利院撐幾個月。

  護工阿姨18萬一個月,算上社會保險的話,一個月大致開銷18萬3。

  松前家給的50萬,加上院長幫自己保存的280多萬,目前存款330多萬。

  這些錢大概能維持護工阿姨18個月的工作。

  這還是存款不算生活開銷,全都拿來支持護工的情況下。

  昨天白天為松前小姐補習的時候,惠子阿姨就從福利院打電話來,說院長為了孩子們一個人每天只睡五個小時不到,洗衣服又做飯,太操勞了,她本身就年邁,這麼下去,院長的身體怕是撐不住了啊。

  所以,幫福利院僱傭護工是必須的。

  可這又不是長久之計。

  因為,如果祝津在這一年多的時間裡經濟沒有實現好轉,市政府撥款依舊那麼少,別說撥款給僱傭新的合同工了,福利院大概率都要倒閉。

  一想到自己從小待到大的福利院、院長她幾十年的心血竟然就落得如此結局,他實在是不忍心。

  思來想去,還是一個字——錢。

  他目前沒什麼好的賺錢方法,憑藉自己的身份和手裡掌握的知識,重新當老師的確是最好的選擇。

  大正橘北是所歷史悠久的私立學院,他要是能成為那裡的正式員工,薪資一定不低,支持得了每個月的開銷。

  可不知道為什麼,明明心裡覺得不在意自己是否重複當老師,可一點到要重新回去過上過去的生活,他的內心就一陣牴觸。

  新理想,回北海道開間咖啡館,也因為錢的關係,沒個後續。

  藤井樹抬頭望著洋房內浮誇雕刻的天花板,又陷入到了之前那個問題,自己回到小樽真的是為了以後在北海道開間咖啡館嗎?

  翌日清晨,藤井樹按照往常的時間準時起床,穿好西裝,坐上永山櫻開來接自己的邁巴赫,前往松前庭院。

  年末的小樽不會停哪怕一天的雪,今天也是白茫茫的一片。

  「那棟房子,一直都是藤井先生一個人在居住?」

  「永山先生問這個做什麼?」

  「沒什麼,只是有些好奇,這麼大幢房子這幾天前來,我都只看到了藤井先生一個人是藤井先生問人租的?」

  藤井樹聽到駕駛位上的詢問聲,盯著車窗上不斷滑動的雨刮器,輕說道:

  「也不算是我一個人居住,還有個房東的女兒,只不過她這幾天都不在家。」

  「.明白了,那藤井先生是否和房主有所關係?」

  永山櫻問到這裡,藤井樹才忽然反應過來歷史上,松前家和九花家的關係很深。

  松前家作為九花家的後盾,而九花家又作為松前家的御用商人,幫助松前家溝通當地居民與外來勢力進行貿易。

  當時的兩家多有聯姻,關係很好。

  「不,永山先生您多想了,我只是和房主偶然認識罷了,通過院長的關係,我在這裡單純是借住幾天罷了。」

  「了解了,感謝藤井先生的耐心回答。」

  之後,一路無言。

  藤井樹知道永山櫻這是在通過聊天,摸清楚自己的底細。

  再怎麼說,松前心春也是松前家的大小姐,身份很高。

  松前家的老爺貌似又很疼他的女兒,這種程度的過問,也在情理之中。

  藤井樹已經整理好了松前心春補習所需的卷子,所以今天的功課仍是做題,她不理解的地方他再進行講解。

  這少女還真是個天才。

  他基本不需要重複說明,她就能理解其中的關鍵所在。

  「厲害.」

  「老師謬讚了。」

  「松前小姐在學校基本沒有下過第一名的位置吧?」

  松前心春低下了帶有淚痣的眉目,「雖然很不好意思承認.可的確是這樣。」

  藤井樹批改著作業,基本他一眼掃過去,就得給松前心春答的題畫上圓圈。

  「全對.真是天才,松前小姐您的學習天分就和您母親一樣。」他不由感嘆。

  松前心春聽到這話,愣了半晌,「.母親她,很厲害嗎?」

  藤井樹笑了笑,「松前小姐說笑了,不二宮教授的天賦在學校里是公認的,不只是她的文學.她在其他領域的學習能力也是一等一的強不二宮教授的作品深受瑞典文學院那幫人的喜愛,雖說在大眾領域並不怎麼出名當初我們京大很流行一句話,幾十年後,諾貝爾文學獎怕是會有不二宮教授的一席之地。」

  「母親她原來這麼厲害」

  藤井樹感到奇怪。

  松前教授是在六年前的雪天去世的,當時的松前小姐應該九歲,接近十歲了吧,對母親應該有很深的印象才對。

  松前心春像是感知到了什麼,垂下雙眼,聲音低落地開口說道:

  「我對母親一無所知。」

  「怎麼會。」

  「自我記事開始,母親便極少回家,偶爾回來幾次往往只是待了幾天就走。」

  松前心春說著,望向了書架,「我對母親的了解,更多的是來源於母親的作品.那些母親所著的小說。」

  「.」

  說起來,不二宮教授的確沒怎麼談起她的家庭。

  藤井樹以前去教授的家裡拜訪,教授的家也只是十多平米的小房間,有書架、有工作檯,就是沒有家人。

  問教授沒有結婚嗎?

  她只是笑著搖了搖頭,沒有太多的回應。

  結合松前心春所說的話,藤井樹大致明白了不二宮教授很少回這個家。

  「母親她是個什麼樣的人?」

  這句話聽起來讓人有些心痛,她這麼大了,居然連自己母親是個什麼樣的人都不清楚。

  藤井樹不想欺騙松前心春,僅僅以自己的見聞來訴說說出教授的形象。

  「教授她是個心思極其細膩的人,笑起來很好看,很和藹對待學生的問題,也從來都是耐心指導。」

  「心思細膩?」

  「我記得拜訪教授家中的時候,她便為我準備了玉露——這是京都特有的,我特別喜歡的一款特產綠茶。而松前小姐你知道麼,那時的我才剛剛進入大學,昨天才上了她一節課,認識她一天,那天也是第一次拜訪教授。

  「後來我才得知,她是通過我上課時帶的飲料看出來的明明來聽她課的人有好幾十個,卻還是記住了我。」

  當然了,也有教授本身就喜歡玉露茶的原因。

  「還有呢?」

  「還有啊」

  藤井樹想了想,「教授她還很節儉,喜歡買超市半價的雞蛋.如果因為上課錯過了促銷時間,她還會拜託我們幫她去買當然了,我們這群學生都很樂意為教授效勞,因為教授能傳授給我們的學識和見地,是實打實的。」

  「原來母親.是這樣的麼.」

  松前心春聽完,小手抓緊了腿上的裙角,低頭笑了出來,聲音細若游蚊。

  藤井樹知道,她這低到幾乎聽不見的聲音並不是說給他聽的,而是她自己的心聲。

  「十分謝謝藤井老師願意告訴我這些。」松前心春站起來就要朝他正式行禮。

  藤井樹連忙制止,示意她先坐下,笑著回答:

  「哪裡的話,能輔導教授的女兒也是我的榮幸。松前小姐也不用總對我行這么正式的禮,對我來說反而會不習慣。」

  「明白了,那老師也叫我松前即可,不必帶其他名謂。」

  「當然。」

  「如果藤井老師不嫌麻煩的話,能否多和我說上一些母親的事?我知道這個要求十分無理,但我真的萬分感謝藤井老師帶來了母親的消息,老師您不嫌棄的話,我也會給藤井老師一些額外的報酬的。」

  見松前心春又要起身行禮,藤井樹連忙制止她,說道:

  「那裡的話,只是舉手之勞罷了,哪裡需要什麼額外報酬,你就算給我我也不會收的.再怎麼說,教授對我也有恩,能夠有幸教導她的女兒,對我來說也意義非凡。」

  晚上,迅速去中介所面試護工阿姨,簽訂了一年的合同。

  而後打電話告訴院長,告訴她自己幫福利院找了個護工,當然.薪資得往低了說,不然院長不會接受的,這一點他也叮囑了護工阿姨。

  接下來的幾天,便沒什麼額外的事了,藤井樹往返在九花家與松前家之間過日子。

  千歲依舊在溫泉店幫忙,時不時同自己在SNS上聊天,經常詢問自己工作累不累啊,去家教的學生是男生還是女生。

  藤井樹說是和她一般大的少女,還很漂亮那丫頭就莫名不說話了。

  九花月這兩天沒有回家,去做什麼了他不知道,可她會接電話,雖然是很冷漠地說那麼一兩句話,可至少能證明她這陣子沒有自殺的想法。

  與松前心春的關係倒是不錯。

  她總會在學習完後的閒暇之餘詢問有關於她母親的事情,藤井樹便當做是聊天,搜索著過往記憶中的形象與她搭話。

  昨天中午吃飯,她還親自下廚,給自己做了頓餐食。

  她做的菜,大多是這兩天兩人聊天中他所透露的細節,松前小姐做的都是他喜歡吃的菜。

  手藝是真不錯。

  松前心春說,這是要償還他每天為她說母親細瑣小事的人情。

  這算得上什麼人情,真心是小事。

  她每天晚上送自己離開的時候還總會笑著說出「很期待明天再次見到藤井老師」這樣的話.

  藤井樹還真有點受不起她如此貼心的照顧。

  這孩子懂禮貌又會煮飯手藝,學習好不說,還尊師重道他作為老師,要說不喜歡這樣的學生,那是不可能的。

  夜晚八點左右,藤井樹乘坐永山櫻的專車回到了小樽。

  「藤井先生?到前面就可以了嗎?距離您住的地方還有一定距離啊。」

  「嗯,勞煩了,到前面就行,我想去超市買點東西。」

  「明白了。」

  永山櫻在街邊停車,並下車為藤井樹主動開門。

  雪花漫天,天色渾沉。

  藤井樹伸出手,擋住額頭,眯起眼,僅能藉助路燈,在街邊商店的玻璃反光中,依稀見到自己的影子。

  「今日小姐在前往神社的時候,聊天中和我提了幾句藤井先生。」

  「嗯?」藤井樹回頭,見到永山櫻的白手套合攏在前,面帶淺笑的樣子。

  「松前小姐稱讚了藤井先生的學識。」

  「不,沒什麼,不足掛齒。」

  永山櫻搖搖頭,「能讓小姐稱讚就足以說明藤井先生的優秀其實老爺經常不歸家,庭院那麼大,僅有幾名負責打掃庭院的傭人和小姐在居住,小姐幾乎找不到什麼人說話藤井先生來的這幾天,小姐她明顯開朗了許多,真是謝謝!」

  管家說完,給了藤井樹一個接近90°的鞠躬,他連忙拉起他。

  「用不著這樣,都是些小事。」

  永山管家嘆口氣,「藤井先生與小姐接觸時間過短,不太清楚小姐的狀況六年前母親的車禍,半年前她與老師同學的車禍,讓小姐產生了很大的心理陰影.她一直抱有沉重的感情在生活,她半年沒去上學,一方面是休養,另一方面是她不敢面對學校。」

  居然是這樣.

  可從表面,完全看不出松前心春的內心沉重啊,她僅在說起母親的時候,會既高興,又有點低沉。

  「老爺這半年裡一直有在找心理醫生為小姐做開導,可都毫無作用直到幾天前,藤井先生您的到來。」

  藤井樹:「短短几日,倒是不至於這麼誇張吧——」

  「並沒有,昨日小姐願為藤井先生做一頓豐盛的午餐,便是最好的證明。」

  「.」

  藤井樹想起來松前心春每天都會來送自己,站在雪中,目送自己坐車離開的形象.

  那是一種說出不的寂寞。

  「所以藤井先生是這幾日對小姐的照顧,真是幫了大忙,感謝藤井先生!」

  藤井樹連忙制止他的感謝,「都說了,是小事。」

  「恕我冒昧,我還有個問題需要問藤井先生。」

  「請說。」

  「藤井先生.當初為何會在東京選擇辭職,回到小樽呢?」

  昏暗的雪花在永山管家的笑臉上飄過,他身後的豪車開著近光燈,照亮風雪的同時,讓濕濡的路面更亮了幾分。

  藤井樹可不記得自己和永山櫻說過這些。

  他安靜了一小會兒,如實回答道:「理想與現實不符,我更喜歡安安靜靜地教書。」

  「原來如此,我明白了」永山櫻的臉上再次展現笑容,低頭行禮,「那麼明天還是同今日一樣的時間,我會再來接送藤井先生前往手稻區,明天再見,藤井先生。」

  「嗯。」

  目送那輛邁巴赫消失在街道盡頭,藤井樹收回了視線,抬頭,感受夜晚冰雪的同時,安靜了一小會兒。

  前一秒還在萬分感謝自己對松前心春的照顧,後一秒就擔心自己與松前心春接觸得太近,問起自己的過去。

  果然,大家族就是麻煩。

  藤井樹放下心中感嘆,頂著雪,朝超市走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