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約會」（上）

  藤井樹發現像是九花千歲這種年齡段的小女生，都有一個共同特點，那就是出門必須要精心打扮一番。

  「這麼用心做什麼？」

  像是這樣問上一句，還會惹得她多出一些小表情。

  「大叔你不懂！」

  藤井樹對鼓起臉龐的小肥鳥淺淺一笑。

  哪有什麼不懂，小女生的心思很好猜。

  藤井樹這麼問一句，只是想看看小九花有脾氣時候的樣子這孩子被家庭打壓得太厲害，絕大多數時間都失去了自我，變得像是一具行屍走肉。

  有點小脾氣的九花月，才是真正的九花月。

  很可愛。

  並且這孩子事後還小心翼翼地對自己問上一句——「剛才.我說話是不是語氣重了點？」。

  這像是道歉，又像是怕自己生氣不理她的樣子，實在是可愛得要命。

  藤井樹真是忍不住摸頭的動作。

  「.請不要這麼揉，剛打理好的頭髮會亂的！」

  「梳理好的鳥毛會亂，對吧？」

  「真討厭」

  由於是在寶冢劇院，雖說是九花月專屬化妝室，可能穿到外面去的衣服沒幾套。

  小九花挑選的老半天，最後還是只能穿上她來這裡時的日常裝，一件灰色的無袖連衣裙，整條胳膊都露在外邊。

  她有些不太滿意。

  「不是挺好麼？挺好看。」

  「可是.這太普通了！」九花月偷偷看藤井樹的笑臉一眼，又垂下頭，用十分困擾的聲音小聲說道，「現在我不想穿這麼普通和你一起出門嘛」

  小九花這話真是——

  「不好聽嗎？」

  「不，我只是覺得以後能和你交往的人，一定會很喜歡和你一起逛街。」

  「那你這是在誇我咯？」

  「算是吧。」

  九花月被他這句話說得心頭甜蜜，心花怒放的。

  她好高興好高興，還很想立刻對他說一句『這個和我交往的人完全可以是你呀！』。

  可是九花月好害怕。

  如果自己真的表達出這種想法、說出這句話。

  他會不會不理自己？

  會不會要和自己杜絕這種關係，選擇與自己徹底疏遠？

  九花月好怕自己說錯話導致這樣的後果。

  這就是暗戀一個人的感覺麼？

  她只敢像這樣站在他的身邊，偷偷看他、偷偷喜歡他，偷偷愛慕著他.好希望通過做一些能讓他感到高興的事情，與他拉近哪怕一點點的距離。

  真想也能被他所愛.

  這樣一定會很幸福。

  「準備好了？」

  藤井樹見到九花月小鳥依人樣地站到自己身邊，便笑著詢問到她。

  九花月面對這時候的大叔，有些不知道怎麼去回話，只能對他露出一個促狹的笑容，然後垂下眼帘，羞赧地點點頭：

  「嗯我準備好了。」

  「那就走。」

  帶著九花月走出化妝室，九花太太這時候正等待在走廊。

  九花太太一見兩人的樣子，便知道了些什麼，笑道：

  「要出門？」

  「對。」藤井樹代替九花月回答。

  他不指望九花太太能同意，他已經提前想好了藉口和措辭，可他沒想到九花太太什麼都沒有說，便立刻答應兩人的出門。

  「眼下小月的表演也結束了，你帶她出去散散心也好。」

  「太太，您？」藤井樹感到疑惑。

  「我沒龍一那麼迂腐。他有他的想法和目標，只是作為他的妻子，我理應支持他那天他打小月的那幾巴掌，我看得也很是心痛或許在還抱有陳舊觀念的男性眼中，女性便只是男性的附庸之物吧。」

  九花太太說到這裡嘆口氣，她叮囑九花出門前和劇團的老師打一聲招呼後，便轉身離開。

  「小月。」藤井樹望著九花太太離開的方向。

  「嗯？」九花月還有些不適應他喊自己的名字，她打心眼兒里覺得這樣好親密啊。

  「你對伱母親的觀感如何？」

  「媽媽嗎？媽媽.還好雖然也讓我做過很多我不願意做的事情，可也的確對我好過」

  這下藤井樹的疑問算是解開了。

  九花月為什麼在被九花龍一打了三巴掌後，沒有與她原生家庭反抗的想法，反而選擇了沉默。

  這完全不符合九花的性格。

  這孩子說到底，還是希望有一個能夠愛她的家。

  即便這個家已經變得虛假，可這依舊算是個家。

  九花月之前在這個家中也可以有話語權，只要她用自己寶冢演員的身份威脅自己的家人，就能在一定程度的妥協上，獲得些許自由。

  她沒有這麼做，是因為她不想讓自己與家人之間只剩下威脅和妥協。

  [你們這麼對我，我卻不這麼對你們]

  說白了，這孩子內心還是太過善良。

  藤井樹一直都覺得，太過善良的人會一直受苦。

  這是絕大多數人的想法。

  也正因如此，在這個世界上依舊能夠保持這樣一顆心的人，才會如此稀少吧。

  藤井樹發自內心，希望九花月能夠生活得開心、快樂。

  藤井樹帶九花月走出劇院。

  看完舞台劇出來後，傍晚已過。

  夜風習習，夾雜著夏日的氣息。

  街道間燈火闌珊，光是這人潮，就足以證明銀座的繁華與美麗。

  藤井樹望著這片街景，忽然笑了。

  「大叔.笑什麼？」

  「小月覺得呢？」

  「.很開心？」因為藤井樹又喊她小月，九花月顯得很是心慌。

  「算是吧。那你知道我開心的來源是什麼？」

  「不清楚」

  「我過去就在東京上班，銀座算是我經常會來的地方。這裡永遠是像今天這樣，人群來來往往、摩肩擦踵，永不斷絕。

  「這裡很繁華，這裡火樹銀花般的霓虹燈與GG牌也很是好看、時尚。可我從來不覺得這裡與我有什麼關聯，它的繁華與美麗，都是與我無關的事物。」

  「那現在」九花月看著他被夜風吹動的發梢。

  「現在我就不這麼覺得，銀座的繁華與美麗，就像是個還沒有被打開的禮物盒，正等待著我去將它開啟。」

  九花月雖然聽不懂大叔在說什麼。

  可是聽起來就好高深、好成熟、好令人嚮往。

  還未被打開的禮物盒？

  九花月看向這片大大小小商店鱗次櫛比的街道，再看看身邊站著的藤井樹，她好像明白了。

  她或多或少，也感受到了這份城市的美麗。

  以前她從沒體會過這種感覺。

  這到底是因為什麼？

  「大叔你要說的地方是哪裡？」

  「不急，我們先走走。」

  藤井樹回答完，隨著綠燈亮起，正準備跟著周邊人群一起穿行到對面，可九花月卻在這時候直接牽住了他的手。

  藤井樹回頭，這孩子一副局促不安的樣子，另一隻手還捏著她自己的裙子，她垂下眼帘說道：

  「.父親拉拉自己女兒的手不、不過分吧？」

  她的手指纖弱且細緻，還有些冰冰涼涼。藤井樹的手指感受到這份柔軟的同時，還奇異地察覺到了她所流露出的安全感的缺失。

  小九花這時候真像是個小孩子。

  怕家長跑掉，然後在原地要求拉住她小手的小孩子。

  「我這樣碰你，你不會覺得討厭？」

  「沒有，完全沒有這樣握住，心裡只覺得舒服而已。」

  「明明一開始認識小月你的時候，還是一副嫌棄的樣子無論是表情和眼睛，都在說『討厭的大叔』。」

  「你不喜歡我那個樣子嘛？我會改.」

  「別因為我難為你自己。恰恰相反，我很喜歡你眼睛裡露出來的嫌棄。」

  「變態大叔.」

  「我明明是喜歡看最真實的九花月，怎麼能說我是變態？話說小月你能不能再來一次那種嫌棄眼神？」

  「變態.」九花月的聲音越來越小，躲著對方的視線。

  「而且現在應該是變態父親才對，」藤井樹十分遺憾，「看來現在是沒了。真是可惜，走吧，等會兒綠燈又過了。」

  藤井樹牽著九花月的手走過斑馬線，來到銀座的另一頭。

  他帶著九花月穿過行道樹布滿的街道，來到銀座戶越商店街。

  藤井樹一開始的目的就很明確。

  帶九花月體驗一回她真正期望的生活，並帶她體會她最喜歡的自己。

  只不過來到商店街，藤井樹主動帶九花月排隊給她買了奶茶和冰淇淋後，她才反應過來。

  「嗯？不喜歡奶茶和冰淇淋？我以為只要是個小女孩就喜歡這樣。」

  「並不是！」

  九花月手裡拿著兩樣東西，她看到了藤井樹手裡擁有的同款奶茶和冰淇淋。

  「我只是沒想到，大叔會來帶我體驗這些」

  「這不是你第一次吃這些東西吧。」

  「當然不是了，只是.從來沒有人給我買過這些。」

  九花月將粉薄粉薄的嘴唇放在冰淇淋上，輕輕那麼抿上一口。

  藤井樹只覺得這一幕好奇異。

  明明她只是吃上一小口東西，為什麼自己會覺得她特別可愛？

  因為她太過漂亮？

  大明星一樣的美少女只要吃點東西，那都是最好的宣傳GG。

  同時，藤井樹還覺得她小心翼翼吃冰淇淋的動作看起來十分珍視這份小禮物。

  於是忍不住拿出手機給九花月拍張照片。

  起名《十分珍視食物的白羽小鳥》。

  這感覺相當不錯。

  少女臉龐的輪廓映襯著步行街的繁華，實在是好看。

  話說九花月真是大明星吧，隨手一拍的照片都如此上鏡。

  他感覺自己自拍照永遠只會比現實難堪。

  「幹嘛偷拍我？」白羽小鳥鼓起了臉。

  「覺得這一幕值得我留下當做紀念。」

  「.那你把照片也發給我怎麼樣？」

  「當然可以。」

  「還有.」

  「還有？」

  「我還沒跟大叔你單獨合過照吧，你看我們都認識這麼久了，又是好朋友是不是可以合個照，留戀一下？」

  「說話用不著這么小心，當然可以。」

  藤井樹看到九花月嘴邊上的冰淇淋花點，想也不想便答應。

  銀座步行街的氛圍相當適合拍照。

  兩人只花費片刻時間便準備好了拍照角度。

  「不是隨便拍照啦大叔用點心！」

  「這怎麼用心？我很認真好不好。」

  「要這樣這樣，動作要準備好。」

  「哦」

  藤井樹反正是不懂拍照，拍照的事情交給她們女孩做就好。

  他按照九花的指示，左手拿手機，右手捏冰淇淋。兩人的頭緊挨在一起，然後雙方的冰淇淋放在彼此的臉前，再對準鏡頭。

  九花月很高，這麼腦袋配合著腦袋的動作很合適。

  反正藤井樹覺得自己和千歲絕對拍不出這種照來。

  自己肯定得蹲下，或者她站在石頭上。

  「.這動作怎麼那麼像是情侶照？」

  「才、才不是！朋友之間也這麼照好不好！」九花月很著急，有些小害怕的樣子。

  「哦，那行。話說我要笑起來，要不要比也『耶』？」

  「可以！」

  「行。」

  兩人在奶茶店附近擺好拍照的動作。

  藤井樹將手機鏡頭翻轉，舉起手機。

  「準備好哦。」

  「等、等一下！」

  九花月在他舉起手機的一瞬間，就看到鏡頭裡的自己還是個花貓臉。

  她慌得想要立刻去擦乾淨，可是藤井樹已經按下手機相機的快門按鈕。

  咔嚓一下，時間定格。

  藤井樹打開相機照片一看，立馬笑了出來。

  「給我！給我也看看！」

  「諾，你看吧。」

  九花月一看照片，發現照片裡的自己因為那一瞬間的動作，擋住了眼睛。

  因為臉還低下去了一些，所以像是在擦眼淚。

  這個樣子倒是沒什麼。

  可偏偏與她緊緊挨著的大叔還在拿著手機、拿著冰淇淋微笑。

  這就弄得像是他把自己欺負哭了還高興一樣！

  「欸？小月，你想幹嘛？」

  「不、不行！刪掉，快刪掉！重新拍！」

  藤井樹又看一眼相冊，又忍不住笑：「這不挺好的麼？你看，哭哭的九花月，多可愛。」

  「我不行不可以這樣。」

  「我覺得挺好，好了。拍完了照，我們接著走。」

  藤井樹拿起身後凳子上的奶茶，二話不說就立刻向前走。

  九花月連忙跟上去，又委屈又傷心地要求他重拍。

  可是藤井樹就是不，說這樣很好，這樣的九花月很可愛。

  九花月完全拗不過他，只能妥協。

  「.那、那你把照片發過來，這樣總可以了吧？」

  「這個行。」

  藤井樹隨手將照片發過去，又開始等待紅綠燈。

  九花月這時候還是有些生氣的畢竟為什麼把自己拍得那麼難看明明自己很想認真拍一張兩人的合照，用作紀念。

  可是當她打開藤井樹從Line上發來的照片，多看了兩眼後，反而覺得非常非常好了。

  自己的嘴角被冰淇淋弄花，擋著眼睛像是在哭，然後大叔就在自己身邊，一臉幸災樂禍地對鏡頭比出一個「耶！」。

  雖然雖然不是那么正式。

  可好像，就是無比可愛

  九花月雙手抱著手機看著照片，看著裡面的大叔，以及大叔身邊的自己，便忍不住對這張照片流露出愛意。

  她默默將這張照片設置為自己的手機壁紙，而後看著兩人的照片，又是帶滿喜愛的傻笑。

  「嗯？看什麼呢？綠燈了，還不走？」

  「沒！沒什麼！」

  「不會是在看剛才的照片？覺得很好？」

  「我才沒那麼喜歡」

  「嘴硬。」

  「才沒有嘴硬。」

  「行，」藤井樹笑著，「快走吧！不然今天時間全浪費在等紅綠燈上了。」

  藤井樹向前，九花月連忙跟在他的身後。

  與周圍人群一同穿過斑馬線的時候，九花月再次主動地去拉他的手。

  藤井樹只是看了少女一眼，沒多說什麼。

  而九花月在他身邊，對剛才的對話小聲嘀咕。

  才不是嘴硬.

  自己對那張照片，不是喜歡

  是愛。

  九花月又下意識地將他的手，牽得更緊一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