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天作之合

  第106章 天作之合

  「姐姐,你,真就這麼走了嗎?」

  「.」前面的人沒有回答。

  「心春怎麼辦?她才那麼點大,才六歲。」

  無言的沉默持續許久。

  前面那個帶有淚痣的女人這才回答道:

  「你們不是期望如此麼?」

  「期望?期望什麼?姐姐,我不理解.是兄長不夠愛你,還是松前家對你不夠好?為什麼要——」

  「都很好,」回復的聲音很是平淡,「可也可以說是都很不好,松前家已經讓我待不下去了。無論是他,還是你,還是那群老傢伙們佳子,你們已經把心春規訓成了第二個我,她從出生到現在,我和她甚至沒見過十次面。」

  「這都是為了松前家的未來。」

  「人終究不是走禽我受夠了你們的自以為是,你們再把我抓回去,以清修的名義再關我半年也無所謂,我意已決,別再相見了」

  四個多小時前

  松前佳子正坐於松前神社後殿的神狐像下清修。

  偶然想起過去記憶的片段,她不由將眉頭蹙緊。

  她又想起了,那個她稱呼為「姐姐」的那個女人.

  她不理解

  松前家能夠傳承至今,不就是靠的松前家遺留而下的傳統?

  不以規矩,不能成方圓。

  不以六律,不能正五音。

  姐姐伱六歲時就從九花家來到松前家,親眼一步步看著九花家因不守規矩而沒落。

  難道還不明白規矩和傳統的重要性?

  難道不是因為松前神社、松前家這些在旁人看來過於嚴苛的家規,完全的信仰,松前家才能在逐漸衰退之時,重新擰成一股力量,再起江山?

  你看你們的九花家。

  甚至還要你的兄長,親兄長無所不用其極,通過獻媚來獲得松前家的支持。

  姐姐你為什麼就是不明白?

  我們只能恪守松前家的規矩,恪守松前家的傳統。

  即便我們再討厭那群老傢伙們,可姐姐你不能質疑,這就是我們千年來不變的根基。

  內心詰問著那邊那個在海邊不辭而別的女人。

  松前佳子只覺得心裡難受。

  她也知道追憶過去只能徒增痛苦,再無他用,於是選擇將這段記憶在腦海中抹去,保持大腦的清醒,放空心神

  玉狐神像下,燭火曳曳。

  一身雪白的白華,正在一堆貢品前,蜷縮著身體,搖動著華麗的尾巴。

  手機突然在荷包里發出震動。

  松前佳子起身對神狐像與雪狐白華行禮二三後,才離開後殿,拿出來查看。

  是惠海那幾個見習生向她匯報有人偷偷溜入松前家。

  他們匯報了有關於『小偷』的事情,並將『小偷』捆綁起來,拍了照片發來。

  松前佳子反覆閱讀惠海發來的信息,又皺緊了眉頭。

  這照片裡的人

  不是前些日子,永山櫻招過來的家庭教師麼?

  因為兄長不在家,對於這傢伙背景,還是她親自審核。

  她當時就沒想到,這傢伙居然是京都大學的畢業生,姐姐的學生

  也因為他是姐姐學生的緣故,一直都對他與心春接觸,放寬一二。

  「從後苑溜進來的?」

  那豈不是說.

  [姑姑說.如果有人看到我剛才在進行的『無垢』儀式的話.會怎麼樣?]

  松前佳子一瞬間就想起小侄女紅著臉詢問自己的話。

  火氣剎那間湧上了心頭。

  胡鬧!

  這根本就是胡鬧!

  松前佳子不斷平復心神,可還是難以接受這個事實。

  心春肯定是被人給看了身子。

  要不然也不至於在更衣之時對自己問出這番話來。

  這怎麼辦?

  這可壞了規矩。

  按理說玉狐祭應該中止,不然整個玉狐祭居然由一個「不淨」的人來引神,這可是欺瞞神明!

  松前佳子只感覺到一陣頭疼。

  要把這個事實告訴那些家族裡老傢伙們?

  不.

  以那些傢伙們的心氣,一定對人命不以為意,會把這人擅自抓起來處理掉。

  姐姐最討厭的就是這些人。

  這也是松前佳子為數不多,贊成的姐姐的看法。

  規矩是不能被破壞的,白葉大人是不能被隱瞞的。

  這怎麼辦?

  真要送這個姓藤井的小生去死?

  如果自己將這件事如實告訴了那些傢伙。

  心春會怎麼樣?

  松前佳子快步從後殿來到神社偏房,她來到松前心春的房間,急忙推開門。

  「.姑姑?」

  小侄女正坐在偏房的正中央,身上披著厚重的十二單衣。她似乎因為自己的焦急,而感到疑惑。

  在小侄女抬頭的一瞬。

  松前佳子立馬想起了那個同樣被要求替換掉的「姐姐」.

  這眉眼,這說話的語氣

  這右眼角下小小的淚痣。

  像.

  太像了.

  和姐姐簡直一模一樣。

  「沒事,只是來看看你準備得怎麼樣了。」

  「嗯,正在等待時辰到來呢,姑姑。」松前心春笑著回答。

  聽到她這溫柔的聲音喚自己「姑姑」,松前佳子好似能從中體會到額外的情感。

  心春從小喊自己「姑姑」喊到大。

  如果將心春被人看到一事告訴那些老輩,姓藤井的小生無疑會被追究責任。

  可同樣.心春被人所看也是事實。

  那群傢伙比自己還要刻板許多。

  心春

  一定也會和姐姐一樣,被老傢伙們替換掉。

  雖然她是家主的女兒.是主家的血脈。

  可兄長又不是不能再生。

  讓兄長再婚一個和心春同齡的女性都不成問題。

  這真是難受。

  「姑姑?」

  內心糾結萬分,松前佳子在松前心春臉上,收回心神。

  這孩子喚自己「姑姑」,真是親切悅耳.

  她表情鎮定,只是對這孩子說了一聲「沒事」,便轉身離開了。

  回大殿的路上。

  她一直在糾結解決的辦法。

  救心春的辦法。

  同時也不讓自己違背規矩的方法。

  焦急之中,她來到後殿,忽然在玉狐神像前,想起了自己前不久回答小侄女的話

  松前佳子皺眉,又連忙折返,再次找到了松前心春。

  「姑姑?您怎麼又回來了?」

  「沒什麼。」

  松前佳子在小侄女面前保持長輩的威嚴,與她問了些祭典上的注意事項,並一次展開話題,想套些東西出來。

  她看得出來,松前心春也想在自己身上知道一些事情。

  引導一二,心春終於忍不住了。

  「.姑姑,剛才我說的那件事。」

  「假設有人偷偷看到你的那件事?」

  「嗯是的如果我是說如果,如果對方是在白華大人的指引下來到的這裡.並且,白華大人嘴裡還叼著他的錢包這會不會,是神明在指引我啊?」

  松前佳子聽到後,瞳孔都放大了。

  那傢伙,是白華大人帶來的?

  如此如此一來,就說得通了啊。

  她正愁找不到一個合適的理由。

  可真有這麼湊巧的事嗎?

  「嗚~~」

  就在這個時候,白華突然跑了進來,它在月色下搖曳著雪白的尾巴,踏著輕靈的腳步瞬間鑽入了松前心春的懷裡。

  松前心春伸手去撫摸著懷裡的雪狐。

  松前佳子看著眼前的一幕,思緒在腦海中翻湧。

  如此

  如此一二.

  為了保住心春,同時也為了恪守松前家的規矩

  松前佳子知道怎麼做了。

  她與小侄女談論兩句後,又起身離開了偏房。

  她繼續按照步驟籌備玉狐祭,並喊人過來叮囑了下「晴明」的位置要換個人選。

  遊街過後,時間來到大典。

  松前佳子作為松前神社的大宮司,按照往年的步驟進行祭祀和卜算。

  卜算這東西,她一直以來其實也不太信。

  可今天卻怪異異常,因為無論怎麼算,心春和那個姓藤井的小生,命理、人格、八字,都完全吻合匹配。

  就算她按照古法去走個流程請示玉狐神,得到結果,依然如此。

  「難道那小生真就是心春的天命之選?」

  大典來到了最重要的環節。

  那姓藤井的小生帶頭,引領一堆方士將無數字體置入火盆

  其實神社的大宮司,歷來都知曉一個道理。

  那便是選字環節,如果有字在盆中遺留,那這便是神明之選。

  如果沒有,那便是神明表示祂今年不想選,全權交由神社的大宮司進行代理。

  方士的儀式舉行完畢,松前佳子抱著好奇心去壇中一眼。

  ——儘是灰燼。

  還真是就是老天爺都在幫忙。

  松前佳子已經提前在腦海里想好今年的字了。

  那便是[生]。

  自己寫個[生]。

  不僅可以順理成章地為松前家挑選個適合的女婿,恰好還如了那群老傢伙的願望。

  因為兄長只娶了姐姐一個妻子,只誕下了心春這一個女丁。

  這對於松前家的傳承而言,肯定是不利的。

  老傢伙們肯定希望松前家的主脈,多多開枝散葉。

  兄長不願意再婚。

  這責任,自然就落到了心春的頭上。

  反正挑選女婿是由自己還有兄長來把選,只要人的確合適,是個人才,又符合心春心儀,大上十歲,又有何不可?

  兩人誕下的子嗣,正好可以在兄長卸任之時,代替兄長的位置。

  父親肯定樂意看到這一點。

  更別說心春也快到可以生育的年齡了。

  想到這裡,松前佳子自己都快笑了。

  還真就是天時、地利、人和。

  三個要素都齊全。

  她自己都要相信,藤井就是小侄女的天命之選!

  *

  祭典結束之後,父親果然來找到了自己。

  「佳子,你寫個[生]字,正合我意。俊治那孩子這幾年真是越來越不聽話了,早叫他再找個女人,也不知是怎麼想的,一直不願.不過,細細想來,心春也到了可以生育的年齡,你有人選了?」

  「有的。」

  「那就好,這事我信你,我也不過問太多。」

  「父親,目標比心春大上十歲,您是否在意?」

  「年長十歲?嗯.倒是也好,俊治這孩子能力也有,等心春的孩子再成長起來,才差不多是接任松前家位置的時候。」

  「明白。」

  「一切儘快操辦就好,我希望訂婚的時候,就已經聽到了心春懷孕的消息。」

  「明白。」

  對著父親離開的方向行禮,松前佳子從沒覺得在松前家辦事,有如此順利過。

  辦事如此順心,連帶著她對那名為藤井的小生的感官都好了不少。

  再加上他本就是姐姐的學生

  等到彩輿回程,行駛至於御旅所,松前佳子第一時間就把松前心春喚到自己的房間。

  這孩子身上還穿著巫女服,頭戴前天冠,披著千早外衣。

  「姑姑.」

  松前心春一見到松前佳子,便彎下腰來行禮,與自己席地而坐。

  「心春。」

  「嗯,姑姑是想對我吩咐什麼麼?」

  「這次祭典做的不錯,沒出任何紕漏。」

  「都是姑姑教得好。」

  「今年的字,你看到了吧?」

  「看到了」松前心春抬頭。

  松前佳子用眼角的餘光打量侄女,「想必你也知道,這每年提的字,是神明的旨意,為了踐行神明的旨意,需要神子作出表態。」

  小侄女焦急起來,她明顯知道今年是什麼。

  「等等一等!姑姑我——」

  「哼,沒什麼好說的,心春我教導過你吧?你生在松前家,你要明白你自己肩膀上的擔子和使命。你看這個世界上這麼多貧苦的人,不受他人尊敬之人,難道心春你還覺得你的身份和享受的生活不夠好?」

  「.」松前心春完全不敢反駁姑姑。

  少女面色暗淡,已經心灰意冷。

  她明白的

  她獨木難支,無法反抗家族,也無法反抗家族帶來的安排。

  今年是個[生]字。

  代表生生不息、繁榮,也就是人類所謂的繁衍。

  她已經知道,家族要給自己安排婚禮了.要給自己安排個自己根本不認識的人。

  明明她過去也憧憬過婚禮,試著想過在結婚後再試著慢慢喜歡上對方,可為什麼.到現在,卻如此的抗拒

  「家族早先就經過商討,已經有合適的人選了。」

  「是」

  「我經過推算,以及向白葉大人的請願,也確認過對方同你的命格是否相交.結果啊,真是天作之合。」

  「.」松前心春低垂的臉蛋,已經徹底陷入陰霾。

  「心春想不想知道對方的名字?」

  「.」

  「心春?」

  「想姑姑請說。」

  「這個姓名啊,雖說普通,可從命理上來說,卻是極為不錯的。按照筆畫,分別是二一,四,十六,從五行上來說是木、火、木,全都為吉。

  「他的總格,也就是48歲後的中晚年,可是純陽獨秀的吉數。膽力才謀具備,禮儀有德,健全和順,能成就大志大業,是實為博得名利富貴的最大好運數。

  「簡直就是松前家女婿的上好人選。」

  松前心春:「.」

  「心春。」

  「在的.姑姑」

  「你看起來,好像不樂意的樣子?」

  「沒有,姑姑我,很樂意。」

  松前佳子拎起一旁的茶盞,放在唇邊輕呷一口,而後又說道:「現在家裡已經對你下了命令,儘早與其雲雨,早日為松前家誕下子嗣。」

  「.」

  「心春?」

  「是。」

  沉默許久。

  「姑姑.」

  「說吧。」

  「我能問問那個人的名字否?我不想什麼都不知道,就被如此安排。」

  「你不服家裡的安排?」

  「沒有.我只是.」

  松前佳子輕瞥一眼小侄女暗淡不已的雙眼,嚴肅說道:「你怎麼能什麼都不知道。」

  「.」

  「不如說,你早就認識對方。」

  「.認識?」

  「先前你不還問過我,要是有人偷跑進後苑看你洗澡怎麼辦?那個人啊,被惠海他們抓住,壓到了我的面前。」

  「姑姑?!您——」松前心春焦急起來,只在乎藤井老師有沒有被家裡脅迫、受傷什麼的,完全沒注意到姑姑具體想說什麼。

  「你看,我一說,心春你就心急。放心好了,沒針對他,好歹他也是姐姐的學生。」

  「那就好」

  松前心春放鬆下來,臉色又很快因為婚姻的事情而暗淡,「那姑姑現在可否告訴我那人的名字了?」

  「我不是都說了?心春你作為巫女的修行還真是不到家。」

  「說了?」

  「筆畫是二一,四,十六,五行是木火木。」

  「這算什麼。」

  松前心春剛回答完,心頭一琢磨,又忽然想起剛才姑姑突然所說的「闖入後苑」之人。

  再加上藤井老師他莫名其妙就成為引導神子的晴明。

  少女越想越不對勁,直至恍然大悟,變得難以置信。

  「難道姑姑是說?!」

  「不就是藤井樹麼。」

  「啊?」

  松前佳子注意到小巫女在剎那間,便紅了耳垂。

  這孩子.

  看來也不是不願意。

  松前佳子心裡對這種小女生的心理,感到發笑。

  小侄女開始慌亂了。

  「姑姑.這,這怎麼能,這樣?這對.這對對方來說,很是不敬.」

  「是不是不敬,事在人為。姑姑只能說,這是家族對你的安排對方非家族內部的人,對方的意願,可沒辦法由家族來安排。」

  「可是,姑姑——!」

  松前佳子悠哉悠哉,又端起盞茶,呷上一口。

  「如果心春你不願意的話,又說服不了對方為你誕下子嗣的話,我和家裡的人,就只能再為你另找一個了。」

  這怎麼能行!

  松前心春目光跳動,左右慌亂。

  她再什麼說也,也不願和一個完全不認識的人。

  「答不答應?」松前佳子提高聲調,放嚴聲音。

  少女心中此時已經浮現了一個人的樣子。

  她心想.

  這的確對對方而言

  很不公平。

  可她,作為松前家的大小姐,實在是無從選擇。

  松前心春想起要家裡要自己儘早誕下子嗣的話,灼熱了臉頰與雙耳。

  這可是家裡的安排啊!

  自己自己就、就只能遵命了。

  對不起,老師

  實在是對不起

  松前心春對著嚴肅的姑姑,恭敬禮貌地彎下腰:

  「是,姑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