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6章 清明時節雨紛紛
轉眼就到了星期三。
因為後天就是清明,位於羅浮山的墓園,驟然多了不少人流。
許安蹲在一座墓碑前,焚香燒紙。
他的神情十分恍惚,記憶回到了七歲那年。
他在一座廢棄的水庫旁,被過來釣魚的許老頭發現。
「你家在哪裡?」這是對方說的第一句話。
在明白自身處境後,許安並沒有像其他穿越者那樣,立刻接受了穿越,以及回到七歲這件事。
他無所適從。
後來,許老頭把他送到了派出所。
再後來,在得知他即將被送到孤兒院的時候,出面領養了他。
「以後這裡就是你的家了」許老頭帶他回了家。
隨後,錦兒姐帶著琪琪過來串門。
許安記得,他第一次看到對方時,她嘴角掛著淺淺的笑,一臉溫柔,就好似動漫里的完美鄰家大姐姐。
但沒多久,他就明白,第一映像太具有欺騙性。
「這個是琪琪,以後你們正好有個伴」他印象中的溫柔大姐姐介紹道。
在她旁邊,站著一位穿著白色雪紗長裙的小女孩。
一頭勝雪的銀髮自然的垂落,精緻的臉蛋宛如瓷娃娃一般。
許安第一次見到如此可愛的女孩。
零零碎碎的畫面從腦海里閃過。
忽的,一陣風吹來,紙錢燃燒所產生的灰燼飄散到空中。
他回過神。
只聽旁邊,陳錦兒在旁邊碎碎念著:「許叔,我會好好照顧他的,伱放心吧」
許安心中一暖。
等紙錢燒完,他從隨身的口袋裡,拿出一瓶二鍋頭,一個碗,倒滿後,放在許老頭的碑前。
身子骨還硬朗的時候,許老頭經常會小酌一杯,但後來就不行了,肝不好,只得戒掉。
那個時候,他特意問過系統,有沒有包治百病的靈丹妙藥,但得到的答案是否定。
許安怔怔的看著墓碑上的照片,照片裡,是一個十分精瘦的老人。
因為當過兵,再加上喜歡釣魚,許老頭看起來黑不溜秋的。
他記得第一次被對方揍,是因為經常上課睡覺,被老師叫了家長,那天回去後,他深刻體會到了穿越成小孩子,是一種多麼痛的領悟。
後來,他學聰明了,要是有被揍的傾向就往錦兒姐那裡躲。
不過上了初中後,許老頭就沒再動過手了,大概是覺得他長大了吧。
許安思緒很亂。
忽然想到了高一那次。
那天晚上,他剛走到校門口,就看到一道單薄的身影,被五六個不良少年堵住,路過的學生紛紛避開。
而那個不知所措的女孩,正是他新認識不久的同桌。
許安原本只想大事化小,但那群人咄咄逼人,嚷嚷著要看他一次打一次,所以他沒留情。
反正,他也只是個孩子。
結果,第二天,他就被教導主任,氣勢洶洶的喊到了辦公室,裡邊有過來調查的警察,以及歇斯底里的家長們。
許老頭很快被喊了過來。
回去後,許安本來以為會被狠狠的揍一頓。
但出乎意料,許老頭沒有生氣,並且帶著他去找了趙叔。
後來的事,他就不知道了。
反正,那群人再也沒來找過麻煩,原本準備大義滅親的教導主任反過來誇讚他見義勇為。
許安蹲在地上,心裡有點難受。
就在此時,一道身影彎下腰,伸手摟住了他的脖頸,長長的秀髮落在他的臉上,痒痒的。
「好了,別胡思亂想」陳錦兒柔聲問道。
許安回過神,擠出一抹笑。
現在的錦兒姐和第一次見到的錦兒姐重疊在了一起。
半個小時後,兩人收拾好東西,起身下山。
晚上,許安躲在被子裡,用埋怨的口吻給季蟬溪發了條消息:「【衰】清明節都不回家」
女生宿舍。
季蟬溪抿嘴一笑:「【呆】就算回,也是回川蜀」
許安嘴角微微抽搐。
這丫頭竟然變得伶牙俐齒了。
「【心碎】三天假,都不知道回安南」
季蟬溪:「【撇嘴】最近幾天要幫學校拍一支宣傳片,走不開」
前幾天,許安聽她提過。
因為清北的櫻花已經盛開,現在正是觀賞的最佳時候,所以學校想趁機刷一波熱度。
許安:「【強】原來我的老婆是事業女強人」
季蟬溪臉色微紅:「哪有」
許安:「【委屈】」
季蟬溪臉色微紅:「乖」
許安:「【壞笑】有沒有補償?」
季蟬溪目不轉睛的盯著屏幕,美眸里的羞澀好似一汪春水,隨時都會溢出來。
她哪裡不知道他的心思。
許哥哥越來越壞了。
少女撇了撇嘴。
但一想到,每次都是許哥哥來找她,但她幾乎沒怎麼回安南,不由得自責起來。
季蟬溪緊張道:「【可愛】有」
許安嘴角上揚:「【勾手】不准騙人」
季蟬溪:「【害羞】」
許安沒有再隱瞞:「我明天中午的飛機,期待」
少女怔了怔,好一會才回過神來,臉上喜形於色,但又意識到,許哥哥擺明在坑人,頓時羞惱道:「剛剛說的不算」
許安:「【狗頭】反正我當真了」
怎麼這樣。
季蟬溪撇了撇嘴,但心裡卻如同灌了一口蜂蜜,甜得膩人。
兩人一直聊到深夜。
四月的京城,氣溫有所回升。
許安原本還擔心琪琪會對明天的掃墓有情緒,但事實表明,他完全多慮了。
陸琪兒全程都在看複習資料。
再有兩個月就要高考,她的目標不止是安南大學,她要讓季蟬溪知道,她同樣可以考上清北。
但和對方不同的是,她會選擇就在安南,和許安哥哥一起。
一行人抵達家屬大院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五點。
吳佩蘭正準備做飯。
沙發上,扎著一束小辮子的小蘿莉捧著大花貓,津津有味的看著貓和老鼠。
聽到開門聲,她匆匆的從沙發上跳了下來。
「琪琪姐姐」
「許安哥哥」
「錦兒阿姨」唐舞的嘴超甜。
陸琪兒摸了摸她的腦袋,比劃了一番:「長高了?」
「我有一米二了」唐舞略顯得意的道。
雖然未來,胸還不一定,但身高絕對比前世高了那麼一點點。
畢竟,不挑食了。
許安從背包里,拿出一盒水彩筆,以及一本空白的繪本:「哥哥給你準備的禮物」
唐舞開心的接過:「許安哥哥能陪我一起畫畫嗎?」
許安點點頭,笑著道:「當然可以,但是要等我把行李收拾好」
唐舞走上前,隨後在他的臉上親了一口。
許安只是笑了笑。
陸琪兒也沒有反應。
唐舞不知道是開心,還是該沮喪的好。
果然小孩子一點都不好。
但是長大後,她再也沒有機會。
就在此時,吳佩蘭繫著圍裙走了出來。
陳錦兒立刻給她來了個熊抱:「老媽,想死你了」
「少來」吳佩蘭沒好氣的瞪了她一眼。
但臉上還是掛著笑意。
「我來幫你打下手」陳錦兒繼續殷勤。
「算你有良心」
「難道你沒發現我有什麼其他的變化?」
「變皮了」
「嗚嗚嗚,我難道是你撿來的?」
母女倆一邊說,一邊走進了廚房。
許安很快把東西安置好,陪著小蘿莉畫起了畫。
「許安哥哥畫太陽和白雲,我來畫房子,還有大樹」唐舞趴在床上,晃著腳丫子道。
許安趴在她對面,應允的點點頭。
床尾,陸琪兒坐在書桌前,做著試卷,高三就是這樣,不是在做試卷,就是在講試卷。
六點,陳風早早的下了班,一行人吃了一頓久違的團圓飯。
飯後,許安拉著琪琪出門散步。
學了一天,不休息怎麼行。
因為明天就是清明,學校放假,所以小區比往常都要熱鬧,一堆小孩子跑來跑去。
許安會心一笑。
小時候,他和琪琪就是兩個異類。
一個是穿越者,自然和小孩子玩不到一塊,一個天生性子冷。
所以大部份時候,兩個人就坐在小區的凳子上發呆,看其他人小朋友各種瘋。
隨後,他拉著少女找了個長椅坐下。
陸琪兒同樣陷入了回憶。
她記得,有一次別的同學嘲笑,她的頭髮,像個老太婆。
許安哥哥很生氣,暴揍了那群調皮搗蛋的小鬼。
後來,他也毫無意外的被許叔揍了。
她記得,每年的暑假,和許安哥哥一起學游泳。
她記得,每次上學,坐在許安哥哥的自行車上。
她還記得,當她第一次說她想要寫小說後,許安哥哥用攢下的零花錢,偷偷給她買了一台筆記本。
後來,被陳錦兒發現,兩個人都沒逃過一頓揍。
畢竟,那時候,她才小學。
不知不覺,她和許安哥哥都長大了。
正想著,忽然,一道嬌小的身影迎面走來。
她扎著雙馬尾,穿著一件小毛衣,脖子上掛著個大號的耳機,像是剛剛放學的初中生。
「大叔,還有大叔的女朋友」少女揮了揮手,加快了腳步。
陸琪兒回過神,目光不善的看著她的波濤洶湧。
這樣跑步肯定很累。
「放假了?」許安問道。
葉青檸點點頭,笑成了月牙:「昨天小舞就跟我說,大叔今天會回來」
陸琪兒目光微縮。
察覺到殺氣,許安立刻解釋道:「她現在借住在小舞家,高三學業重,離學校近一點好」
「還有兩個月,就可以解放了」葉青檸伸了個懶腰。
陸琪兒目不轉睛。
這個時候,應該喊陳錦兒同志過來,讓兩人一決大小。
許安隨口道:「琪琪也是這一屆的高考生」
葉青檸一臉驚訝,根據之前搜到的情報,眼前的銀髮少女應該才高二。
「那肯定很厲害」她露出了人畜無害的笑容。
許安看向旁邊的少女,卻見她從始至終都盯著對方的胸口,不由得又好氣,又好笑。
隨即,提醒道:「這樣很不禮貌」
陸琪兒冷笑:「難道只能許安哥哥看,我不准?」
許安臉一黑,做勢要彈她。
少女立刻捂住腦袋。
葉青檸在旁邊看著,一臉羨慕。
清明時節雨紛紛。
但好在今天是個大晴天。
八寶山,前來掃墓的人群絡繹不絕。
一行人在吳佩蘭的帶領下,先去祭拜了一下陳錦兒的奶奶,但她出生的時候,奶奶就已經離世,所以並未見過。
半個小時後,眾人前往下一個目的地。
兜兜轉轉,來到另一座墓碑前。
碑上的照片是一個正值豆蔻年華的女孩,神色清冷,模樣與琪琪有七八分相似。
她就是琪琪的母親,陸貝貝。
許安牽著少女的手,後者怔怔的看著墓碑,略微有些失神。
顯然,她並非全然不在意。
陳錦兒站在最前面,嘴裡碎碎念著:「再過半年,琪琪就十八歲了」
「她過得很好」
「偷偷告訴你,她有男朋友了,那個傢伙跟琪琪一起長大的,你放心吧」
就在此時,一群人朝著這邊走來。
正中間的是一位坐著輪椅的老人,她頭髮斑白,面容枯朽。
「媽,是錦兒還有琪琪」陸淵彎下腰說道。
李秀芝怔怔的看著對方。
「媽,您別激動」陸淵的妻子,溫婷忙勸道。
聽到動靜,吳佩蘭迎了上去。
「蘭姨」一群人喊道,陸軒夫婦也在其中。
吳佩蘭點點頭,隨後看向了坐在輪椅的老人:「秀芝姐,注意身體」
兩人的年齡並沒有相差太大,但對方卻看著像是大了一個輩分。
李秀芝在陸淵的攙扶下起身:「老了,再注意也就這樣了」
雖然在寒暄,但她的目光卻從來沒有離開過站在墓碑前的陸琪兒。
當初,陸貝貝鬱鬱而終,最自責的莫過於她這個當母親的,為此還落下了心病。
一行人走了過去。
「秀姨」
「二哥,三哥」陳錦兒回過神,立刻喊道,許安跟著笑了笑,算是打過招呼。
陸淵點點頭。
陸軒和錢茹攙扶著李秀芝上前。
錢茹訝然道:「錦兒,看著著更年輕了」
陳錦兒暗暗得意。
總算有人注意到這點了。
許安看向旁邊的少女,卻見她微微低垂著視線,顯然並沒有做好認親的心理準備。
他伸手划過對方的手心,示意她,自己陪著她呢。
陸琪兒稍稍安心。
李秀芝忽然掙脫了攙扶,顫顫巍巍的走了過來,眾人頓時有些緊張,擔心老太太,控制不了情緒。
「想回來的時候就回來,陸家絕對不會強迫你的」她鄭地有聲。
這話像是對著她說,又像是對著貝貝說,又或者是對著所有人說。
許安不由得鬆了口氣,老人家還是很明事理的。
陸琪兒怔了怔,最終點點頭。
「媽,注意身體」陸軒擔憂道,幾人上前安慰,免得她情緒激動。
吳佩蘭給某人使了一個眼色。
許安立刻會意,拉著少女轉身離開。
待走遠,許安開口道:「其實我覺得,他們人還不錯,至少,都不擔心你回去爭家產」
這個笑話有點冷。
陸琪兒沒有被逗笑,她問道:「許安哥哥是希望我回陸家?」
許安摸了摸她的秀髮,笑著道:「不管你回不回,以後都是許家的人」
陸琪兒垂下頭:「如果我真的回了陸家,許安哥哥還能開得了後宮?」
陸家可不是尋常人家。
她的親生母親不就是前車之鑑。
許安怔了怔,心裡忽然有點堵。
看著眼前一直陪在自己身邊的女孩,他用平靜且堅定的語氣道:「不管難度有多大,我都會名正言順的把你娶回家」
陸琪兒破天荒的臉一紅。
隨即,淡淡的道:「娶回家當小老婆?」
許安臉不紅,心不跳:「我們家人人平等」
陸琪兒冷笑:「許安哥哥端得平嗎?」
就在此時,一股宛如實質的殺氣破空而來,回頭看去,只見某人面色不善的大步走來。
「怎麼了?」他有點慌。
陳錦兒冷笑:「老實交代,你上次去清北幹嘛了?」
許安心裡咯噔一下。
陸琪兒微微蹙眉。
「什麼上次?」他試探性的問道。
陳錦兒警告道:「坦白從寬,抗拒從嚴,二哥已經跟我說了」
許安一臉心虛。
人在河邊走,哪能不濕鞋。
上個月,他和陸軒在清北見過一面,臨走前,對方還特意邀請他,下次過來看櫻花。
當然,是喊上錦兒姐一起。
陸琪兒補刀:「許安哥哥肯定是去找姐姐了」
陳錦兒咬牙切齒:「什麼姐姐,分明就是白蓮花,明天我就去把它連根拔起」
許安生無可戀,嘆道:「要不你先把我拔了?」
陳錦兒一呆,目光驟冷,顯然沒想到臭弟弟竟然會這麼護著對方。
搞得好像要跟那朵白蓮花同生共死一樣。
「那好,姐姐成全你」她氣得擼起袖子,就撲了上去,許安只得抱頭鼠竄。
一旁的少女,暗暗嘆氣。
許安哥哥要是真開了後宮,以後家裡不得天天上演全武行?
「夠了,丟不丟人」片刻後,一聲怒斥,制止了兩人。
陳錦兒恨恨的停下腳步。
許安逃過一劫。
他差點忘了,自己還有蘭姨這個靠山。
來一波回憶殺。
算是填一些坑。
晚上還有一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