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邊的洪澇已經褪去，但留下的殘垣斷壁一地狼藉卻讓人久久不能平靜。家園毀了，田地也被衝垮了，沒家沒地如何是好？
泡在水裡已經發臭的屍體也無人掩埋，蚊蠅縈繞著屍體，好在氣溫是降下來了，不然這會估計瘟疫早就爆發了。
朝廷說是派了欽差下來主持災後重建，可已經一個月過去了竟人影都見不到，也不知道那欽差到底出沒出京城。
民不聊生大概就是這樣，看不到一點生存下去的希望。
也不知道是誰給皇帝出的餿主意，百姓實在是沒有錢交稅了，所以朝廷就把目光投向了商戶。首當其衝的就是做過皇商的那幾戶，皇帝是打著募捐的旗號辦了好幾場宴會，每一次宴會不交出十萬兩以上根本不讓離開。
不堪盤剝的商戶們最終連夜從京城逃走，再待下去只怕是要身無分文了。
賀禹辰看著下面呈上來的消息怒不可遏，這些商戶平日裡幾個不發國難財？現在國家有難了，讓他們拿出點銀錢來募捐，一個個跑得比兔子都快！
「皇上，可是需要將人追回來？」
「追？怎麼追？人具體是什麼時候跑的你們知道嗎？先去把這些商戶的宅子查封，應該還能查抄出點東西來。」
賀禹辰萬分不甘，這些商戶跑得無聲無息，不用說肯定是簡裝出行了。金銀細軟估計是帶走了，但這些大宅子裡苦肯定還有不少值錢的古董玉器不方便帶走。
賀禹辰揉揉眉心，自他登基以來就沒有一件事情是順心的。
從新組建的護龍衛實力比之先皇那一支差了太多，但這已經是他目前能挑出來最優秀的人了。
「派去查賀禹寧蹤跡的人查得怎麼樣了？」他這個好弟弟啊還真是深藏不露，都已經被他圈禁起來了，竟然還能讓他跑掉了。
最近好不容易才讓梁王消停下來，沒想到他那六弟跑了。別以為他不知道，他手裡有江湖勢力，雖然他查了很久沒有查到具體情況。不過仔細分析一下，倒是不難推論出他生母跟江湖勢力有關係。
「我們的人追查他的蹤跡到了到了大灣口，六皇子應該是乘船出海了。只是具體出了什麼地方，目前還是沒查到。」
賀禹辰：「廢物！觀瀾山那邊可傳來消息了？葉德武那個廢物還沒把國師請出來嗎？」
護龍衛統領：「沒有，最近一次發回來的消息是他們在山裡迷路了。而且似乎……他們似乎特別倒霉，一路上就沒有順利過，隊伍里不斷有人受傷。」
賀禹辰翻了個白眼，廢物就是廢物，找那麼多理由。
大統領看著賀禹辰欲言又止，這位主可不是什麼能聽得見勸的。但賀禹辰今天卻很有耐心：「有話就說，吞吞吐吐像什麼樣？」要不是父皇把所有護龍衛都調出去殺陸修離了，他如今也不至於淪落到無人可用的地步。
護龍衛統領遲疑一下還是低下頭說：「此行如此不順，只怕是觀瀾山無意再派國師出山。屬下以前聽說過觀瀾山的傳說，若是他們不願意有人去打擾，普通人是根本見不到觀瀾山的。」
賀禹辰眉頭緊皺，這個傳說他倒是有點印象，以前只當是觀瀾山為了營造自己仙人的身份把觀瀾山渲染成了煩人不可見的仙山。
賀禹辰是心情糟糕到了極點反而平靜了，觀瀾山真的是不願意再出山了？
「下次葉德武再傳消息回來若還是無果，那便讓他們麻溜地滾回來。不就是國師嗎，沒有就沒有，反正以前朕也不信這個！」
護龍衛統領心想，以前你是不信，可現在你還敢說不信嗎？
「秦王那邊最近可還安靜？」
「西南邊境戰事再起，秦王現在怕是騰不出手來造反。最關鍵的是，我們的人蹲守了好一段時間，秦王就是不拍私兵出來。藏得太深了，只怕不到造反那天他的士兵都不會現於人前。」
「西北呢？他們一直接受難民難道就不怕吃不下反倒是讓他們暴、動嗎？還有，讓你去查他們的究竟是哪裡來的糧食和禦寒物資到底查到了沒有？」
東寧亂成這樣，昔日的情報網早就不復存在。要想重新組建需要打量的時間金錢還有人力，可如今這些他們都缺。沒有完整的情報網，他們想要在別人的地盤上打探到核心機密是不可能的。
「還、還沒有，不過最近我們查到了一些事情。西北溫家曾經一夜之間庫房糧食金銀全部不翼而飛，南方洪澇時殺手組織無影閣也曾發生過倉庫貨物不翼而飛。」
賀禹辰陷入沉思：「你的意思是，他們供應給流民的糧食和物資都是從這些大戶裡面偷的？不翼而飛是怎麼個不翼而飛，對方只要人手夠多神不知鬼不覺搬走也是可以的。」
護龍衛統領搖頭：「並非如此，那更像是在很短暫的時間裡東西就被偷走了。沒有留下任何痕跡，如果是大量人員搬運，不管是人會是車都會留下痕跡。」
賀禹辰腦子裡忽然就聯想到了一個名字：「葉攸寧。」
護龍衛對這個名字不陌生了，據說先帝的護龍衛就是被這女人給團滅的。
賀禹辰眉頭又皺在了一塊，葉攸寧如果真有那神鬼莫測的手段她憑什麼幫陸修離？她到底圖什麼？有沒有可能將她拉攏過來？
「你說若朕許她後位，她可會願意做朕的人？若有她的加入，不管是西南還是西北都不足為懼。」
護龍衛統領嘴角直抽抽，把腦袋使勁往地上埋。皇上到底是怎麼敢想的？聽說人家琴瑟和鳴夫妻感情好得很，而且西北的局勢就目前來看比整個東寧都要好，人家憑啥捨棄西北來跟你過動盪不安的日子？
沒等來回答賀禹辰也不惱，揮揮手讓統領退下。癱在龍椅上，感覺自己屁股下的這把椅子是真的不好坐。
剛退到門口的統領有調頭回去：「啟稟皇上，還有一件事，秦王世子去了西北。估計跟我們一樣，也是想要聯合西北兵力暫時合作。」
賀禹辰一個茶盞砸了下去：「這麼重要的消息你放到現在才說？繼續派人混進西北，勢必要阻斷他們的聯合。」
正被皇帝惦念的秦王世子賀信衡這會正坐在都督府的議事廳里，賀信衡內心還有幾分小雀躍。畢竟他跟陸修離雖然年紀相仿，可他確實聽著陸修離的傳說長大的。
即使將來可能會成為敵人，但並不妨礙此時他將陸修離上上下下打量一遍。不過看完之後略顯有些失望，陸修離都被他那挑剔的目光給氣笑了。
「怎麼，本王是長得不如世子期許嗎？」他是西北的都督，也是西北的王，沒人敢反駁，皇帝不也承認了嗎？
賀信衡沒有被點破心思的尷尬，清清嗓子笑道：「王爺見諒，誰不知以前的少年將軍意氣風發，時過境遷王爺身上倒是找不到曾經的少年意氣了。」
陸修離挑了挑眉，然後板正坐姿用一種極其驕傲的語氣道：「自然是不可能再少年意氣，畢竟本王已經成婚了。已婚的男人當然與少年不同，世子難道成婚和為成婚之前性子都一樣嗎？哦本王忘了，世子至今未婚，自然是不懂成婚男人的樣子。」
賀信衡一副簡直不敢相信的靜態圖看著陸修離，是什麼東西在他心裡完全割裂然後碎裂。
哦，是他年少的夢啊！
誰能告訴他，眼前這個說到自己成婚男人身份萬分驕傲的男人真的是年少時曾欽佩仰慕的少年將軍嗎？
少年時的將軍啊，你可知道你未來成婚後話真的有點多有點討人嫌？
陸修離是完全不顧賀信衡的死活，叭叭說了一通自己婚後的心得。別說是賀信衡覺得聽不下去，就連一旁的陸修澤和秦長書都想捂他嘴。
等陸修離嘴巴停下來後，他給自己斟了一杯茶，然後用一種很訝異的眼神看賀信衡：「你怎麼不說話呀？」
賀信衡皮笑肉不笑，你也沒給我說話的機會呀！
「東寧眼下這局勢遲早是要有一場大混戰的，皇帝是不可能任由你我再有壯大的機會。只是如今我西南邊境戰火又起，想要攻入京城西南邊境勢必難守。你們西北接壤的環境比我們西南還要麻煩，相信只要你們一動身攻京城，後方絕對危險。
所以我來傳達一下我父親的意思，大家不妨暫時摒棄前嫌攜手合作。我們西南留下三萬兵力鎮守西南，你們留下十萬應該也夠了。其餘兵力，我們分兩路攻入京城。
我祖父是先崇恩太子，由我父親來接替這個皇位自然是名正言順。當然我父親打下江山的目的不是為了稱帝，只不過是沒得選，賀禹辰是不會放過我們的。
倘若王爺也有此野心，我們父子可以退步讓賢，只不過西南一帶以後就做我們的封地，並且得允許我們手下的所有兵力不歸朝廷。」
陸修離沉默不言，秦王籌謀這麼久難道就為了子孫後背都龜縮在西南嗎？他不是三歲小孩，他不信。
他們目前的處境是相同的，他尚且不可能退讓出皇位，秦王一個籌謀已久的皇室宗親又怎麼可能捨得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