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屍還魂這事肯定要告訴任父的。
當任父聽完張嘉的話,坐在凳子上,重重吸了一口旱菸,而後起身,走到時落面前,噗通一聲跪下。
對兒子的失而復得,唯有跪著跟恩人道謝才能表達他心裡的感激。
時落直接將老人提了起來,「先別急著謝,我話還沒說完。」
「我可以讓他重活一次只因他人生雖短,卻一直在行善。」時落提醒任家父子,「你們需要找一具無主的屍體,日後若能重活,需要做更多善事方能在再次去世之時承受住天道處罰。」
「時小姐,你的意思是,奎子他活了,如果再去世,魂魄被會懲罰?」張嘉心縮了一下,雖然沒經歷過,但是他看過不少小說,都知道天道懲罰那是比肉體懲罰還痛苦的。
稍不注意就得魂飛魄散。
「這是他必須付出的代價。」時落理所當然地說:「他本該在近幾日明命絕,既多了一條命,自然要接受因果。」
「提到這個,若你不打算復活,我送你去輪迴,下一世你會衣食無憂,壽終正寢。」時落將事情與任奎講清楚,再讓他自己做選擇,「若你選擇留在這一世,即便有功德,也不一定能抗得過天道處罰,輕者你將神魂受損,下一世疾病纏身,窮困潦倒,重者你將魂飛魄散。」
借屍還魂非同小可。
「可,可是時小姐,書上不是這麼說的。」張嘉腦子一片混沌。
「你也說了,那是小說,不可信。」世間哪有得到不需要付出?
任奎還在考慮,任父已經替兒子做了決定。
「不,我們不還生了。」任父走過去,緊緊抓著兒子的肩頭,「小奎,下輩子你會好好的,咱不要這輩子了。」
「爸,不行,我不放心你。」這對父子之間的愛是相互的,他爸替他著想,他也不能留他爸一個人在世上。
「我都一個老頭子了,本來也沒幾年好活了,這輩子我有你媽,有你,我滿足了,就是讓我跟你一塊死,我也覺得挺好。」
時落觀察任父。
人老了最容易生出兩種想法,一是怕死,極怕死,有事沒事就找醫生,生怕自己有個沒檢查出來的毛病,這也是為何保健品賣給老人最容易的緣由,另一種便是接受,反正早晚一死,享受一刻是一刻。
而任父則處於兩者之間,不怕死不求死,就這麼活著。
任父關心兒子的下一世,「大師,我兒子下輩子會結婚生孩子吧?」
「夫妻和睦,兒女雙全。」時落回他。
「那就好,那就好。」任父終於露出今天的第一抹笑,雖臉上皺紋橫生,笑的卻讓人心生感動。
任奎關心的卻是這一世,「大師,若沒有我,我爸他會怎樣?」
「孤苦無依。」
「時小姐,我能照顧大伯。」張嘉急忙表態。
「你能照顧多久?你不需要工作?不需要結婚生孩子?不需要養孩子教育孩子?不需要照顧你自己的父母?你父母妻子願意你養一個不相干的老人?若是做不到,便不要輕易承諾。」時落一連串的詢問讓張嘉瞠目,卻也臉色蒼白。
是啊,是他想的太簡單了。
這世上最多的就是普通人,勤勤懇懇工作,老老實實生活,大部分時間用來工作,剩下的小部分分給家人,而這家人當中孩子又占了絕大部分,能留給老人的又有幾分?
「大師,我想再活一次。」任奎決定。
任父卻捂著兒子的嘴,不准他說話,「小奎,有你這句話,讓爸現在死就願意,你別為了爸再毀了你下輩子,你要是這樣,爸現在就死給你看。」
「可是爸,你老實,要是我不在了,二叔二嬸肯定會趕你走,你一個人怎麼辦?」任奎拉著任父的手,哭道。
「我看他們敢?」為了讓兒子放心,任父也不可能任由人欺負,「這是我家,誰都不能占,他們敢搶,我就去縣城報警去。」
「奎子,不管你做什麼決定我都支持,以後我就是不能天天來,我肯定也會常來看大伯的。」張嘉已經想清楚了。
「多謝兄弟。」
「大師,我兒子不復活了。」生怕任奎為了他下輩子都不要了,任父忙說。
時落卻看任奎。
「小奎,你要是活了,那我就不活了。」任父用力抓著兒子的肩頭,威脅道。
眼裡卻含著渾濁的淚。
任奎點頭,「爸,我聽你的。」
他知道他爸說到做到。
任父這才笑出來,連連說好。
在場唯二冷靜的人是時落跟薛城。
時落沒開口時,薛城替她把話說完,「那現在就只有一條路走了。」
找到任奎的親人,看他們願不願意為任奎換骨髓。
「大伯,你再仔細想想,奎子小時候身上有沒有什麼東西是他從原來的家裡帶來的?」張嘉問任父。
任父皺著眉回憶,而後搖頭,「沒有。」
「這些被拐賣的孩子有的會被轉手賣好幾次,我家小奎來到家時,瘦的都快成皮包骨了,眼睛特別大,剛來家時,都不會說話了,我老伴給他盛了碗粥,他一口倒進嘴裡。」任父現在想想還心疼,「我沒見過有人喝粥是直接倒肚子裡的,他不知道是被餓了幾天,這麼點小孩子,連喝了兩大碗,我們當時家裡的碗都是那種大的,我一頓最多喝兩碗,當時怕他餓久了,一下子吃太多,會撐著,他還想吃第三碗,我沒讓。」
「之後很長一段時間他吃飯都是狼吞虎咽的,直接往嘴裡刨,後來才慢慢好了。」任父心疼地摸著兒子光溜溜的腦袋。
這孩子苦了一輩子,任父就想他下輩子能好好的。
「不是有那種基因庫嗎?」張嘉突然站起身,他喊了一句,「能不能從基因庫里找到他親生父母?」
在場最冷靜的就是時落跟薛城了,時落未開口,薛城便反問:「第一,國家還沒有建立大型基因資料庫,也沒有做過省市的基因採樣,不說他父母有沒有做過採樣,就是做過了,你又知道對比需要多長時間?」
不是薛城故意要打擊張嘉,他不願意這幾個人懷抱希望,又失望,那是更深的絕望。
「總要試試的,也沒別的辦法了。」張嘉說。
「時小姐,你怎麼看?」薛城問時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