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夏以後,根本整理不清升降的溫度變化規律。
立夏的日曆隨手一撕,再把單薄的校服外套披在身上,燥熱的空氣里暗涌早餐鋪飄來的手抓餅的香味,兜兜轉轉拐個彎,方凝一腳踢走了路邊的石子。
清脆的鈴聲作響,她抬起清亮的眼眸,落入眼帘的是炙熱的陽光,和門口巡邏的年級主任一如既往冷著的臉。
她腳步一拐,走進了小巷。
小巷往裡走幾步是一條凌亂的街道,熱鬧非凡,七點多的早餐鋪門口蹲著狼吞虎咽吃早點的打工人,穿著統一滑稽可笑的藍色工裝,手機音量開到最大,視頻里哭天喊地地上演苦情劇。靠牆窩著一群看著招工告示,紅色油漆醒目刺眼,蒼蠅撲棱著翅膀圍著垃圾桶亂飛。
她自顧自地走到隨便一家早餐鋪子前買了一碟燒賣,校服外套脫了墊在塑料椅子上,一屁股坐下。嘈雜的環境裡老闆娘吼著問:「怎麼不急著上學啊方凝?」
方凝提高嗓門回了句:「遲到了,不想去了。」
水龍頭打開,水聲嘩嘩啦啦,老闆娘揮了揮手抖落了一連串水珠兒:「那你來幫我照看一下生意,我去送我家小的上學去。」
方凝往嘴裡塞了最後一個燒麥,站起來走到鋪子前。滴滴答答的水珠順著蒸籠邊沿往下淌,白色的煙霧氤氳,室外的溫度升的更高了。鋪子前蹲著吃早點的一批人開始散去,對面的廠子裡人流量開始增大。方凝收了幾次錢,搬了把椅子坐著一點一點地打瞌睡。
「一杯豆漿。」
方凝猛地一激靈,頭頂傳來了一句冰冷的女聲,語調是平直短促的,沒有一點延長的尾音。刺眼的陽光讓方凝一時間睜不開眼睛。她揉著淚眼婆娑的眼睛朝前看了一眼,黑色的修長的風衣,一頭微微捲曲的長髮散落在肩前,方凝再抬頭看,站在早點鋪前是個年輕的女人,膚色很白,嘴唇抿成一條單線,漂亮利落的五官,鼻樑架著一副透明邊框的眼鏡,襯得她的眼神有點嚴肅冷峻。身上透露著濃濃的一股和整條街都不相合的氣質。
「一杯豆漿。」看到方凝半天沒有反應,她面無表情地又重複了一遍。
方凝伸手取了一袋豆漿給她,她付了錢轉身走了。步行。方凝盯了她背影盯了好一會兒,越看越覺得她和這條街上所有的人和店鋪都格格不入。
早點鋪老闆娘送兒子回來了,方凝轉頭朝巷子口看了一眼,拎起書包慢吞吞地走過去。
我宿孤舟:
校門口巡邏的年級主任沒了影,現在第一節課快結束了。她熟練地溜到後門圍牆邊,撿來幾塊破磚墊了墊高度,翻牆跳進了學校。
方凝進班級的時候正好下課,教室里鬧哄哄的,還有幾個課代表忙著收早上沒來得及收完的作業,凌亂的桌子上堆滿了白花花的卷子,方凝把一個字都沒有寫的卷子疊在一起扔進了桌兜,拉開椅子坐下,隨手翻出一本書擋在臉上趴著睡覺。
十七中的校園裡瀰漫著一種緊張而又鬆弛的氣氛,整個高三樓是半圓形封閉式圍起來的,三層樓的高空抬眼望去只能看得到一片不完整的天空,半空中懸掛滿「高考加油」的小旗子,走廊上分區域地站了不少人,班級層次的劃分讓每一層的走廊都整齊劃一地相似。方凝的桌子被猛地一撞,她歪了歪身體差點摔倒,睜開眼眼前跑過兩個突然打鬧起來的男生。
方凝有點惱火地從座位上站了起來,踢了踢桌角。
年級主任在窗外幽然飄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