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姑娘。」
陳念禮走上前,垂眸行禮,只覺得臉皮發燙,不敢直視李璨。
「陳家哥哥客氣啦。」李璨自鞦韆上下來,含笑回了一禮,清亮的眸子望著他:「你去族學讀書了嗎?」
她心中暗暗驚嘆,如此細瞧,陳念禮生的還真是好看,面色白淨如細瓷,烏髮如墨,眉眼處像是誰拿筆精描細畫過一般,這便是所謂的眉目如畫啊!
「大夫人都替我安排妥當了,這會兒已然散學了,我是特意來謝過七姑娘的。」陳念禮見她含笑,終於沒那麼緊張了,手用力握了握藏在袖中的東西。
「不都說了嗎,不用那麼見外的。」李璨往前走了兩步,望著他:「你用晚飯了嗎?不然我們一道去祖母那裡用晚飯吧?」
孤男寡女的,她不好擅自邀陳念禮去自己的院子吃飯,便說了去祖母那處。
「不必了。」陳念禮低頭,頓了頓,鼓足了勇氣取出袖中的東西遞給她:「我……我沒有什麼好東西可回報七姑娘的。
這個,是我自己做的,給姑娘閒暇時玩一玩,博姑娘一笑。」
李璨伸手接過,舉到跟前打量。
陳念禮搓了搓手,面色有幾分窘迫。
「這是什麼呀?」李璨瞧出了他的窘迫,撲閃著長睫好奇的擺弄,又稀奇道:「做得好精緻呢,小兔子惟妙惟肖的,還長著人的身子,我從來沒有見過。」
她是見陳念禮窘迫,才故意露出興致勃勃的模樣來。
不過,她說的倒也是實話。
她手中拿著的這個小玩意兒兔頭人身,是木頭雕刻而成的,手中持著一柄長劍,頭戴盔甲,背後還插著令旗,跨坐在一隻大老虎上,看起來很是有幾分威風。
且這木製的玩意兒打磨得十分光滑,可見這個小東西雖然不值錢,但陳念禮是很用心的。
陳念禮見她頗有興致,面上的窘迫這才逐漸消散,上前解釋道:「這個,叫兔兒爺,四肢的關節和下顎都是可以動的。」
他總覺得,李璨對他的恩情太重了,他送這麼個小小的東西,真是拿不出手。
可他也拿不出其他東西了。
「這樣嗎?」李璨小心翼翼地試了試。
「這樣。」陳念禮將手放在上頭,等她看清了才微微用力。
「吧嗒!」
那兔兒爺嘴巴一張一合,發出了一聲清脆的聲響,手裡的長劍還揮了一下。
「這個有趣!」李璨鳳眸頓時亮了,學著他的動作,多使了一些力氣。
那兔兒爺果然「吧嗒、吧嗒」地響起來,手中的那柄長劍也揮舞個不停。
「這個太有趣了,我還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玩具,謝謝你呀陳家哥哥。」李璨彎著眉眼,向他致謝。
「七姑娘喜歡就好。」陳念禮緊繃的身子鬆開了:「我們那兒的人,還叫它『吧嗒嘴兒』。
這處沒有色料,若是塗上顏色,還更好看呢。」
「是嗎?回頭我讓人去買色料,塗一下試試。」李璨把玩著兔兒爺,好奇地問他:「你怎麼會做這個?」
陳念禮不是讀書人嗎?
「我祖父是做木匠的。」陳念禮垂眸,總覺得有些抬不起頭來。
「哦。」李璨點了點頭,倒是並不曾在意。
「母親還在等我,我就不耽擱七姑娘了。」陳念禮送出了東西,悄悄鬆了口氣。
「那你去吧。」李璨輕輕點了點頭,目送著他去了,便打量著手中的兔兒爺往回走,口中吩咐婢女們:「回院子去,讓人去給我買色料回來。」
才得了個新玩意兒,她要好好玩一玩。
陳念禮說,這上頭可以塗顏色,她也要試一試。
陳念禮沿著花徑拐了兩個彎,正欲朝著客院的方向而去,便見李萊楠迎面而來。
他遠遠地行禮:「五姑娘。」
「陳念禮。」李萊楠走上近前,也不曾回禮,便問他:「你給了李璨什麼?」
她一雙眸子盯著陳念禮如畫的眉目,心裡不痛快。
「是一個我自己做的小玩意兒。」陳念禮解釋道:「七姑娘之前幫了我,所以我……」
「為什麼我沒有?」李萊楠打斷了他的話,噘起了嘴:「如果不是我,你們能知道找她?我也想要一個。」
陳念禮自然不會與她爭執,垂眸道:「五姑娘的是,晚些時候,我再做一個。」
「我要比李璨那個大的。」李萊楠見他欲走,往前跟了一步。
陳念禮不曾言語,快步去了。
李萊楠方才一直在暗中瞧著李璨同陳念禮見面,眼見著陳念禮對她同對李璨截然不同,心中不由得不快。
她哪裡不如李璨了?
她抬腳又跟了上去:「陳念禮,你等一等。」
陳念禮回頭:「五姑娘還有事?」
「你怎麼都不對我笑的?之前你可不是這樣。」李萊楠走上近前。
陳念禮覺得她有些莫名其妙,但也不好多說什麼,自己是寄人籬下的,這姑娘也確實幫過他,他不好太冷了。
李萊楠糾纏著他說了一會兒話,直到看見陳念禮笑了,才放他離開了。
陳念禮一路回了客院,未曾進門,韓氏便從裡頭迎了出來。
「我冬兒回來啦。」她滿面笑意:「那七姑娘,可是收下了?」
「是。」陳念禮點頭,同她一道往裡走。
「我方才去尋你了,五姑娘攔著你做什麼的?」韓氏看了看在廊下的兩個下人,壓低了聲音問陳念禮。
「沒什麼,娘別亂想。」陳念禮皺起眉頭。
「我沒有亂想。」韓氏笑著道:「那五姑娘,正是女兒家春心萌動的年紀,她既然這麼糾纏著你,你也就別端著……」
「娘!」陳念禮稍稍拔高了聲音,白淨的臉微微紅了。
「男兒家,有什麼可害臊的?」韓氏沒放在心上,拍了他一下。
陳念禮不想聽她再說,快步進了屋子。
*
翌日。
晌午時分,驕陽似火。
李香楠正在屋內,守著冰盆習練插花。
「姑娘,姑娘!」
大婢女絮風面露喜色,匆匆進了院子。
「冒冒失失的,別驚著姑娘。」另一個大婢女輕雨性子要穩妥些,開了口。
「何事?」李香楠抬眸。
「岐王殿下來了。」絮風壓低聲音,笑著的開口。
「在何處?」李香楠聞言滿面驚喜,丟了手中的花兒便站起身來。
「在前頭,正與二老爺說著話呢。」絮風笑著道:「是老爺跟前的人來傳的消息。」
「我去……」李香楠欲往外走,低頭瞧了瞧自己身上,又覺得不妥:「替我換身衣裳,重新挽個髮髻。」
「姑娘這樣就夠好看的了。」絮風上下瞧了她一眼,討好地道。
「姑娘說換就換,快進去取衣裳。」輕雨扶著李香楠,進到內間。
李香楠重新梳洗換了裝扮,這才由輕雨撐著傘,一道出了院子,往前廳去了。
「改改來了。」李誠正與岐王說話呢,一見女兒進來,頓時滿面笑意地站起身來。
他方才與岐王說了一會兒話,岐王十分平易近人,他心裡頭很是暢快。
這麼多年,還是頭一回有一個王爺這樣抬舉他,他都有些受寵若驚了。
這都是沾了這個女兒的光啊。
改改是李香楠的小名兒。
「見過岐王殿下,見過父親。」李香楠朝著二人屈膝行禮。
「四姑娘客氣了。」岐王含笑抬了抬手,望著她目色溫柔。
李香楠微微地紅了臉,心裡頭卻甜絲絲的。
「殿下坐,下官讓人預備點心。」李誠說著便要到門口去吩咐。
「不必了。」岐王叫住了他,看向李香楠:「我同四姑娘去園子裡轉轉,可好?」
「當然好,當然好了。」李誠連聲答應下來。
「好,殿下請。」
李香楠心裡頭卻是不大願意的,在這屋子裡的,說說話,點點茶,不是挺好的嗎?
外頭那麼大的太陽,方才來的時候走了一路,她已經出了一身汗了,岐王還要叫她去園子裡轉轉,豈不是要曬死她?
可她又捨不得拒了岐王,便只能答應了。
兩人一道去了園子裡。
好在園子裡花草樹木茂密,倒也不算太過炎熱,至少有樹木遮陰,外頭還有些涼風。
李香楠一路給岐王說著園子裡的各色花花草草,兩人看著倒也算是融洽。
只是岐王似乎有些心不在焉,總瞧著四周。
「那涼亭,為何用竹簾圍住?」岐王望向蓮池邊的五角亭子。
李香楠瞧了一眼,含笑道:「想是七妹妹又在餵魚了。」
「去瞧瞧。」岐王聞言,當即改道。
他正絞盡腦汁地思量著如何叫李香楠將李璨叫出來,李璨便自個兒出來了,看來他與李璨之間,還是有些緣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