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一見難忘!

  陳念禮是冬日裡生的,便有個小名兒叫冬兒。

  「娘。」陳念禮應聲而出,依舊是眉目如畫,雋秀清雅的模樣,瞧見李萊楠便垂眸拱手行禮:「五姑娘。」

  李萊楠見他禮數周到,面上不由便見了笑:「你客氣了,我先回了。」

  她說罷了,轉身而行。

  陳念禮站直了身子,微皺眉頭,不大想跟上去。

  韓氏在他背心處拍了一下。

  陳念禮無奈,只得跟了上去:「在下送送姑娘。」

  李萊楠側眸看他,笑著道:「你同我說話,不必如此客氣。」

  「在下在下」的,聽著怪生疏。

  「應當的。」陳念禮不瞧她,只陪著往前走。

  李萊楠悄眼瞧他,直至馬車旁,陳念禮目送著馬車離開,這才轉身回家。

  「送走了?」韓氏笑的意味深長。

  「是。」陳念禮皺眉:「娘,您別這樣瞧著兒子。」

  「我兒容貌生的好,才叫那五姑娘留意,否則到如今還沒有人幫我們母子呢。」韓氏笑道。

  「娘,別這樣說。」陳念禮紅了臉,抬步往屋子裡去。

  「你做什麼去?」韓氏問他。

  「兒子自然讀書去。」陳念禮回頭,不解的望她。

  「今兒個不讀了,收拾一下,去靜安侯府門口等著,方才五姑娘來說,那七姑娘回來了。」韓氏邊說邊解了身上的圍裙。

  「娘以為,那五姑娘說的話可靠嗎?」陳念禮總覺得,李萊楠幫助他們母子,好像是懷有什麼目的的。

  但到底為了什麼,他又說不清楚。

  「可不可靠的,試了才知道,又不用花銀子,去看看能怎麼樣?」韓氏進屋子,將圍裙放下。

  「娘若是依著兒子,咱們便如此,如今這個書院也不是不能讀……」陳念禮實在不想再去低聲下氣的求人。

  他是讀書人,雖然貧苦,但也講究氣節。

  自己的母親三番四次的去跪在別人家門口,卻還被人置之不理,他心中是既氣憤,又心疼。

  靖安侯府的族學,不去也罷。

  「書院是能讀,可是要花銀子啊,你爹不在了,靠著娘這兩隻手漿洗衣裳,哪裡能夠你讀書買墨的?」韓氏嘆了口氣:「你爹的撫恤銀子又能支撐多久?

  再說,你將來是要有大出息的,不能總住在這樣的地方。」

  陳念禮聞言沉默了。

  「就再去一遭,求求那七姑娘再說。」韓氏拍了拍他的手:「大不了就是白跑一趟,也不少了什麼。

  你別心疼娘,這沒什麼的。」

  「怪兒子無用。」陳念禮低下了頭。

  「胡說什麼,我兒子最有用了。」韓氏拍了他一下:「趕緊收拾東西,咱們去守著。」

  陳念禮應了。

  *

  李璨回到靖安侯府,便先去見了祖母。

  李老夫人自來寵著她,早預備了蜜沙冰,只等著她回來呢。

  她吃了一碗蜜沙冰,陪著祖母說了會兒話,心滿意足的回了鹿鳴院。

  夜裡頭非讓婢女們在房裡放四盆冰。

  婢女們自然拗不過她,只得依言放了。

  但睡著之後,她又被凍醒了,抱著薄被喊:「糖糕!將冰盆撤了。」

  好冷啊!

  「還是太子殿下說得對,這時節夜裡頭一盆冰便夠了。」糖糕帶人進來撤冰盆,想笑又不敢。

  「誰說的?」李璨隔著床幔反駁:「我這屋子小,一盆就夠了,西寢殿那麼大,起碼要兩盆。」

  「是。」糖糕哪裡敢同她爭,可別又惱了:「姑娘可要奴婢再取一床被子?」

  「不用了。」李璨打了個哈欠:「下去吧。」

  回到家中,雖然趙晢有吩咐,但李璨清早壓根兒就不肯練功的,除非是吃的撐住了,為了緩解難受才會練一會兒。

  這段時日在東宮早起慣了,今兒個本想睡懶覺的她,也還是早早便醒了。

  她磨磨蹭蹭,到日上三竿才起身,婢女們捧了早飯上來,她吃了兩口便覺得沒胃口,總還想著蜜沙冰的香甜滋味。

  「走,去集市上逛逛。」她丟下筷子起身。

  叫婢女們去買,一定會被她們囉嗦,不如自己去,也趁著早涼逛一逛集市。

  她的馬車駛出靖安侯府大門時,外頭忽然有人喊:「馬車上是七姑娘嗎?奴家求見七姑娘……」

  「停車。」李璨聞言蹙眉,抬手挑開馬車窗口的帘子問:「什麼人在喊?」

  「奴婢去問問……」

  糖糕也不知,正欲抬步去。

  「姑娘不必理會。」守門的小廝上前道:「那就是個打秋風的,之前來了好幾回,前些日子倒是不來了。

  昨兒個不知吹什麼邪風,又來了,還說要等七姑娘您吶。

  夜裡頭倒是回去了,只是天不亮又來了。

  小的們只當這麼熱的天兒,姑娘不會出來,這才沒理會他們,姑娘您先去吧,小的們這就把人趕走……」

  「七姑娘,七姑娘……」韓氏拉著陳念禮,朝著馬車那處去,卻叫幾個小廝攔住了。

  她哭道:「奴家不是打秋風的,奴家是李大將軍手下副將的遺孀啊……」

  「讓他們退下。」李璨聽聞這二人可能與大伯父有關,當即便吩咐了一句。

  糖球立刻上前喝止住那幾個小廝。

  李璨就著糖糕的手,下了馬車。

  韓氏直直跪下了,陳念禮瞧見了李璨,立在那處,久久回不過神來。

  眼前的姑娘十三四歲的年紀,穿戴不凡,瑩白的小臉猶如嬌嫩的花瓣,一雙生動的鳳眸好似黑曜石一般,唇瓣微抿,明明是個嬌嬌糯糯帶著幾分稚氣的小姑娘,言行舉止之間卻又有說不出的氣勢與貴不可言。

  她背著陽光,身上似有金芒奪目,叫他幾乎不敢直視。

  一見難忘!

  韓氏察覺兒子不對,忙扯了扯他扶著她的手。

  陳念禮這才回過神來,正欲行禮。

  「不必了,起來說話。」李璨掃了陳念禮一眼,心中也微微訝然。

  這兒郎真是生的一副出類拔萃的好樣貌,簡直可與趙晢媲美了。

  才不是呢,比趙晢好看,哼。

  至少人家看著就是個溫潤如玉斯斯文文的讀書人,哪裡像趙晢那麼清冷了,還動不動便責罰她。

  陳念禮便扶韓氏起身,韓氏卻推開他,執意跪著。

  她悄悄看李璨,只一眼便移不開目光了,這姑娘容貌極盛,穿戴又盡皆是她認都認不出的材質,真如個鑲了百寶的金娃娃一般,惹人喜愛啊!

  容貌上比那四姑娘、五姑娘勝了不止一籌!

  李璨看向糖糕。

  糖糕便問守門的小廝:「怎麼回事?」

  領頭的小廝便回話了:「依這婦人所言,她的丈夫是大老爺手下的一名副將,去年年下遼軍突襲來州,他為大老爺擋箭身故。

  大老爺為了報恩,自然要照拂他們母子,她說大老爺的意思是咱們府上接納他們母子,讓她這兒子到咱們府上的族學來讀書。

  但府上是二夫人當家,二夫人不肯見,說這些年來府上打秋風的人多的是,若人人都見,她得忙成何等模樣?」

  李璨聞言,略略思量,望著韓氏道:「你們可有我大伯父的信物?」

  大伯父身為武將,領兵打仗最要緊的是軍心,若此事是真,靖安侯府自然該接納這對母子,視為親人。

  不論事情是真是假,也不該毫不查問,便置之不理。

  若真是大伯父救命恩人的家人,如此置之不理,往小了說於道義不和,往大了說便是動搖軍心,這可不是什么小事。

  賀氏如此,莫不是存了故意之心,想陷大伯父於不義?

  「有,奴家有大將軍的親筆信一封。」韓氏忙解了身上行囊,取出一封用帕子層層包裹的信箋來,雙手呈上。

  糖糕忙接過,展開送到李璨跟前。

  李璨垂眸細看了片刻,抬手去扶那婦人,口中歉然道:「韓伯母,快請起。

  家母每日事務繁忙,怠慢了韓伯母,實在對不住。」

  她仔細瞧了,信上確實是大伯父的字跡,且有大伯父留書一貫用的暗筆,上頭細述了這婦人姓韓,兒郎名喚陳念禮,其父確實為救大伯父而亡故了。

  既救了大伯父,那便是他們全家的恩人,對於恩人的家眷,靖安侯府絕沒有置之不理的道理。

  賀氏此番真是大錯特錯了。

  韓氏見李璨信了,拉著陳念禮再次掩面哭泣。

  「快請韓伯母與這位少爺去祖母那處。」李璨即刻便吩咐下去:「去請大伯母,也到祖母那處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