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8章 勸解

  宸妃望著帳頂,未曾收回神思。

  「母妃。」趙晢也開口。

  宸妃依舊沒有動。

  「母妃,你別這樣,我害怕……」李璨啜泣起來。

  她既心疼,又恐懼,母妃這樣半死不活的,不會真的是想將自己折磨死吧?

  她小時候,時常是跟著宸妃的,宸妃在她心裡,真的和大伯母一樣,都是娘親一般的存在。

  眼見宸妃如此,她心裡不好受。

  宸妃聽聞她的哭聲,轉過臉來看她,聲音沙啞:「心兒……」

  納福在一旁也忍不住哭起來:「娘娘已經三日沒有開口了。」

  「母妃。」李璨淚珠兒順著小臉往下滾:「就算是心裡不如意,也不能這樣折磨自己啊,您從前是怎麼教導的?現在怎麼又這樣?」

  宸妃嘆了口氣,抬手替她擦眼淚:「好孩子,不哭了,母妃沒事。」

  李璨心疼她,眼淚止不住。

  宸妃撐起身子,抱著李璨,自己終於也忍不住落下淚來。

  她向來性子剛烈,在宮裡這麼多年,掉眼淚的次數一隻手都數得過來,這麼多年事情堆積在心中,她實在是難以排解。

  婆媳二人抱在一起,哭了一場,宸妃倒是宣洩出了不少。

  「母妃,不哭了。」李璨捏著帕子替宸妃擦眼淚:「父皇他知道錯了,您別生氣了。」

  「別和我提他。」宸妃語氣厭惡。

  趙晢已然悄悄退了出去,安排人送了雞絲燕窩粥進來。

  納福捧到李璨跟前:「殿下……」

  她悄悄望了宸妃一眼。

  李璨接過碗來,捏著調羹輕輕攪了攪,語氣輕鬆道:「母妃,我餵你吃點東西吧。你可別嫌我伺候的不好,我長這麼大,還從來沒有伺候過人呢。」

  宸妃看著她乖巧的模樣,眼中有了欣慰,她嘆了口氣:「母妃沒有胃口。」

  「母妃,沒有胃口也要吃點東西,再這樣下去,你身子怎麼受得住?」李璨舀了一口粥,餵到她唇邊:「你要是再不吃,等會兒我回了東宮,只怕牽掛著您,也會沒有胃口。」

  宸妃無奈地理了理她鬢邊的碎發。

  「母妃,吃吧。」李璨又將湯匙往前送了送。

  宸妃張口吃了。

  李璨笑了:「來。」

  她又餵宸妃。

  宸妃伸手:「母妃自己來吧。」

  「我餵母妃,這一碗要全部吃掉。」李璨不肯。

  宸妃由著她,將一碗粥悉數吃了。

  「倒點水來。」李璨將空碗遞給納福。

  納福笑著答應了,瞧見宸妃吃了東西,她心裡別提多歡喜了。要麼怎麼說,還得是太子妃呢,宸妃是打心底里疼太子妃,一點也捨不得讓她失望。

  「母妃,你喝點水。」李璨將茶盞放在宸妃手中:「你唇都有些皴裂了。」

  「沒事。」宸妃握著茶盞:「你不用擔心我,我過了這陣子自然就好了。」

  「母妃。」李璨猶豫了一下道:「我知道你心裡不好受,可你得往前看呀,過去的事情……都已經過去了。」

  她也不太會勸人,可她覺得有必要勸一勸宸妃,倘若宸妃一直如此下去,只怕以後會比現在更難受。

  「傻孩子。」宸妃牽住了她的手:「這些道理,母妃哪裡不明白呢?

  這是母妃就是這性子,好像當初意難平的事情,到如今年歲大了不僅沒有望了,反而更在意了似的。」

  李璨望著她道:「母妃,我知道,你這麼做也是為了我和澤昱哥哥。」

  「跟你們沒關係,別胡思亂想。」宸妃笑了笑。

  李璨低下頭,頓了頓道:「其實,當初我嫁進東宮的時候,就做好準備了。澤昱哥哥他是太子,後院裡人多那是天經地義的。

  我那時候,並沒有想著獨占他。

  但現在,我們兩人要好,他也不去別人院中,我已經知足了。

  我不奢望他後院裡只有我一個人,母妃,那不現實。

  我知道他是願意的,可是文武百官不會答應,上面還有父皇,還有皇祖母,這件事情強求不得。

  母妃,我不在意的,你也別往心裡去了好嗎?」

  「我們心兒是長大了。」宸妃摸了摸她的臉:「多懂事啊。

  母妃確實有些替你鳴不平,但不全是為了你。趙嶺曾答應過我許多事,都沒有做到,我對他已經失望透頂了。」

  「母妃……」李璨心疼她,卻又不知該如何勸說。

  宸妃就算是再厭惡乾元帝,也還是要在宮裡待下去,以後的日子,大概也就和眼前一樣了。

  這種一眼能望到頭的生活,再加上不是自己心愛的人,確實難捱。

  難捱到她都找不到一個藉口,來勸宸妃看開一些。

  「心兒,母妃在這個牢籠里,真是待夠了。」宸妃抬頭看著帳頂:「我好想離開啊,離開這一塊四四方方的天……」

  「母妃想去哪裡呀?」李璨想讓她開心一些,順著她的話說:「我聽澤昱哥哥說,母妃年輕的時候,還到邊關去過?」

  「是啊。」宸妃面上露出了回憶之色,眼中也有了神采:「心兒大概是沒有見過吧,湛藍的天空,雪白的雲朵,廣袤的草原被風吹起來,就好像水裡的浪花一樣,一眼望不到頭。

  騎著馬兒,在畫兒一樣的地方馳騁,和……」

  和心愛的人。

  她說不下去了,默然垂下眼眸。

  「母妃,別難過。」李璨握緊她的手。

  宸妃倚在床頭:「其實,我從前逃過一次。」

  「什麼?」李璨怔了怔,才明白過來,宸妃說的是從皇宮裡逃出去。

  她驚訝地睜大了眼睛,這也太不可思議了,普天之下,恐怕也只有宸妃敢做這樣的事。

  「我出去了,跑到了鄞州。」宸妃回憶著道:「我東藏西躲了半年,還是被他逮到了。

  他……他用家人的性命威脅我,我不得不回頭,心兒……你不懂,母妃也希望你一輩子都不懂。」

  「母妃。」李璨拉著她的手,湊近了在她耳邊小聲道:「等澤昱哥哥登基了,你做了太后,想去哪裡就去哪裡。」

  宸妃失笑:「你這孩子,慣會討我喜歡。」

  她拍了李璨一下,這話,她實在是愛聽。

  「母妃,你別不開心了,更別不吃東西了,會有那一日的。」李璨捉住她的袖子晃了晃。

  「嗯。」宸妃點頭:「你也放心,如今母妃不僅有家人,還有你和澤昱,母妃不會捨得牽連你們的。」

  「什麼牽連。」李璨晃了晃她的手:「是我們讓母妃牽掛了。」

  「做娘的牽掛孩子,那不是理所應當嗎?」宸妃摸了摸她的小臉,微微笑了。

  李璨陪了宸妃大半日,趙晢一直隨在乾元帝跟前辦公。

  「太子。」乾元帝自奏摺中抬起頭,看向趙晢。

  趙晢坐在書案前,聞聲看過去:「父皇。」

  「我和你母妃的事,你怎麼看?」乾元帝問他。

  趙晢垂下眸子道:「兒臣不敢胡亂議論父母。」

  「朕既問你,就不會怪你。」乾元帝道:「實話說吧。」

  趙晢頓了片刻道:「兒臣聽聞,父皇曾對母妃許過許多諾言,但都未曾實現。

  母妃大抵是失望了吧。」

  「那你覺得這樁事,我是不是該懲戒李諺?」乾元帝臉上有些掛不住,清了清嗓子。

  他這太子,還真是耿直。叫他實話說,他真實話說。

  「父皇。」趙晢微微皺眉:「此事與李諺無關。」

  「怎麼無關?」乾元帝重重的放下手中的奏摺,臉色難看:「你母妃,到如今還想著他。」

  「母妃只不過是在文華殿看看景致,並未有過什麼過分的舉動,也不曾與李諺有半分接觸,還請父皇不要誤會母妃。」趙晢起身拱手。

  乾元帝定定的看了他片刻:「很快便會有不少女子進東宮,到時候你會明白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