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您請用。」宋廣瑤將滿滿一小碗羹湯擺在了李璨面前。
「這湯,燉的真是賞心悅目。」李璨垂眸掃了一眼。
「是啊。」宋廣瑤附和道:「東宮的廚子,做東西真是又好看又好吃。」
「嗯。」李璨點頭,卻還是沒有動筷子的意思。
「殿下,您快用啊,這跟湯裡面有銀魚,等會兒涼了會腥氣。」宋廣瑤心中焦急,恨不得扒開李璨的嘴,將羹湯給灌進去才好。
曹嬤嬤只說在這羹湯裡頭下了藥,並沒有說這藥有什麼作用,她迫切想知道,李璨吃了這藥會有什麼反應。
「嗯。」李璨應了一聲,卻還是沒有吃的意思,只是抬起頭來看她。
宋廣瑤一陣心虛,摸了摸自己的臉:「殿下為何如此看著賤妾?」
「你我雖然從小認得,但素日並沒有多少往來。」李璨笑了笑:「不過我自問,沒有做過對不起你的事情,只是你一直都不大看得上我。
我與太子殿下定下親事之後,你對我就更有敵意了,到後來你我都進了東宮,你依然記恨我。
你今日能有這番表現,很出乎我的意料。
這碗羹湯,是你對我的心意,我很感動。」
她說著,端起那粉釉小碗來,看著裡頭裝著的三色芙蓉羹,細細的看著,像是在欣賞什麼大家名作一般。
她說這番話,是在給宋廣瑤最後一次機會。她和趙晢如今骨頭還不夠硬,為大局著想,其實不宜在這個時候徹底得罪太后。
但宋廣瑤若還是執意對她下手,那就不能怪她手下不容情了。
「殿下……」宋廣瑤忍著不眨眼睛,逼紅了眼眶:「從前,都是賤妾不懂事,以後賤妾一定好好敬重您,再不會像之前那樣了。」
「好。」李璨笑著點頭,將那碗三色芙蓉羹送到宋廣瑤跟前:「難得你這麼懂事,這碗羹就賞你了。
咱們從前不是多要好,但喝了這碗羹湯,咱們就都不計前嫌,以後你我便親如姐妹了。」
宋廣瑤僵住了,李璨是不是已經知道了?不然怎麼叫她喝這羹湯?現在怎麼辦?
她下意識就轉頭看曹嬤嬤。
「宋側妃,我叫你吃羹湯,你看曹嬤嬤做什麼?」李璨笑著問:「曹嬤嬤規矩這麼大麼?我賞一碗羹湯,你還要看她的臉色,再決定吃不吃?」
「奴婢不敢!」曹嬤嬤忙跪了下來。
「側妃娘娘,您還不接著,要殿下舉到什麼時候?」糖果在一旁開口。
宋廣瑤只好伸出手,接住了那碗羹湯。
「用吧。」李璨收回手,理了理袖子,好整以暇地望著她。
宋廣瑤手都哆嗦起來,她不敢喝下去,這可有毒啊!可她又不敢拒絕,一拒絕就露餡了,謀害太子妃這可是大罪,就算是太后只怕也頂不住。
「太子妃殿下。」曹嬤嬤跪行上前:「側妃娘娘已經用過午膳了,您能不能讓側妃娘娘將這碗羹湯帶回去吃?」
李璨看向糖球,黛眉輕皺:「澹蕤院用過午膳了?我還不曾用午膳,是誰先送了午膳去澹蕤院?」
她不用膳,其他人必然不能在她之前用膳,這是規矩。
平日裡,她睜著眼閉著眼也就過去了,但她若是想追究,這也是宋廣瑤的一個錯處。
「不曾。」糖球搖頭:「奴婢方才去叫人的時候,還瞧見宋側妃的午飯都在廚房呢,那個時候,宋側妃已經等在了寢院門口。」
糖球半分也不懼怕宋廣瑤,當即高聲開口。
「曹嬤嬤誆騙於我,是何意?」李璨肅起臉來,便有了通身的氣勢。
曹嬤嬤連忙磕頭:「是奴婢記錯了,側妃娘娘她是用了點心……」
「閉嘴。」李璨打斷她:「我與宋側妃說話,你不要再插嘴了。」
「是。」曹嬤嬤匍匐在地上,心中覺得不好。
她想李璨恐怕是察覺了這羹湯有問題,否則不會在這裡大做文章。
她得想個法子幫宋廣瑤脫身。
宋廣瑤聽到曹嬤嬤說了一半的話,也有了主意,緊跟著道:「殿下,賤妾來之前確實在澹蕤院用了幾塊點心,這會兒一點也不餓,這羹湯……」
「這羹湯,是你我情同姐妹的見證。」李璨抬眸望著她,氣勢迫人:「宋側妃是不想吃?」
「賤妾想的,只是吃不下……」宋廣瑤心裡慌極了,忙要辯解。
李璨黛眉微挑:「宋側妃是吃不下,還是不給我臉面?」
「我……賤妾……」宋廣瑤急得出了一身汗,全然無法解釋。
「糖球,帶人幫幫側妃。」李璨提起筷子,夾了一片羊肉,小小地咬了一口。
「是。」
糖球一揮手,四五個粗使嬤嬤頓時上前。
「不能,太子妃你不能……」曹嬤嬤大急,連忙起身想要撲上去攔著。
糖球飛起一腳,直接將她踢到門外去了。
宋廣瑤的兩個大婢女見狀,嚇得僵在那裡,一時不知該如何是好。
宋廣瑤已經叫幾個粗使嬤嬤摁在地上,托著上半身,捏著鼻子往下灌羹湯。
李璨吃著東西,小臉上沒有什麼表情,實則心裡頭一直在控制自己,不往宋廣瑤那邊看。
這是她長這麼大,第一次這樣對待一個人,心裡的情緒還是有些複雜的。
也不知道這羹湯里到底添了什麼藥,吃下去會如何?
片刻後,糖球回稟道:「殿下,宋側妃已經用了您賞賜的羹湯。」
「嗯。」李璨這才放下筷子,抬起小臉來,取過帕子緩緩擦手,眼神落在宋廣瑤身上:「側妃既然想與我交好,又何必如此抗拒呢?
你看像這樣喝下去多好,全了你我的情誼。」
宋廣瑤坐在地上,形容一時狼狽極了,她卻顧不上,只是摸著喉嚨想將腹中的羹湯嘔出來。
可那羹湯吃著與尋常時無異,十分美味,她怎麼也吐不出來。
「扶著宋側妃。」李璨捏著帕子拭了拭唇:「側妃可千萬別吐出來,否則豈不是負了你我之間的情誼?」
糖球立刻上前,一把拽下宋廣瑤在脖頸處摸索的手。
「李璨,你!」宋廣瑤氣急敗壞,再顧不得旁的,跳起腳來罵道:「李璨,你是故意的,你知道這羹湯里被下了藥!你不得好死!」
「宋側妃說得什麼,我聽不懂。但當眾辱罵太子妃,可也是不小的罪過。」李璨將手中的帕子丟在桌上,朝著下人們道:「將來到父皇跟前去辯理,你們可都是見證人。
尤其是紅春和桂枝,可都看清楚了?」
看著宋廣瑤氣急敗壞,她心下痛快,自食其果不過如此了。
紅春和桂枝是宋廣瑤的貼身大婢女,眼見著李璨氣勢奪人,她們不敢直視,只是唯唯諾諾點頭稱「是」。
「是什麼是?你們兩個叛徒!」宋廣瑤氣急敗壞的伸腳去踢她們。
宋廣瑤鬧了一陣子。
李璨靜靜看著,眉頭微微皺起,宋廣瑤下的莫非是慢性藥?還是說,羹湯化了藥性?
怎麼這麼久了,宋廣瑤還活蹦亂跳的,沒有任何反應?
「側妃娘娘……側妃娘娘……」
曹嬤嬤到底年紀大了,被糖球踢出去時腦袋似乎撞到了,便昏厥了過去。
這會兒醒過來,也不起身,只是趴在地上哭嚎,就好像是在給宋廣瑤哭喪一般,別提多傷心欲絕了。
宋廣瑤瞬間便安靜下來。
李璨看著門口以頭搶地的曹嬤嬤,心裡頭更奇怪了,看曹嬤嬤的反應,羹湯裡面不可能沒有問題,那宋廣瑤為什麼沒事?
她正想不明白呢,紅春忽然驚恐地大聲開口:「血,好多血,側妃娘娘您流血了……」
紅春一叫,眾人都朝著宋廣瑤看了過去。
宋廣瑤也低下頭,只見她雙腿間的地上都是鮮血,春褲單薄,那血有的順著褲腿而下,有的便直接滴到地上了。
「啊——」
宋廣瑤大叫了一聲,蹲下身去,那羹湯里到底是什麼毒藥?她怎麼流了這麼多血?而且整個身體像是被麻痹了,流血時她一點知覺都沒有!若是晚上睡著了,豈不是要鮮血流盡而死?
李璨明白過來,這藥果然發作得慢,該是想好了她吃過之後,宋廣瑤已經帶人走了,她才會發作。
這樣宋廣瑤就好擇乾淨自己,說一切與她無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