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晢嗓音清冽,語氣淡漠:「你尚未進門,不必如此自稱。」
宋廣瑤低下頭,不大服氣:「太子殿下,這是太后娘娘的吩咐。太后娘娘說,賤妾既然已經定下了太子側妃之位,便該遵循著規矩,在太子殿下和太子妃面前自稱『賤妾』。」
這就是拿太后來壓人了。
趙晢唇瓣抿成了一條線,不置一辭。
李璨含笑啟齒:「既然如此,那宋姑娘就依著太后娘娘的意思吧。不知可還有旁的什麼事嗎?」
她抱緊了懷中的小暖爐。
這大殿地方寬大,地龍應當是才燒的,還不是很暖和,加上外頭下雪,到處都濕漉漉的一陣陣陰冷,她很想早點見完宋廣瑤就回寢殿去。
「賤妾給太子和太子妃帶了禮物。」宋廣瑤轉頭看了一眼身後的婢女。
那婢女點頭,立刻轉身往外走,片刻之後,便帶著兩個捧著銅包角木盒婢女進來了。
「放那吧。」李璨吩咐了一句,看向趙晢,語調又緩又軟:「殿下,所謂禮尚往來,既然宋姑娘帶了禮來,咱們也不好叫她空手回去,不如讓無怠去庫房選樣東西,賞賜給宋姑娘吧?」
宋廣瑤既然這麼客氣,她也不能失了禮數。
趙晢頷首:「太子妃安排便是了。」
李璨看向一旁的無怠:「你去吧。」
無怠應了一聲去了。
宋廣瑤看著李璨,她坐姿嫻雅,安排事務從容不迫,好像不是才與趙晢新婚,而是已經在太子妃之位坐了多年般老練。
片刻後,無怠帶著東西回來了。
宋廣瑤跪下謝恩:「賤妾謝過太子殿下、太子妃的賞賜。」
「起來吧。」李璨起身,鳳眸彎出幾許笑意:「天氣太過寒涼,宋姑娘若是沒有別的事情,就先回去吧。」
宋廣瑤心中氣惱,她等了那麼久,結果才說了這麼幾句話,李璨就對她下逐客令了?
真是豈有此理!
但她正要開口分說幾句,就見趙晢也跟著起身,李璨往前走。趙晢就跟在了李璨身側,想想方才李璨安排賞賜時,趙晢也是由著李璨的。
由此可見,新婚這幾日,李璨頗為得寵。
她想起太后的叮囑,遇事不可太衝動,咬牙將要說出口的言語咽了下去:「那賤妾就不打擾太子殿下和太子妃了。」
太后早和她說過,得寵這事,是風水輪流轉,不會總在一個人身上的。
再說她身後還有太后,還有家族,不怕以後趙晢不寵她。
李璨點了點頭,笑看著她,不再開口。
宋廣瑤掐著手心,轉身往外走,她心中氣惱,出門便一頭衝進了漫天大雪中。
婢女紅春忙打了油紙傘追上去:「姑娘,小心身子……」
「姑娘,您慢些……」婢女桂芝也帶著一眾下人往前追。
宋廣瑤忽然停住腳,回身往後看。
紅春忙將傘撐在她頭頂:「姑娘,您可不能淋著,咱們上馬車吧,您這樣要染上風寒的。」
宋廣瑤不理會她,只盯著後頭跟上來的桂芝。
桂芝瞧她眼神不善,站住腳戰戰兢兢的看她:「姑娘……」
「啪!」
宋廣瑤抬手便扇了她一巴掌:「你和秋嬤嬤說李璨胸無城府,勸我今日登門拜見,必然能氣到李璨當場與太子翻臉,結果呢!」
結果是她在李璨跟前,受到了極大的羞辱。她眼下又不能對李璨做什麼,只能拿婢女撒氣了。
「姑娘。」桂芝捂著臉,囁嚅著道:「或許太子妃心裡已經很生氣了,只是不想讓姑娘您笑話,所以才強忍著。姑娘出來了,太子妃必然已經和太子殿下翻臉。」
「一派胡言,你以為我會信你?」宋廣瑤更加怒不可遏。
「姑娘。」紅春勸道:「這還沒出東宮了,萬一叫人瞧見了不好。有什麼事,姑娘還是回了家再說吧。」
「回去再收拾你。」宋廣瑤狠狠的瞪了桂芝一眼,抬步上了馬車。
行至半途,她忽然挑了馬車窗口的帘子,朝著外頭道:「桂芝。」
桂芝一個激靈,抬起頭:「姑娘……」
「方才是我太急躁了,你別放在心上。」宋廣瑤說著,遞了一個小巧的壓鬢花出來:「這個賞你了。」
她也不是全無腦子的,桂芝跟著她多年,忠心耿耿,她這會兒冷靜下來,覺得自己方才太衝動了,自然要補救一番。
「謝姑娘。」桂芝感動的落下淚來:「奴婢願意為姑娘做任何事。」
「先回去吧。」宋廣瑤放下了窗簾。
東宮。
宋廣瑤離開後,趙晢立刻拉住了李璨的手,語氣柔柔宛如春風拂面:「璨璨,別惱,我不會理會旁人的。」
李璨假意撅了撅嘴,忍著笑意,不肯說話。
「手怎麼這麼涼。」趙晢接過糖糕手中的斗篷,給她披上,細緻的給她系好衣帶。
「你為什麼那麼多年不理宋廣瑤啊?」李璨想起來,好奇地望著他。
她一直想問這件事,但趙晢不肯說。
「她驕縱,任性,我不喜歡。」趙晢淡淡解釋。
「那也不至於話都不說啊?」李璨覺得說不過去。
「先回寢殿吧。」趙晢牽著她往外走:「我自來不愛說話,除了和你。」
李璨想想也是,便笑著點了頭:「那咱們把帳目算一下吧,還有過年的賞賜,都不能再耽擱了。」
「嗯。」趙晢點頭:「去寢殿。」
李璨是頭一年主持東宮過年的各項事務,雖然說從前趙晢也沒有少教她這些東西,但畢竟是沒有親自過過手的。
這一回,趙晢得空,將新年以及各個年節的規矩都細細教給了她。今年他還有時間,等過了這一個月的假,他便忙起來了,尤其每年過年時他都是最忙的,這些事以後就要全權交給李璨了。
李璨學得仔細,不敢有絲毫錯漏。她深知,在這個位置上絕不能有絲毫行差踏錯,否則不只是有失國體,趙晢也會被她連累。
入了夜,無怠帶人送了晚膳進來。
用過晚膳,沐浴過後,李璨還往書案處去。
「不早了。」趙晢攬住她細腰,往床榻處帶:「明日再看。」
「哪有才吃飽了就睡覺的。」李璨嗔笑著擰腰躲他。
趙晢大掌牢牢握在她腰上:「陪我說會話。」
李璨半推半就的,依著他上了床榻:「你要說什麼呀?」
「隨意。」趙晢側身,將她摟在懷中,勾著她一縷青絲,在手中把玩。
李璨尋了個舒適的姿勢,仰起小臉看他:「趙音歡雖然被貶為庶民,但她畢竟是父皇唯一的嫡公主,皇后娘娘也不可能不管她。
哥哥既然決定娶她,聘禮就不能太寒酸了,我怕皇后娘娘會怪罪他。
所以,我才做主,給哥哥加聘禮的,畢竟娘留下的東西,全都在我這裡。這樁事情,你同意嗎?」
這事兒,那日和大伯母說時,她並未跟趙晢商量。原本想著,回來時在路途上便同他說,但是給忘了。
眼下想起來,自然是要說的。
「東宮後院,都由你做主,這些事務你自己定就是了,不必問過我。」趙晢撫著她腦袋。
「那不對。」李璨小臉上有了笑意:「還是要和你商議的。」
「我和你說過,東宮的東西都是你的,你做主就是了。」趙晢垂眸,與她對視。
他的眼神,繾綣纏綿,雖然什麼都沒說,可意味卻極為明顯。
李璨害羞地將小臉埋進他懷中,在他胸膛上輕錘了一下:「做什麼這樣看著我?」
趙晢翻身,將她摁在身下,熱氣撲灑在她耳廓上,說出口的話兒曖昧至極:「上回便說了,我都是你的……」
李璨面紅心跳,耳垂處忽然一熱,她嚶嚀出聲,一下軟了半邊身子。
兩人新婚燕爾,正是如膠似漆蜜裡調油的時候,一時如魚似水,美愛無加,直盤桓到將近五更天。
如此,小兩口恩恩愛愛過了幾日,無人來打攪,倒也暢美愜意。
直至年二十九這一日,長樂長公主登門了。
「七皇姑可曾說有什麼事?」趙晢擱下筆,拉著李璨到洗臉架邊,給她洗手。
李璨看向無怠。
無怠回道:「七長公主只說,要見二位殿下,說是有要緊的事。」
李璨轉過小臉看趙晢:「必然是為了夏婕鷂的事。」
趙晢擰了帕子,給她擦手:「夏婕鷂去修行,是父皇同意的。」
李璨眸底有了笑意,明白他的言外之意,父皇的旨意,誰敢違背質疑?
「走吧。」趙晢牽著她,出了寢殿。
「今兒個太陽倒是暖和。」李璨左右瞧了瞧:「反正帳目都已經算完了,東西也都入了庫,等會兒回來,咱們在廊下曬會兒太陽吧。」
「好。」趙晢自然沒有不依著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