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旬問出此言,一眾人的目光都落在李璨臉上。
李璨端坐在趙晢身側,後背挺直,瑩白的小臉上含著得體的笑意,似乎絲毫不在意眾人打量的目光。
趙晢握著酒盅手緊了緊,抬眸回望了過去,兩人衣袍相交處,他悄悄握著李璨的小手。
賽乃慕先開口笑道:「太子妃確實生得一張絕色的臉,可惜我十三哥更喜歡這種。」
她抬手,指了指正扭動腰肢滿面嫵媚笑意的領舞女郎,口中哈哈笑起來。
那舞娘腰肢纖細,胸口的飽滿隨著身姿擺動,顫顫巍巍的惹眼得很。
趙晢微微皺眉,欲抽回手。
李璨反握住他的手,撫慰地捏了捏。她知道,賽乃慕拿她與舞女相較,趙晢心中不滿。
但眼下大淵處處都在劣勢,若真是意氣用事,那便真如了趙旬的意了,而且後果不堪設想。
帕孜勒也笑起來:「太子妃美則美矣,可一舉一動沒有靈魂,好似牽了線的木偶,只適合做太子妃,不適合娶回家當妻子。」
「這話說的。」趙旬笑望著趙晢道:「六皇弟,人家都這麼說太子妃了,六皇弟就沒什麼要說的麼?」
趙晢正欲開口,李璨便先道:「岐王殿下,帕孜勒皇子和賽乃慕公主不過是實話實說罷了,他們大遼人確實更喜歡熱烈奔放的女子,您要太子殿下說什麼呢?」
趙旬叫她問得一時無言,頓了頓才道:「我也只是覺得,他們不該將太子妃與那些舞女相提並論。」
「賽乃慕公主既然這樣比,說明在大遼他們的舞女和公主也是可以如此並提的。」李璨含笑看了一眼賽乃慕,也不追究:「既然帕孜勒皇子喜歡這個舞娘,那便送了您吧。」
她這話聽著客氣,實則將賽乃慕貶低她的言語又奉還了回去。
賽乃慕驚訝又警惕地望了望李璨,這個太子妃雖然通身的貴氣,舉止也得體,但看著年紀不大,叫她不由自主便輕視了去,以為隨意說點什麼,這小小的太子妃也不敢介意。
誰知這太子妃竟然分毫不讓她,且不曾將話說在明面上,說話做事滴水不漏的。貶了她,又送了舞女討好十三哥,這是在挑撥離間?
「太子妃此言當真?」帕孜勒聞言,哈哈笑起來。
李璨笑了笑,看向趙晢。
「自然當真。」趙晢徐徐道:「東宮一切,都由太子妃做主。」
「早聽聞太子妃大方,今日一見,果然如此啊!」帕孜勒很是滿意地看向那個舞娘:「等會兒就隨我走。」
那舞娘搖曳著身姿,對他眨了眨眼睛。
帕孜勒更是開懷。
賽乃慕皺眉望他,他卻沒有絲毫回應。
午宴散後,出了東宮的門,賽乃慕十分不滿地開口:「十三哥,咱們臨行時,父王是如何叮囑的,你都忘記了嗎?
父王說了,大淵人向來陰險狡詐,詭計多端,叫你不要上他們的當,尤其是在美色上,要多多留意,你怎麼還敢收那太子妃給你的舞女?」
「區區一個舞女,拿過來玩玩罷了,怎麼不敢收?」帕孜勒不以為意:「若是不放心,玩過之後殺了就是。」
「父皇派你來,是叫你打聽大淵國情,儘量替大遼爭取到更多的東西,不是叫你來玩樂的。」賽乃慕很是不滿。
帕孜勒皺起眉頭:「賽乃慕,你別忘了,是你讓阿娘求我帶你來長長見識,我才帶你過來的。
我帶你來,可不是讓你來管著我的。你要實在看不下去,就先回去。」
「十三哥,我是為你好……」賽乃慕語氣軟了下來,想要解釋。
帕孜勒卻不客氣的道:「這麼多年腥風血雨我都過來了,這點事情,我還用得著你來提醒?」
「罷了,我不管你了。」賽乃慕賭氣的扭過臉去。
十三哥總是這麼自以為是,早晚要吃大虧的。
東宮。
李璨隨著趙晢站在大門處,目送著帕孜勒兄妹遠遠地去了。
趙旬也在一旁,看那行人走遠了,他笑著開口:「從前,我還以為六皇弟多疼璨妹妹呢,結果,今日那大遼人這樣說璨妹妹,六皇弟竟然都沒有開口維護璨妹妹,真是叫我意外啊。」
「五皇兄。」趙晢牽過李璨的手,淡淡道:「我們的事情,就不勞你費心了。那賽乃慕公主今晚就要住到五皇兄的岐王府去,五皇兄還是快些回去預備吧。」
「看起來賽乃慕公主很中意岐王殿下呢。」李璨彎眸望著趙旬。
「賽乃慕公主只是覺得新鮮,並沒有旁的意思。」趙旬分辨道:「再說,我已經娶正妻了,賽乃慕公主要真有那個心思,定然會找尚未娶妻的皇子。」
「娶正妻了也無妨,我三姐姐是個胸懷寬廣之人,倘若聽說了這消息,說不準要將岐王妃的正位讓出來給賽乃慕公主呢。」李璨輕飄飄地回。
倘若趙旬真的有需要,李香楠確實做得出這樣的事。
趙旬皺起眉頭,還要再說。
李璨卻不想理會他了,轉過小臉朝著趙晢道:「太子殿下,我累了,先到後頭去休息了。」
她說著,便鬆開趙晢的手,當先轉身走了。
趙旬見狀,只當李璨是生氣了,心中幸災樂禍,朝著趙晢笑道:「六皇弟,我先走了,你也不必送,還是先去看看璨妹妹吧。」
「五皇兄慢走。」趙晢望著他跨出門檻去了,這才轉身。
他快走幾步,去追李璨:「璨璨,等等我。」
李璨回頭,見趙旬已經不在了,她便笑著站住了腳。
趙晢走上前牽住她,上下打量:「辛苦你了。」
她雖是笑著的,但小臉上還是有幾許疲憊,短時間之內預備這麼多的東西招待帕孜勒兄妹以及諸位使臣,確實是個苦差事。
「這有什麼。」李璨笑起來,晃了晃他的手:「這不是我應當的嗎?」
趙晢牽著她往前走,頓了片刻道:「你放心,帕孜勒兄妹今日那樣說你,我會替你出氣。」
「那有什麼?」李璨並不在意:「我沒有放在心上。他們和我們是敵對的,我們在背後也會說他們,這不算什麼的。
你不要去想那些事,一切以國事為重。」
現在正是要緊的關頭,趙晢本就很難了,她不想趙晢還要顧及她的感受。
「不礙事。」趙晢望了望她:「不衝突的。」
「你有法子對付他們了?」李璨不由問。
「還得再試探試探,不急。」趙晢搖搖頭。
「你籌謀好了再動手。」李璨也不曾追問,趙晢到時候做了,她自然會知道的。
*
隔日,揚州白家來了人。
李璨的大舅舅白勝先、二舅舅白勝兆和二舅母郭氏一道來的。
她外祖父外祖母因為年邁,不曾能前來。大舅母盧氏要統管家中事務,也不得空,便由這三人來了帝京。
此番是來商議白佩玉與李璟的親事,也等著下個月李璨的大婚。
林氏辦了場熱熱鬧鬧的家宴,席間可謂賓主盡歡。
散席時,白佩玉見李璨往外走,連忙上前拉住她:「表姐你等等我,我去你院子。」
「玉兒。」郭氏叫她:「娘來了,這麼多日子,你也不想娘的嗎?怎麼還黏著你表姐?」
「哎呀,娘。」白佩玉回頭道:「我去和表姐說幾句話,回頭到客院去找你和爹。」
「你有什麼打緊事?就在這處說唄。」郭氏逗她。
「那不行。」白佩玉搖搖頭,抱著李璨的手臂道:「我只和表姐一個人說。」
「幾個月不見,你說話還挑地方了,倒是要叫爹娘刮目相看。」白勝兆也笑著逗她。
「我有機密的事,不和你們說了。」白佩玉跺了跺腳,拽著李璨往前頭走。
「表妹,你到底要說什麼呀?」李璨回頭瞧了瞧:「現在四下里無人,你可以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