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哪裡還有什麼情意可言?

  回到鹿鳴院。

  李璨坐在軟榻上,思量了片刻,吩咐道:「去,將李術才是罪魁禍首之事散播出去,務必要傳到恭順老王妃耳中。

  多說些可去敲登聞鼓的話。」

  敲登聞鼓便是告御狀了,真到了那一步,任誰隻手遮天,李術也是要下大獄的,曹繼之若是有個三長兩短,李術流放三千里都是輕的。

  敲不敲登聞鼓,就看賀氏是捨得銀子還是捨得兒子了。

  無論是吐出銀子還是李術被捕,於她而言都是好事。

  「是。」糖糕立刻安排了下去。

  「姑娘,大夫人來了。」守門的糖豆匆匆跑了進來。

  李璨趕忙起身迎了出去,攙扶住林氏,漆黑的眸子中滿是心疼:「大伯母,你身子虛弱,有什麼事讓人來叫我去就是了,怎麼還自己走過來呢?」

  「停了那固神丹之後,前些日子,身上重得厲害。」林氏慈和地笑道:「這段時日,每日含你送來的老參,身上倒是鬆快多了,氣力也恢復了不少。

  徐院正也說,該多下來走動走動,有益於身子恢復。」

  李璨扶著她,在軟榻上坐下,側眸打量她:「還真是,大伯母氣色比從前好了許多。」

  從前,大伯母的臉色總是蠟黃蠟黃的,人也瘦得幾乎皮包骨。

  這些日子,倒是養好了些,面色雖然不是多好,但也只是蒼白,比之前有光澤多了。

  「是呢,這可都要謝謝你這孩子。」林氏拍了拍她的小手。

  「大伯母就像我的親娘一樣,做什麼要對我這麼客氣?」李璨抱著她手臂,偎依在她肩頭撒嬌。

  「那大伯母就不客氣了。」林氏笑了:「我聽說,你那兩家當鋪的掌柜還不曾定下?可要大伯母找人去替你請兩個靠得住的?」

  「不用了,大伯母,我今日去南郊請到了兩個大掌柜,那兩人是我娘原先用的。」李璨說起這個想起來:「糖果,你去將庫房的那些契約拿過來,我瞧一瞧。」

  「是。」糖果取了鑰匙去了。

  「是你娘留下來的人?可是姓白?」林氏問。

  「是。」李璨輕點小腦袋:「一個叫白奉,一個叫白原。」

  「那應當是靠得住的。」林氏放心了,看著她:「那如今,你打算自己管著鋪子?」

  「不然呢?」李璨噘了噘小嘴:「祖母年紀大了,我不忍心叫她老人家操勞,大伯母身子又弱,我也不好意思向您開口呀。」

  她其實是不願意自己管著這些的。

  那麼多的鋪子,要管那麼多的人,還要盤許多的帳,她每日還要做趙晢布置下來的功課,那就一點閒暇都沒有了。

  她想想就頭疼。

  「你若是放心的話,大伯母替你管些日子,等你及笄了或是出嫁,再還給你?」林氏含笑望著她。

  「那敢情好。」李璨有些猶豫:「可是,大伯母的身子……」

  「如今,比從前不知好了多少倍。」林氏笑道:「人有了精神,成日裡閒著也不是回事,也覺得悶得慌。」

  「那好,大伯母先幫我管著。」李璨鳳眸彎成了小月牙,歡喜得很:「不過大伯母身子若是吃不消的話,一定要告訴我哦。」

  「放心吧。」林氏笑道:「那就說定了,明兒個我將鋪子裡的掌柜的與夥計們都召集到一處,該留的留該去的去,你可有異議?」

  「既然交給大伯母管,那自然都依著大伯母的意思辦。」李璨笑嘻嘻地點頭。

  「傻孩子,就不怕大伯母也貪墨了你的銀子。」林氏捏了捏她軟乎乎的小臉。

  「大伯母不會的。」李璨蹭了蹭她的手心,滿臉信任。

  「你呀,明年就及笄了,還像個孩子。」林氏理了理她額前的碎發:「對了,當初你母親接手你的這些鋪子,有十萬兩銀子的本金,是給的現銀票,眼下你將鋪子接回來了,這筆銀票拿回來了嗎?」

  「嗯?」李璨睜大了黑曜石般的眸子:「還有這回事?」

  她並不知曉。

  「傻孩子,這麼多鋪子躉貨,不需要本金嗎?」林氏好笑地道。

  「那我晚些時候便去要。」李璨來了雙眸亮了。

  「你可不要誤會大伯母是挑唆你與你母親。」林氏溫言細語道:「只是既然是將鋪子都拿回來了,哪怕是親兄弟也要明算帳的,該清算還是要清算。

  後頭哪怕再送,那是你們母女的情意。」

  「大伯母,我懂。」李璨乖巧點頭,心裡頭卻輕哼,她同賀氏,哪裡還有什麼情意可言?

  只有仇恨。

  除去過往被她昧去的銀子,賀氏母子幾人休想再占到她一個銅子兒的便宜。

  林氏離開之後,桃兒一摞契約捧上前來,李璨仔細翻找了一番,果然找到了白奉與白原的契約,兩人都是白家的家生子。

  白家有專門給家生子讀書的地方,就是為了長大後管著各個鋪子。

  「這些,都拿去給大伯母。」李璨吩咐。

  大伯母有了這些,就知道那些鋪子裡誰用得,誰用不得了。

  用過午飯後,李璨小睡了一會兒,起身上了插花的課業。

  才得了空,外頭便傳了消息來,說賀氏回來了。

  「去嘉禾院。」李璨不曾猶豫,帶著一眾婢女便出了鹿鳴院。

  *

  嘉禾院。

  賀氏坐在屋內的主位上,手肘支著桌子,單手扶額,滿臉的疲憊。

  奚嬤嬤給她揉著太陽穴處,口中寬慰:「夫人別太焦心了,那庶子不都應了,這事他一力承擔嗎?」

  「他承擔,他就擔個罪名。」賀氏來氣:「銀子不還是要我出?我不僅要賠銀子給恭順王府,還得給他銀子。

  術兒這孩子,真是太不爭氣了。」

  「六少爺還小,等大一些就好了。」奚嬤嬤只能這麼勸了。

  「你說,這事情怎麼都堆到一處去了?」賀氏埋怨道:「七丫頭好死不死的也來湊熱鬧,將鋪子都收回去了。

  開當鋪的銀子,本就還欠缺一些,這一賠,哪裡還能夠?」

  若再拖個一年半載的交回當鋪,她遇上眼下這事兒,也不至於捉襟見肘。

  「到時候夫人看著,再借些銀子周轉一番就是了。」奚嬤嬤勸道。

  「不是自己的,哪有那麼方便。」賀氏一陣頭疼:「而且恭順王府那裡,還不知道要賠多少銀子。」

  「夫人這些年,三十萬兩銀子總有吧?」奚嬤嬤小心地問。

  「也就那麼多。」賀氏嘆了口氣,她對這個貼身的嬤嬤,倒沒什麼好隱瞞的。

  開家當鋪,勉強夠本金。

  「夫人,七姑娘來了。」有婢女進門通傳。

  賀氏側頭看奚嬤嬤,奚嬤嬤將手從她頭上拿開道:「七姑娘突然來做什麼?」

  「先瞧瞧,讓七姑娘進來。」賀氏吩咐一句,站起身。

  奚嬤嬤忙上前,替她整理衣裙。

  「母親。」李璨瑩白的小臉帶著甜甜的笑意,跨進了屋子。

  「七姐兒怎麼來了?」賀氏迎上去笑道:「今兒個,我到你外祖家去了,帶了你愛吃的海蝦回來,讓人拿到廚房去了,晚上便能吃了。」

  「謝謝母親。」李璨笑吟吟地朝她一福。

  賀氏忙扶住她,嗔怪地道:「跟母親客氣什麼?快來坐,我點茶你吃吧?」

  「母親不必客氣了。」李璨攔住了她:「我說件事兒便走。」

  「什麼事,你說。」賀氏慈愛地注視著她。

  「今兒個,我從東宮回來,澤昱哥哥問我當鋪的事情如何了。」李璨小嗓音軟軟糯糯的,徐徐道來:「我說,母親將帳目都交給我了,掌柜的我也找好了。

  澤昱哥哥便問我,當初那些鋪子的躉貨的本金可曾拿回來,我這才知道,原來還有十萬兩銀子的本金在母親這處呢。」

  賀氏聽她說到這處,面上的笑意有些許的凝固。

  李璨裝作看不出,撲閃著蝶翼般的雅青長睫道:「我正為絲綢鋪同首飾鋪沒有銀子躉貨憂心呢,這可救了我的急了。」

  賀氏一時說不出話來。

  若是千兒八百兩,還成,十萬兩銀子一下拿出來,那她當鋪可就要開不成了。

  李璨是不是故意的?

  「母親?」李璨綿白的小手在她眼前揮了揮:「您什麼時候將銀子給我呀?」

  賀氏回過神,壓下心頭的驚怒,笑道:「十萬兩不是小數目,七姐兒容我些日子可好?」